■ 文｜《海洋與漁業(yè)》記者 李易珊

刺身宴上的國貨“新貴”！

章 紅魚，學名高體鰤，又稱紅甘魚，自然分布于亞熱帶水域，包括我國南海。其肉潔白透紅，口感緊致爽嫩，是制作刺身的上等食材。一般上市體重為4～5公斤，體長50～70厘米。目前，我國章紅魚養(yǎng)殖主要有兩種模式，近海漁排和深水網箱。廣東的章紅魚養(yǎng)殖區(qū)分布在潮州饒平、汕頭、汕尾、珠海、湛江等，產量約占全國的50%。

自 2019年起，南方海洋科學與工程廣東省實驗室（湛江）（以下簡稱“湛江灣實驗室”）海洋生物資源開發(fā)研究中心副主任朱春華教授帶領團隊開展章紅魚養(yǎng)殖關鍵技術的系列研究，他們兵分多路，深入多個省份的主產區(qū)，把實驗室“安”在海上。目前，已突破章紅魚人工繁殖技術、大規(guī)模苗種馴化技術等，人工顆粒飼料替代冰鮮魚取得了階段性研究成果。填補了多項技術空白，擺脫了高度依賴野生苗的局面?！罢录t魚產業(yè)化人工育苗技術的成功突破，是響應國家打贏種業(yè)翻身仗、打造‘藍色糧倉’號召的具體舉措，為我國深遠海養(yǎng)殖增添了重要的一員。”朱春華說。

突破章紅魚人工繁育技術

每年，從海南島、湛江、陽江等海域能捕獲到2000萬～3000萬尾章紅魚野生苗，主要以出口為主。野生苗質量參差，有的還帶有病毒，養(yǎng)殖存活率僅50%。近年來，市場需求逐漸上漲，野生苗無法保障供應，更不符合綠色發(fā)展的需求。

“上世紀90年代就有一些專家學者做過章紅魚的研究，比較零星，缺少深入的成果?！敝齑喝A告訴記者，他和章紅魚的故事起源于一次和友人的交談。大約在2016年，中國首座自主研制的大型全潛式深海智能漁業(yè)養(yǎng)殖裝備“深藍1號”的原型PE實驗網箱開始建造。得知“深藍1號”將用于三文魚（大西洋鮭）的養(yǎng)殖，朱春華受到啟發(fā)?！霸谀虾ｉ_展深遠海養(yǎng)殖的話，有沒有更好的品種？”為此，他查閱了大量資料，結合自然環(huán)境條件，找到了南海特色品種——章紅魚，其屬于高端深海魚類，做生魚片的上等原料，售價達56元/斤，南海是其重要的產卵場之一。

2019年，朱春華出任湛江灣實驗室海洋生物資源開發(fā)研究中心副主任，成功推動有關章紅魚研究的立項，困擾多年的經費問題得以解決?；鹆θ_，團隊圍繞章紅魚的繁育機制展開持續(xù)的研究試驗，通過探究其繁育所需營養(yǎng)、溫度、鹽度、時間等條件，率先突破了章紅魚人工繁育技術。2020年至今，已經采用該技術順利完成了8～9個批次的產卵，共孵化約 1000萬尾人工苗。這些帶著科研使命的章紅魚苗種被贈予多家單位用作實驗養(yǎng)殖和研究，包括國家863計劃項目海水養(yǎng)殖種子工程南方基地、廣東省農業(yè)技術推廣中心海洋漁業(yè)試驗基地、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南海水產研究所深圳試驗基地等，覆蓋了廣東湛江、惠州、深圳及福建和海南等地。

今年3月，朱春華團隊突破了章紅魚人工早繁技術，獲得30萬尾人工苗。此舉把人工苗的供應往前推了90天，與南海野生苗捕撈的時間同步，解決了深遠海養(yǎng)殖苗種供應的技術難題。與此同時，團隊在福建東山檢查章紅魚發(fā)育情況時有重大發(fā)現：二齡可以性成熟?！斑@意味著，一個世代的出生將提前一年，對我們的研究有重要意義。”

章紅魚

人工苗

開發(fā)人工顆粒飼料

據了解，章紅魚屬深海暖水性魚類，其食性兇猛，野生個體攝食沙丁魚、青花魚等小魚，完全不吃飼料；養(yǎng)殖章紅魚目前也主要依靠冰鮮魚投喂。朱春華認為，要實現深遠海章紅魚養(yǎng)殖的產業(yè)化，在技術上就必須解決飼料問題。

