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

援越抗美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兩次秘密出國作戰(zhàn)之一。與很快就大張旗鼓宣傳的抗美援朝不同，援越抗美是直到1979年11月20日才由《人民日報》首次公布：1965年6月至1973年8月，中國先后向越南北方派出高炮、工程、鐵道、掃雷、后勤等支援部隊32萬人，最高年份達17萬人，執(zhí)行防空、作戰(zhàn)、筑路、構(gòu)筑國防工程、掃雷及后勤保障等任務，共有1146名官兵犧牲，4200余名官兵負傷。

“美國走一步，中國走一步；美國出兵，中國也出兵”

中國是世界上第一個承認越南民主共和國的國家。20世紀50年代初，越南抗擊法國侵略者時就向中國求援過。法國于1858年6月入侵越南，1940年6月被日本驅(qū)逐。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英國將南越受降的權力轉(zhuǎn)讓法國，于是法國再次占據(jù)越南。

1946年12月16日，胡志明領導的越南人民武裝力量向法國軍隊開戰(zhàn)。在中國的軍事援助下，越南戰(zhàn)爭形勢很快發(fā)生了轉(zhuǎn)變。1954年上半年，越南北方基本解放。7月21日，越南和法國在停戰(zhàn)協(xié)定上簽字。

1955年法國軍隊撤走，美國借口軍事援助插足南越。自1953年朝鮮停戰(zhàn)后，美國不僅繼續(xù)賴在南朝鮮，還在東南亞建立東南亞條約組織，將南越、老撾、柬埔寨納入其保護范圍。1960年12月20日，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成立。1961年5月，美國出槍、出錢、出軍事顧問，南越出兵，“用越南人打越南人”的“特種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把南越作為進犯北越和控制印度支那的戰(zhàn)略要地，從而形成對中國的戰(zhàn)略包圍。

中國政府多次聲明，中國人民一如既往地承擔起應盡的國際主義義務，對鄰邦越南人民給以毫無保留的支持，并不惜為此付出重大的民族犧牲。赫魯曉夫不想與美國對抗，越南只能向唯一的“盟友”中國求援。1962年夏，胡志明訪問北京，請求中國軍事援助。中國同意無償提供給越南可裝備230個步兵營的武器。至1966年，中國援助越南各種槍支27萬支（挺），炸藥700多噸，軍服20多萬套……越南的武器裝備除少量靠繳獲外，絕大多數(shù)是中國的無償援助。中國不少新裝備剛研制出來，還沒有列裝就給了越南。中國的生產(chǎn)能力不能滿足越南要求時，甚至動用庫存，抽調(diào)現(xiàn)役裝備。毛澤東交代總參謀部，在援助越南的物資中，增加壓縮干糧、肉松、豬肉罐頭、咸魚、蛋粉、雨衣、蚊帳和醫(yī)療器械。

1963年6月，毛澤東對越南勞動黨總書記黎筍說：你們擔子很重，又要建設北越，又要支援南越和老撾的斗爭，我們沒有理由不多替你們分擔一些。南越的斗爭，老撾的斗爭，我們支援的不過是一些武器，你們是犧牲生命。你們是第一線的。因此，首先是你們支援我們，其次才是我們支援你們。

1964年6月24日晚，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118廳對越南人民軍總參謀長文進勇說：我們兩黨兩國要合作，共同對敵。中國要做好援越準備，如果美國冒險打到越南北方，中國軍隊就以志愿軍的形式開過去。你們對各種可能也要做準備。還有一個怕不怕美國的問題，你越怕，它越欺負；你越不怕，它就越不敢任意欺負?，F(xiàn)在在南越和老撾，敵人軍事上還占有優(yōu)勢，問題還不好解決。幾年之后，革命力量越打越大，反革命力量越打越小，問題才能在較好的條件下解決。周恩來告訴文進勇：“如果美國進攻北越，擴大戰(zhàn)爭，我們將做出最強烈的反應。做到什么程度，要視當時情況而定?！?/p>

7月5日至8日，中國、越南、老撾領導人在越南河內(nèi)舉行三黨會議。周恩來說：戰(zhàn)爭形勢的發(fā)展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美國強化特種戰(zhàn)爭；二是美國把特種戰(zhàn)爭擴大為全面戰(zhàn)爭，在南越和老撾直接出兵，轟炸或進攻北越。不管美國采取哪一種方法，中國人民必將出面支持東南亞人民的斗爭。我們的斗爭方針是，盡一切可能把戰(zhàn)爭限制在目前的范圍之內(nèi)，同時積極準備應付第二種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在發(fā)生第二種情況時，中國的方針是“美國走一步，中國走一步；美國出兵，中國也出兵”。

