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廣才

刮臉

在丫頭的喘聲中能聽到淚水

慢慢凝干，又不時地滲出來

“爸，我要回家拿剃須刀?！?/p>

“我有。”丫頭似乎驚喜，很快又被驚恐

覆蓋

五層刀片

鋒利地在丫頭姥爺?shù)哪樕匣瑒?/p>

丫頭停止抽泣，眼睛睜得很大

她是擔心刀片會劃傷她心愛的姥爺

我扭過身去，不是恐慌

而是期待那鋒利的刀片能刮出血來

如果能刮出血來，丫頭就不會再難過

丫頭不難過，我也就好過了

那是多么慈祥多么干凈的一張臉

臉上沒有血，甚至連道刮痕都沒有

她的姥爺在火焰中走失了

二十一年的相伴也撲不滅的一種燃燒

丫頭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

空舉著火把

我的朋友

——致楚水兄

我和你的相識像極生命的誕生

是必然規(guī)律的隨機事件

我們?nèi)绱撕肋~，還是有滿眼荒涼

踉踉蹌蹌的天地，我們并肩而立

我們腳踏的天空，有蟲在嗚叫

途經(jīng)河流，土地涌動出流云

甚至流言。佛像清晰。此刻

放下鋤頭的我們，靠著技術(shù)生長

像科學走到了生命的反面

背后的文字開始走進歷史

枯枝和土坯屋在等待我們身上的鐵

潮濕出風，干燥出雨，還原出它們的微笑

來了就坐下。過去的事，需要

想一想，再忘掉。平原深處的光線

繞到山脊背后

身體里的鷹開始認領(lǐng)飛翔

那些鷹還在翱翔，我們彼此笑了：

我們的天空有那么低嗎？

我們習慣了逆行，經(jīng)常被撞，且安全無恙

繼續(xù)追趕酷暑和嚴寒過后的——人心

我們開始確認：經(jīng)常想起的那人，已經(jīng)

不在人世了。我們都寫詩，幻想著

在文字的路口，無數(shù)的故人和我們大哭一場

或相視無語，共認一汪水

見到一棵樹，我們都會憂傷

我們活不過它。只得保持沉默

遇到掌聲雷動，我們會彼此忙著

鞠躬答謝

（選自《星星·詩歌原創(chuàng)》2022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