于是，團隊走聯合攻關道路，制定了章紅魚人工顆粒飼料的配方，經過反復調整，已經完成第一階段的測試，即苗種從10厘米開始投喂人工料長至1斤重，第二階段的測試正在進行中，個體從1斤重開始投喂人工料直至5斤重，緊接著是第三階段的測試，即5斤到5公斤的養(yǎng)殖過程?！暗诙A段的測試十分順利，已經接近尾聲，即將進入第三階段?！?/p>

從初步的情況來看，攝食人工飼料的章紅魚在肥滿度、肝體比、體重增長率等方面與攝食冰鮮料的差異不大，甚至更優(yōu)。為了進一步驗證顆粒飼料的性能，團隊開展了對比實驗，一是人工繁育苗種投喂人工顆粒飼料，另一是人工繁育苗種投喂冰鮮餌料，以期為優(yōu)化配方提供更多數據，朱春華對結果充滿信心。

“章紅魚馴料難度低?！敝齑喝A解釋道，章紅魚習性兇，食量大，大約兩天就能完成馴化。值得注意的是，在不同條件下，章紅魚的攝食情況有較大差異，為了保證健康和充足的營養(yǎng)，需要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投喂量和頻率，比如冬天氣溫較低，可2-3天投喂一頓。

接下來，朱春華團隊將繼續(xù)優(yōu)化飼料配方，針對章紅魚不同養(yǎng)殖階段對微量營養(yǎng)元素的需求以及飼料口感風味等開展研究，最終將這張配方轉化為一顆飼料。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深海網箱養(yǎng)殖章紅魚，一般1.5-2年即可上市?！捌陂g暫未發(fā)現特別的病害，只有一些常見的寄生蟲病?！敝齑喝A進一步說道，團隊正和有關企業(yè)接觸，聯合開發(fā)中草藥制劑，用于驅蟲。

深海網箱養(yǎng)殖的理想品種

朱春華指出，章紅魚具有個體大、經濟價值高、生長速度快、游泳和攝食能力強等特點，是深遠海養(yǎng)殖的理想對象。而且，其肉質細嫩、味道鮮美，被列為名特水產品。在日本，章紅魚常被制作成刺身，價格遠高于三文魚，一般出現在高端餐飲店中。近幾年來，章紅魚的身影也出現在國內的料理店，刺身狀態(tài)下白中透紅，呈現出良好觀感，消費者對這種新口味贊不絕口?！翱诟泻芎茫浅ｕr甜。”朱春華看好章紅魚的市場前景。

“這一路走過來，團隊遇到不少阻力?！敝齑喝A坦言，一方面是研發(fā)資金壓力，從無到有的科研工作每一步都特別“燒錢”；另一方面是技術難題，沒有文獻記錄，團隊就做第一批記錄者。要知道，摸清章紅魚的繁殖生物學特性并非易事，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時間。有一次，團隊在給3齡的章紅魚做人工催產，發(fā)現有的已經自然產卵完。在長期的科研實驗進程中，類似這種推倒重來的經歷很多，沒有捷徑，唯有腳踏實地一步步去做。性腺成熟條件有哪些？需要怎樣的孵化環(huán)境？采用哪種育苗方式？……經過不懈的努力，團隊不斷取得新的進展和突破，化未知為已知。

朱春華介紹道，章紅魚對溫度的變化敏感，這對南方海域養(yǎng)殖技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章紅魚最適宜生長溫度為23℃到28℃，一般不到兩年即可養(yǎng)至商品規(guī)格。目前，躲避高、低溫依靠著最原始的方法——搬運。為了提供更好的環(huán)境，一場為期兩年的人為“搬家”行動開始了，章紅魚需要依次“旅居”福建東山、海南陵水、福建寧德、海南陵水、福建東山。以海南為起點，清明前后，轉運到福建東山“避暑”；入冬前，轉運回海南“越冬”；周而復始，次年同樣操作，最后在福建東山出魚?！肮馐寝D運的成本就占了總成本的三分之一?！睂Υ耍齑喝A表示選育種是解決方式之一，優(yōu)選生長快速的品種，縮短養(yǎng)殖周期，減少轉運次數。

現階段，雖然科研項目已經結題，但團隊研究的腳步仍在繼續(xù)，朱春華想要做的不僅是一項科研，而是一條魚，一個產業(yè)?！皩τ谡录t魚，未來還有很多工作。”他表示，要在人工種苗規(guī)?；庇?、深遠海人工養(yǎng)殖、人工配合飼料、商品魚精深加工等各環(huán)節(jié)，從政產學研用各方面進行緊密配合，加快科研成果落地轉化，形成“一條魚一條產業(yè)鏈”的良性格局。

朱春華向記者透露，章紅魚人工苗種所產的子一代表現出良好的生長性能，待其性成熟后將進行催產?！罢录t魚有望在兩年內實現量產，屆時，結合大型深水網箱開展養(yǎng)殖，預計可實現章紅魚種苗產值10億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