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杰

數字人文源于意大利神父羅伯特·布薩 （Roberto Busa） 于1949年開展的圣托馬斯·阿奎那 （St Thomas Aquinas）項目，經過70余年的發(fā)展，已日趨成熟。數字人文的內涵在檔案學界有著不同的解釋?！稊底秩宋摹芬粫淖髡邔⑵涠x為“以合作、跨學科與電腦運算等新方法來進行人文學科的研究、教學、出版等學術工作”[1]。有學者認為，數字人文是在跨界中實現交融的將孕育更多開放知識共享公共平臺的新興領域[2]。還有學者將其界定為，是在計算機技術、網絡技術、多媒體技術等新興技術支撐下開展人文研究而形成的新型跨學科研究領域[3]?？偨Y已有研究成果發(fā)現，數字人文是以計算機技術為手段，以促進人文學科發(fā)展為目的，對二者實現深度融合的新型研究方法。

一、數字人文賦能檔案資源開發(fā)的邏輯聯結

（一）理論層面

第一，數字人文具有動態(tài)性特點。數字人文作為一個發(fā)展中的研究領域， 其研究方法和工具也在不斷演變之中[4]。數字人文是隨著計算機與大數據技術的不斷發(fā)展而逐步興起的，有著明顯的時代特征。自羅伯特·布薩（Roberto Busa）與IBM公司合作進行項目開發(fā)至今，數字人文的發(fā)展總是與計算機技術的發(fā)展同步進行，一定程度上，數字人文的歷史也可以說是計算機發(fā)展的歷史。隨著時代進步和高新科技的發(fā)展，檔案資源開發(fā)也順應時代發(fā)展的動態(tài)趨勢，向計算化、數據化、可視化靠攏。

第二，數字人文具有技術性特點。數字人文的技術性特點為檔案資源開發(fā)提供了方向。數字技術催生的數字文化與人文研究相結合是數字人文倡導的學術理念[5]。數字人文在文獻資源數據化的基礎上，通過大量的數據匯總、量化計算、文本挖掘、數據可視化、GIS、VR/AR等技術來闡釋人文現象，并以此為支撐反作用于以海量數據和知識量化為基礎的研究與實踐。數字人文的技術性還體現在對專業(yè)人才的要求方面。以數字人文發(fā)展的重要陣地——檔案館為例，目前檔案館越來越傾向于招聘和引進具備計算機技術能力的檔案專業(yè)人才。

第三，數字人文具有規(guī)范性特點。數字人文的發(fā)展依托于數據和元數據的標準化[6]。在文本編碼計劃（Text Encoding Initiative）的作用下，人們研究出一組標準數碼標記詞匯表，適用于不同語言中的不同文本類型。這使不同的文獻類型不再受賦碼標準不統一的限制，從而有了進行融合并進一步發(fā)展的基礎。由于數字人文是以數據為基礎進行的，所以數據的標準性決定了數字人文的規(guī)范性。也正因如此，數字人文一定是國際化的。數字人文的規(guī)范性特點為檔案館與技術部門、檔案館與檔案館、檔案館與其他組織之間的合作提供了基本保障，從而支持檔案資源開發(fā)。

第四，數字人文具有合作性特點。多領域合作無疑是數字人文項目開展的一大特點[7]。數字人文理念強調協作與融合[8]，如哈佛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進行的哈佛查理檔案館（Archives Charlie à Harvard）項目，該項目的參與人員包括哈佛大學圖書館員、檔案館員、教師、學生以及普通大眾。這是一個不斷發(fā)展的合作項目，采用“眾包”的形式對檔案館館藏資源進行補充，公眾可以隨時向查理檔案館的網站頁面提交檔案材料，檔案館進行篩選和歸檔，以保存《查理周刊》恐怖襲擊事件發(fā)生后形成的原始記錄，供學者進行研究和參考[9]。正是“數字”與“人文”的跨界綜合，帶動了數字人文的興起與繁榮，同時也為傳統的檔案館注入了新的活力。