7月27日，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118廳對來中國參加日內(nèi)瓦協(xié)議簽訂10周年紀念活動的越南三個代表團說：越南北方和我們都要準備，如果他們轟炸或者登陸我們就要打。如果美國進攻越南北方，就不單是你們的事了。它要想想，中國人不是沒有腿的。美國人能出兵，中國人就不會出嗎？我們?nèi)ツ銈兡抢?，跨一步就到了?p>

1964年8月，首都舉行反對美帝國主義武裝侵略大會

中國絕不會坐視鄰邦越南遭到侵略，“準備應付最嚴重的情況”

1964年8月5日，美國挑起“北部灣事件”，對越南北方的義安、鴻基、清化等地區(qū)實施“飽和轟炸”和“焦土政策”。這是美國繼朝鮮戰(zhàn)爭后發(fā)動的又一場大規(guī)模的局部戰(zhàn)爭，嚴重威脅到中國的安全。同日，解放軍總參謀部命令有關軍區(qū)和軍兵種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嚴密注視美軍動向。周恩來和總參謀長羅瑞卿致電胡志明等，核實戰(zhàn)爭情況，表達中國的關切和支持。幾天內(nèi)，中國各地有2000多萬人上街游行，聲援越南人民。中國政府分析：美國一是強化特種戰(zhàn)爭，增派軍事人員，幫助南越穩(wěn)住陣腳；二是直接出兵南越，轟炸北越；三是進攻北越，打朝鮮戰(zhàn)爭式的局部戰(zhàn)爭。無論出現(xiàn)哪種情況，中國都不惜承擔最大的民族犧牲，堅決支持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國戰(zhàn)爭。中國政府在聲明中說：“越南民主共和國是中國唇齒相依的鄰邦，越南人民是中國人民親如手足的兄弟，美國對越南民主共和國的侵犯，也是對中國的侵犯，中國人民絕不會坐視不救?！?/p>

8月13日下午，毛澤東在北戴河對黎筍說：從我們得到的內(nèi)部情報看，美國人很緊張，驚惶失措。直到現(xiàn)在，美國沒有派出陸軍?？磥?，美國人不想打，你們不想打，我們也不想打，幾家都不想打，所以打不起來。美國要出兵，進攻越南北方，這不是一個師、兩個師的問題。在朝鮮戰(zhàn)爭時，美軍最多時達到七個師，都是滿員的，一個師1.5萬人，共10萬余人，加上空軍、海軍等，總共有幾十萬人。美國要在越南北方登陸，沒有幾十萬兵是不行的。中國也要做準備，敵人認為只打你們不動我們不利。在朝鮮戰(zhàn)爭中，我們什么時候出兵呢？是在敵人到鴨綠江邊了，我們五個軍才分別從新義州等路秘密開赴朝鮮。美國人沒有料到，因為過去我們說的他們以為是空話，結(jié)果打了一個它沒有料到的仗。現(xiàn)在它不想打，所以說我們沒有增兵。

9月10日，周恩來對英籍華裔女作家韓素音說：美國一旦侵略北越，我們將被迫認為這是對我們的威脅。我們當然要向越南提供他們進行爭取解放的正義戰(zhàn)爭所需的一切。我們堅信越南人民完全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放自己的國土。但是我們將把美國軍隊侵入北越看作是對中國的敵對行為，對此我們也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11月24日，周恩來致電祝賀聲援越南人民反對美帝國主義侵略、保衛(wèi)和平的國際會議，其中再次提到：越南民主共和國同中國是唇齒相依的兄弟鄰邦，中國人民同印度支那各國人民有著血肉相連的手足情誼，絕不會坐視自己的鄰邦遭到侵犯。

1965年3月上旬，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3500人在瀕臨南中國海的越南中部中心城市峴港登陸。同時，美機轟炸越南北方，甚至轟炸中國海南、云南和廣西等地，打死打傷中國船員和解放軍官兵。3月12日，中國政府聲明：“我們從來不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美國不來侵略的善心上。我們是有準備的。中國人民將堅定不移地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支持越南人民和印度支那人民，把反對美國侵略者的斗爭進行到底?！?/p>

