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秋
“玉粽襲香千舸競,艾葉黃酒可驅(qū)邪?!庇种炼宋?,滿街粽香宜人。
不善包粽的我,每年都收到親友不少粽子。只是,這些沿著時光的軌跡,帶著愛意如約而至的粽子里,再也不會有父親味的了。
兒時的端午節(jié),我和姐都會趕大早上山采粽葉。那沾著露水的箬竹葉青翠欲滴,我和姐盡挑著三四指寬的大粽葉摘,很快便滿載而歸。
父親把浸泡了一整晚的糯米提到廚房,擺把木椅,將一大片蒲扇似的粽葉,從正中間插在椅背上,就開始用他的“木椅墜粽法”包粽。他先抽出兩片粽葉重疊,旋成漏斗形,將脹得要裂開的糯米、花生、綠豆等舀進(jìn)去,然后塞進(jìn)蜜棗或臘肉,填滿后捏住多余的粽葉兩端,覆蓋住綠色的漏斗,再扯出椅背上一條細(xì)長的小粽葉快速扎緊,一個四角分明的粽子便大功告成。以整片大粽葉的眾多條細(xì)長小粽葉代替細(xì)線,捆粽又快又緊,小粽葉不會糾纏打結(jié),直接捆好綠粽墜下就行,簡單又快捷。那木椅吊著的綠粽越來越多,比起“五色新絲纏角粽”,別有一番情趣。
我們四兄妹看得興起,躍躍欲試,要包粽子。父親倒是很耐心地教,不過我們總捏不好那尖尖的四個角,捆不緊,只會笨拙地將粽子“五花大綁”,最后包了個要圓不尖的“丑粽”,還到處漏米,忍不住互相打趣,咯咯歡笑。這時,一家子其樂融融,勝似大年夜。
我們的淘氣,絲毫沒影響父親的速度。他的手那么靈巧,不但包得最快,還能包出幾種形狀,用來區(qū)分不同的餡。一鐵鍋里最俊俏的粽,毫無疑問是父親包的,味道也最香濃。甜糯的粽子咬在口里,父親弓身包粽的慈愛,也淌進(jìn)了心:嚴(yán)中有愛、粗中有細(xì)的父親,干重活和干家務(wù),都那么一絲不茍、精益求精,是我們讀書人的榜樣——包粽子可以差一點,學(xué)習(xí)斷不能差。
后來,我們四兄妹相繼考學(xué),各自成家,父親依舊惦記我們太忙碌,每年端午節(jié)都包了各色粽子送來。他仍是家里最會包粽子的人,而被父愛寵溺著的我們,竟沒一個善包粽子。
“別來三剝粽”,父親離開我們四年了。如果思念有形,端午時刻一定是那青碧粽子的模樣,記錄著父親一粒粒難以數(shù)清的牽念,飄散著歲月的悠香,沉淀在兒女的夢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