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高葉

趙樹理是我國優(yōu)秀的現(xiàn)代小說家。他擅長于以華北農村為背景，通過講述故事來反映農村的變化。《小二黑結婚》是趙樹理創(chuàng)作的一部中篇小說，主要講述了一對農村青年男女追求婚戀自由，沖破封建家長的束縛，最終獲得勝利的故事。在小說中，作者靈活使用諷刺這一藝術手法，用詼諧的語言、滑稽可笑的人物形象、荒誕有趣的故事情節(jié)來諷刺社會現(xiàn)實，引發(fā)讀者思考。接下來，筆者就談談諷刺手法在《小二黑結婚》中的運用。

《小二黑結婚》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實事件。作者采用傳統(tǒng)的敘事方式，講述了解放區(qū)一對自由戀愛的青年“小二黑”和“小芹”反對包辦婚姻，最終圓滿結合的故事。趙樹理的創(chuàng)作突破了傳統(tǒng)小說講述年輕戀人“私奔”的模式，而是讓男女主人公通過依靠新的政權和新的社會倫理來爭得幸福。在小說中，趙樹理塑造了多個人物形象。其中，“二諸葛”和“三仙姑”是作者著力刻畫的人物形象，也是“小二黑”和“小芹”追求婚戀自由的最大阻礙?！岸T葛”熱衷于“占卦”。他是劉家峧的村民，原名叫劉修德，“二諸葛”是他的綽號。作為農村中老派農民的代表，“二諸葛”沉迷于封建迷信，做生意時“抬腳動手都要論一論陰陽八卦，看一看黃道黑道”。通書上說“不宜栽種”，他就不敢去種地；通書上說“不宜動土”，他就不敢去地里動鋤頭；本來家里急于要買仔豬、仔牛和小家禽喂養(yǎng)，通書上說“不宜交易”，他就不敢去買；地里的莊稼需要施肥，因“初一十五挑不得糞桶”，他又錯失了施肥的最佳時間；在外地有急事要辦，因迷信“不宜出行”“諸事不宜”之類的封建迷信思想，他就沒有出門去辦理，結果耽誤了大事。在大旱的春天，別人忙于種地，他卻講求黃道吉日，最終誤了農時而遭人嘲笑。他的兒子“小二黑”與小芹談戀愛，他卻認為二人命相不對，通過掐算生辰八字的方式為兒子收了個童養(yǎng)媳。在“小二黑”被金旺兄弟抓走之后，“二諸葛”一不急著救人，二不打聽消息，反而說道：“唉！我知道這幾天要出事啦！前天早上我上地去，才上到嶺上，碰上個騎驢的媳婦，穿了一身孝，我就知道壞了。我今年是羅睺星照運，要謹防帶孝的沖了運氣……唉！反正是時運，躲也躲不過?！薄岸T葛”并不認為這場風波是“人禍”，而是將其歸結于“時運”。他深受封建迷信思想的荼毒，認為自己的人生禍福都是由神仙操縱的，是不可改變的。作者通過講述這樣一些小故事來表現(xiàn)“二諸葛”的頑固封建和愚昧守舊，諷刺了以他為代表的維護封建禮法的大家長。

趙樹理筆下的“三仙姑”是一位中年婦女。她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卻總喜歡打扮得不合適宜，沒有一點長輩的模樣。“剛才跑出去那個小閨女，跑到外邊一宣傳，說有個打官司的老婆，四十五了，擦著粉，穿著花鞋。鄰近的女人們都跑來看，擠了半院，唧唧噥噥說：‘看看！四十五了！‘看那褲腿！‘看那鞋！三仙姑半輩沒有臉紅過，偏這會撐不住氣了，一道道熱汗在臉上流。交通員領著小芹來了，故意說，‘看什么？人家也是個人吧，沒有見過？閃開路！一伙女人們哈哈大笑?！壁w樹理筆下的“三仙姑”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物，會“請神”，更會籠絡年輕人。但是，到了區(qū)上，“三仙姑”的“時髦模樣”卻引起了一大堆人的圍觀，大伙兒爭相發(fā)表意見。聽著周圍人的議論，“三仙姑”內心開始發(fā)生劇烈的變化。作者并沒有詳細地描寫她當時的模樣，只通過一句“羞得只顧擦汗，再也開不得口”，在諷刺人物的同時生動地反映了人物的心理變化。很顯然，圍觀群眾的閑言碎語已經讓“三仙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言行不妥?！叭晒媚翘煸趨^(qū)上被一伙婦女圍住看了半天，實在覺著不好意思……把三十年來裝神弄鬼的那張香案也悄悄拆去。”“三仙姑”雖然是一個“落后人物”，卻有一定的“自省能力”，通過一番波折后，她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言行“不妥”，并悄悄地作出了改變。