（二）實踐層面

傳統的檔案館為用戶提供的檔案利用服務主要包括實體和電子檔案以及史料匯編等。隨著電子政務的發(fā)展和《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等法律規(guī)范的制定實施，一些檔案館已經開通了檔案館門戶網站，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的要求公開目錄，使用戶能夠足不出戶利用門戶網站上的檔案資源。然而，數字檔案館的發(fā)展仍處于起步和初級階段，對于檔案資源的數字管理主要是數字化而非數據化。這意味著，對于檔案資源的開發(fā)僅僅是將紙質檔案轉換為數字檔案的表面工作，不能對檔案數據進行深入的探索和研究。而數字人文通過深度挖掘檔案數據的方法，在傳統感性為主的人文學科研究基礎上引入理性技術手段，將定量分析與定性分析融為一體。這種方法將檔案中蘊藏的大量信息資源有機聯系在一起，為讀者展現一個僅憑檔案原件完全無法想象的世界。

數字人文方法可以使蘊含在檔案中的歷史基因為今所用，使檔案更好地服務社會。同時，數字人文方法也響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中國家鼓勵檔案館開發(fā)利用館藏檔案資源、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的號召。如天津市檔案館的“津沽史料”項目，依托天津市檔案館館藏資源中的相關歷史資料，借助數字人文技術將傳統紙質檔案進行加工處理及資料整合，構建成以 “津沽風情”“天津新貌”“舊照欣賞”“歷史博覽”“檔案故事”五個專題為支撐的數字人文項目，涵蓋內容極其豐富，使歷史場景今日再現[10]。

數字人文的實際應用還可以豐富館藏資源。傳統檔案館的館藏資源包括各種載體形式的檔案資源，這是其存在和發(fā)展的基礎。館藏資源的多少、豐富程度和珍貴程度直接影響檔案館的規(guī)模和實力。以數字人文為研究范式進行發(fā)展的檔案館，利用數字技術的便利性可以為利用者提供除本地館藏外其他地方的館藏資源。此外，數字人文技術還可以幫助檔案館構建自己的虛擬館藏庫，并利用所獲得的大量豐富的資源進行系統、科學的館藏建設，豐富檔案館的資源儲備，促進館藏資源的進一步開發(fā)，提升服務能力。如日本立命館大學藝術研究中心[11]（ARC）的數字藝術檔案庫建設項目，十分注重與其他機構的合作豐富自身館藏。僅在2020年，ARC就先后開展多個項目對印度薩拉加格博物館、美國俄勒岡大學圖書館、大英博物館等機構館藏中有關日本的歷史文化等資料進行數字化存檔[12]。

二、數字人文賦能檔案資源開發(fā)的價值闡釋

（一）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與國家政策的同頻共振

黨和政府高度重視檔案資源的保護和開發(fā)。近年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政策，如《“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其中主要任務的第九條指出，要加快檔案資源數字轉型，加強國家檔案數字資源規(guī)劃管理，逐步建立以檔案數字資源為主導的檔案資源體系。第十二條則進一步提出，要加大檔案資源開發(fā)力度，統籌館藏資源[13]。數字人文在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通過數字技術與檔案資源的結合，可以進一步提高人們對珍貴檔案信息資源的認識，對傳承發(fā)展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和民族凝聚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起顯著的促進作用。同時，數字人文的應用也受到了國家政策的支持，如《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14]等文件的施行都為數字人文技術的應用提供良好的政策環(huán)境。

國家從體制改革、環(huán)境營造、資源投入等方面加大保障力度，推進創(chuàng)新驅動、引領發(fā)展。檔案館等部門應牢牢把握有利的國家政策，在國家發(fā)展重大戰(zhàn)略的整體背景下，促進自身的進步，為社會發(fā)展服務。

