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兆生
沒吃有煩惱,有吃也煩惱。改革開放四十多年,吃,與過去相比,已然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而我卻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煩惱的是后者——有吃的煩惱。
我出生在20 世紀50 年代后期,不緊不慢正好趕上了三年困難時期。那時全民度荒,主糧不夠,野菜來湊,我乳名叫“貴米”,就是那時父親的杰作。
要說起當年我家的饑餓,可以說有一半是我父親造成的。本來,我們雖在農(nóng)村,但住在墟鎮(zhèn),父親是“二萬五”,全家城鎮(zhèn)戶口,吃商品糧,加上父親離而不休,閑不住,在河灘上開荒造田種水稻,按理余糧豐盛,更不至于全家挨餓??伤购茫f是不忍心兄弟姐妹和街坊鄰居餓肚子,沒與我母親商量,便把大半谷倉的糧食接濟了他們,就這樣,全家老少五口跟著父親吃野菜、咽糠團,父親卻吃得津津有味地說:“比起長征途中過草地時啃樹皮、嚼草根強多了,要相信黨,困難是暫時的?!?/p>
改革開放后,人們的生活逐漸好了起來,不僅吃得飽,還吃得好,魚肉葷腥更是家常便飯。新世紀后,隨著生活條件的改善,人們的生活觀念和生活方式也隨之日漸改變,逢年過節(jié)或請客聚餐大多都選擇在飯店酒樓。說實話,下館子我是比較抵觸的,其原因有三:一是滴酒不沾,酒文化嚴重匱乏;二是性格內(nèi)向,不善言辭和交際應酬;第三,最主要的還是“吃相”難看,使我這個平常比較注重儀表的人甚是難堪。
大約從二十年前開始,不知是遺傳因素抑或熬夜用腦過度使然,頭發(fā)越發(fā)稀疏,白發(fā)日益增多,戲稱水土流失嚴重,如今即使“地方支援中央”,但頭頂在燈光或太陽照耀下還是閃閃發(fā)亮,現(xiàn)了原形。正是頭發(fā)少毛孔多,一吃到辣椒,一股股辣味便直沖頭頂,一顆顆汗珠隨之冒了出來,順著臉頰和后腦勺流到脖子和衣領上,無論嚴寒酷暑,一餐飯下來大汗淋漓,衣背濕透,哪怕用了幾包餐紙,也無濟于事。
在家吃飯還好,不放或少放辣椒,只是難為了妻子,但當?shù)氐牟宛^無辣不成席,著實令我無可奈何,望而卻步。很多次自己做東,特意囑咐廚房哪幾個菜少放辣椒,但端上桌還是辣得夠嗆。時常有打趣的人說,你要廚師不放辣,簡直就是要廚師的命,不放辣椒廚師就不會炒菜了。
前幾年退休賦閑在家,心想,這下好了,應酬肯定少了,洋相少出,對身體也有好處。不承想,本族要成立宗親聯(lián)誼會,得知我退了休有時間,再三邀請我一起籌辦并參與宗族事務。這下少了原單位的應酬,又多了這一塊的活動,更要命的是,退了休的這幾年又是掉牙又是牙痛,硬的吃不了,軟的又太辣,外面的飯局叫我怎么吃?喝湯總可以吧?別,體檢尿酸偏高,醫(yī)生的忠告言猶在耳。得,那就別去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著幾千年“食為天”傳統(tǒng)飲食文化的人情社會,又有幾個能獨善其身呢?哪個都重要,吃不吃、怎么吃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不要去是別人的事,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難啊,你說煩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