在描寫“二諸葛”和“三仙姑”時，作者極盡諷刺之能事?！岸T葛”家的二兒子“小二黑”和“三仙姑”家的女兒“小芹”相愛了。但是這兩位“神仙”卻反對他們在一起。“二諸葛”為“小二黑”收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作為童養(yǎng)媳，但“小二黑”并不買賬?！叭晒谩眲t為“小芹”找了個退職的旅長，還收了很多禮品?！靶∏邸睂Υ艘膊徽J可，把禮物扔了一地，對母親說：“我不管！誰收了人家的東西跟誰走！”“二諸葛”認為“小二黑”和“小芹”“命相不合”，“三仙姑”則執(zhí)著于“姻緣天定”。從他們的身上，我們不難看到封建思想對百姓的荼毒之深。作者通過諷刺“二諸葛”和“三仙姑”，引發(fā)讀者的思考，希望能夠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來改變落后的社會。小說中，兩位“神仙”為了自己兒女的事弄得狼狽不堪。在最后，他們的轉變也讓人眼前一亮。作者似乎是在告訴讀者：人不怕一時不進步，怕的是始終不進步。

“山藥蛋派”繼承魯迅“為人生”“改良這人生”的宗旨，認為創(chuàng)作的目的在于“勸人”，因此，該流派作家的敘事語調都顯得十分親切隨和、質樸風趣，視農村群眾為手足，為知心好友。作為“山藥蛋派”的代表人物，趙樹理在《小二黑結婚》這篇作品當中使用了大量當?shù)剞r村群眾的語言，極大地增強了整篇作品的活力。

比如“剛才跑出去那個小閨女，跑到外邊一宣傳，說有個打官司的老婆，四十五了，擦著粉，穿著花鞋。鄰近的女人們都跑來看，擠了半院，唧唧噥噥說：‘看看！四十五了！‘看那褲腿！‘看那鞋！三仙姑半輩子沒有臉紅過，偏這會兒撐不住氣了，一道道熱汗在臉上流。交通員領著小芹來了，故意說：‘看什么？人家也是個人吧，沒有見過？閃開路！一伙女人們哈哈大笑。”趙樹理幼年、青年時期都在山西省沁水縣農村生活、求學。他熟悉農村的一切，也熟悉農民大眾的思想和情感，所以，他在塑造人物時顯得格外地駕輕就熟。他善于通過調侃式的語言，營造輕松幽默的氛圍。趙樹理筆下的“三仙姑”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物，會“請神”，更會籠絡年輕人，但是到了區(qū)上，由于自身“不合年紀”的裝扮，引起群眾的圍觀，一時之間不由得“汗流浹背”。圍觀婦女們多半是好奇，而交通員看似打趣，卻有為“三仙姑”開脫之意。小說中人物的語言都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讓人倍覺親切，具有極強的感染力。作者正是通過這種詼諧的語言，在諷刺人物的同時增強作品的親和力，從而在精神層面更好地獲得讀者的認同。

在《小二黑結婚》這篇小說當中，趙樹理巧妙地運用諷刺的手法，在塑造人物的同時，對人物愚昧、落后的一面進行了鞭撻，但是他在諷刺人物的時候又十分注意尺度，對于不同的人物，給予相應程度的諷刺，而不是完全否定。趙樹理并不是為“諷刺”而諷刺，而是以調侃的語氣揭示人物的劣根性，分析出現(xiàn)這些問題的原因，從而將幽默的文字化為有力的武器，幫助讀者認識自身的不足，并不斷改進，從而達到通過文藝創(chuàng)作實現(xiàn)“改良人生，勸人向善”的目的。

（作者單位：江蘇省沭陽如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