（二）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與數字技術的深度融合

作為一個文化事業(yè)性機構，檔案館的職責在于集中管理所轄范圍內的檔案資源，包括檔案的收集、整理、保管以及提供利用等工作。而這些檔案資源的保管目的則在于最終為廣大人民群眾提供利用。如何對靜態(tài)的檔案信息資源進行動態(tài)的開發(fā)是數字時代下檔案工作人員應該重點思考的問題。計算機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對人類生活的各個方面都產生了強烈的沖擊，檔案館也不例外，數字人文就是時代浪潮沖擊所衍生發(fā)展的產物?？v觀數字人文的發(fā)展歷程，數字技術在其中發(fā)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數字人文技術為檔案資源開發(fā)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和手段，也為數字技術與檔案資源的深度融合提供了有力支持。通過高新數字技術與傳統檔案的結合，開發(fā)出符合時代發(fā)展潮流的、符合社會進步需要的、符合人民利用要求的數字人文項目，是檔案館在數字時代的發(fā)展趨勢。數字人文已經成為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的重要手段。

（三）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與文化需求的精準對接

社會高速發(fā)展，人們對于文化的需求不斷提高，數字時代如何應用好豐富的檔案資源滿足人們日新月異的文化需求也越來越重要。數字人文利用數字技術，對檔案等人文資料進行處理、存儲、深度探索和挖掘，將檔案資源與社會文化需求相對接，可以實現檔案資源的價值最大化，更好地滿足人們的文化需求，同時推動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和繁榮。例如，數字技術可以將檔案資源轉化為數字文化產品，如數字影像、數字展覽、數字游戲等，這些產品不僅有助于推動文化產業(yè)的發(fā)展，增強文化認同感，而且也能促進檔案資源的開發(fā)和傳承。

三、數字人文賦能檔案資源開發(fā)策略

（一）以順應國家政策為導向

《“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中指出，要加快檔案資源數字轉型，加強國家檔案數字資源規(guī)劃管理，逐步建立以檔案數字資源為主導的檔案資源體系。檔案信息化建設也已經作為專章寫進了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數字人文賦能檔案資源開發(fā)，是積極踐行國家政策、響應國家號召的重要方法。

從理念層次出發(fā)，檔案館應培養(yǎng)、提升、宣傳數字人文理念，并以此為引導進行數字人文建設。敦煌研究院在我國率先引入數字人文理念，利用科學技術與文物保護理念，對敦煌石窟和相關文物進行全面的數字化采集、加工和存儲。這一項目涵蓋了圖像、視頻、三維等多種數據和文獻，構建了一個多元化與智能化相結合的石窟文物數字化資源庫，并通過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面向全球共享，同時建立數字資產管理系統和數字資源科學的保障體系，為文化遺產知識與數字資源的關聯性提供了示范[15]。檔案館應當意識到數字人文對未來檔案館發(fā)展的重要性，并在理念先行的前提下，推動數字人文理念成為業(yè)界共識。

在加強數字人文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檔案館可以利用已有的信息化基礎，對檔案數據進行數字化，并運用數字管理、數字分析、可視化等技術，進一步促進檔案館的信息化建設。此外，由于數字人文本身具有動態(tài)性和合作性，檔案館還需注意及時更新基礎設施設備以適應時代變化與發(fā)展，同時建立多維度、跨時空的合作平臺，方便各項技術之間的交流與運用，使利于數字人文發(fā)展的一切要素充分涌流。

（二）以使用數字技術為手段

檔案館應從積極開展數字人文項目和加強協同聯動方面入手，利用數字技術，促進檔案資源開發(fā)。

數字人文項目運用數字技術關聯文獻、擴展內涵、整合開發(fā)人文資源，其開發(fā)模式受眾多人文研究者青睞[16]。檔案館應充分利用其豐富的館藏優(yōu)勢，構建以檔案信息資源為核心的數字人文倉儲，并積極運用各種數字技術開展數字人文項目。近年來，世界范圍內已經開展實施了很多富有特色的數字人文項目。如美國弗吉尼亞大學數字歷史研究中心的“影谷”項目，該項目以數字化形式保存了1860年至1870年南北戰(zhàn)爭期間弗吉尼亞州奧古薩塔縣和賓夕法尼亞州富蘭克林縣人民生活的成千上萬原始記錄，以此為基礎，還原美國內戰(zhàn)時期的真實時空。檔案館可以吸收借鑒國內外經典數字人文項目的先進經驗，以促進我國數字人文事業(yè)的發(fā)展。

數字人文的建設發(fā)展也涉及多個開發(fā)主體，只有通過技術優(yōu)勢與資源優(yōu)勢的有機結合，才能更好地平衡“理性技術”與“感性人文”之間的關系。雖然檔案館擁有豐富的人文資源，但數字技術種類繁多，專業(yè)性極強，檔案館本身的技術能力無法支撐高新技術的運用。因此，檔案館需要積極與數字人文中心協同聯動，各取所長，共同促進檔案資源的開發(fā)和數字人文的發(fā)展。此外，檔案館還應與高校等科研機構密切合作，以將最新的理論研究成果付諸實踐。由于數字人文項目開展時間跨度長、工作量大，檔案館還應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積極尋求企業(yè)投資和基金贊助，以確保數字人文項目的順利開展。如普林斯頓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CDH）進行的普林斯頓韻律檔案館（Princeton Prosody Archive）（PPA）項目，PPA與CDH開發(fā)團隊合作設計了一個全新的網站，于2019年3月正式推出。該項目還受到了普林斯頓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委員會（UCRHSS）和CDH的數據集管理基金的資助[17]。數字人文的合作性特點告訴我們，積極進行交流、協同與合作是解決檔案館技術難題、推動檔案資源開發(fā)、數字人文進步的重要策略。

（三）以滿足人民需求為目標

檔案館作為文化遺產的保護者和傳承者，為人民群眾提供利用是其重要職責之一。人民群眾不僅是檔案館的服務對象，也是其服務質量的評判者。因此，檔案館應當充分考慮人民群眾的需求，構建符合其需求的開發(fā)體系。在數字人文背景下，檔案館可以利用數據分析、用戶畫像等技術，分析人民群眾的特定需求，為其提供個性化定制服務，實現個性化資源開發(fā)。此外，檔案館應當通過檔案網站、檔案平臺對人民群眾的信息進行必要的采集，對所獲取的數據進行技術加工，通過標簽分類、特征關聯等流程實現檔案知識服務的精準推薦，提升實際體驗。同時，檔案館還應該完善反饋機制，通過人民群眾在利用過程中對新問題的發(fā)現與提出，進一步優(yōu)化檔案館服務，維護人民群眾的權益。此外，人民群眾也可以參與到數字人文項目開發(fā)建設中，實現用戶參與式開發(fā)。

檔案館還可以通過展覽的方式，滿足人民群眾的文化需求。然而，傳統的檔案展覽方式比較單一，技術融入較少，缺乏足夠的吸引力。而在數字人文的背景下，檔案館可以利用數字技術的“引進來”，利用大數據充分了解群眾需求，豐富檔案展覽形式和內容，最大程度吸引人們的關注，使大量珍貴的檔案資源內容通過人民群眾更好地“走出去”。利用文本挖掘技術，對所選專題進行深入分析，挖掘其內在聯系。通過VR、全媒體互動展示等技術，提高展覽服務質量、提升展覽效果、優(yōu)化用戶體驗。展覽不僅僅是政府促進貿易、投資、技術、文化交流等事業(yè)發(fā)展的重要手段和載體，也是檔案館與人民群眾互動的重要渠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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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The Center for Digital Humanities at Princeton. Princeton Prosody Archive. [EB/OL].[2023-3-15].https：//prosody.princeton.edu/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文化遺產與信息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