3月22日下午，毛澤東在武昌東湖對周恩來說：要打就早點打，趁我們還活著打完這一仗。周恩來匯報說，中央政治局常委認為有三件事須請主席決定：一、越南如果提出要我派高炮部隊，我們準備派高炮師、鐵道師、雷達團等入越作戰(zhàn)；二、越南飛機在作戰(zhàn)中如機場被炸，要求向我境轉(zhuǎn)場，我擬同意并派機掩護；三、越方要求我空軍進行安東式支援時，我是否支援？毛澤東說：恐怕都要答應。我們發(fā)了那么多聲明，什么不能置之不理呀，什么打了越南就是打了中國呀，結(jié)果敵人一來，我們溜了那還行？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國內(nèi)要做個動員。這樣，對敵人是個示威，對越南是個支援，對我們各方面的工作是個推動?？上仍趦?nèi)部搞。要準備今年、明年、后年打仗。3月25日，《人民日報》社論再次表達了中國人民援越抗美的決心和行動。

4月8日、9日，美軍飛機在海南島上空向中國海航巡邏飛機發(fā)射導彈。副總參謀長楊成武根據(jù)周恩來指示，向毛澤東報告，建議取消有關“我機只起飛監(jiān)視”的規(guī)定，對入侵敵機“采取堅決打擊的方針”。在京的政治局常委一致贊同。9日中午，毛澤東指示：“美機入侵海南島，應該打，堅決打。海軍駐青島的那個師調(diào)去海南島沒有？海軍應該調(diào)強的部隊去，不夠就由空軍調(diào)強的部隊去。美機昨天是試探，今天又是試探，真的來挑釁啦！既來，就應該堅決打。海軍航空兵和空軍應該統(tǒng)一指揮，海軍和空軍應該很好地配合起來打。”

4月13日，毛澤東同意中共中央《關于加強備戰(zhàn)工作的指示》，并指示：美帝國主義正在越南采取擴大戰(zhàn)爭的步驟，直接侵犯越南民主共和國，嚴重威脅了我國的安全。中央認為，在目前形勢下應當加強備戰(zhàn)工作。在全黨縣委以上的干部中，應當加強備戰(zhàn)思想，密切注意越南戰(zhàn)局的發(fā)展。我們在思想上和工作上應當準備應付最嚴重的情況，準備對付美國轟炸我國的軍事設施、工業(yè)基地、交通要地和大城市，以至在我們的國土上作戰(zhàn)。我們對小打、中打以至大打，都要有所準備。只要我們做好一切準備，勝利是一定屬于我們的。

1965年2月，中華人民共和國發(fā)布的鄭重聲明

5月19日，周恩來在接見參加中央軍委作戰(zhàn)會議的全體人員時說：為什么我們要備戰(zhàn)、準備大打呢？因為戰(zhàn)爭總有戰(zhàn)爭的規(guī)律，是不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如果我們不準備好，就不好；如果我們準備好了，要么他不敢來，要么他來了我們就把他消滅。所以準備大打，就是這樣，并不是現(xiàn)在就岌岌不可終日了，還是有時間給我們準備的。5月29日，周恩來在廣州對印度尼西亞第一副總理兼外長蘇班德里約說：美國沒有做好戰(zhàn)爭準備，就在越南橫沖直撞，它的一切估計都是錯誤的。它提出“逐步升級”，意思是走一步看一步，這是軍事上最忌諱的。泰勒、約翰遜等是極端的實用主義者，他們沒有長遠的戰(zhàn)略方針。

7月16日，毛澤東對黃文歡說：越南戰(zhàn)爭教育了越南人民，也教育了全世界人民。我們跟你們一樣，相信那個日內(nèi)瓦協(xié)議，結(jié)果他就是不遵守。你們把兵撤走了，他就殺人，他用殺人的方法來教育越南人民……我們也是“逐步升級”，以“逐步升級”對付“逐步升級”。

越南請求中國派出支援部隊

1965年4月，美國向越南南方大量增兵，同時加緊轟炸越南北方，聲稱要在18個月內(nèi)平定越南。同月，黎筍和武元甲受胡志明委托，率越南黨政軍代表團訪問中國，請求中國擴大援助規(guī)模并向越南派出支援部隊。黎筍說：“我們想請一些志愿軍飛行人員、志愿軍的戰(zhàn)士……其他方面的必需人員，包括公路、橋梁方面的人員都在內(nèi)?！?月8日，中越雙方簽訂向越南派出中國支援部隊的協(xié)議。羅瑞卿向毛澤東書面報告，中越領導人商定，由中國三支工程部隊在越南東北群島構(gòu)筑永備工事，修建機場、碼頭、道路，鋪設海底電纜和通信線路等。4月22日，毛澤東批示同意。

5月16日，毛澤東在長沙對來中國休假的胡志明說：美國打不贏你們，他們怕你們，你們將打贏美國。胡志明請求中國幫助修建從中國邊界經(jīng)越南后方到前線的6條鐵路。毛澤東說：服從胡主席的命令，我們來包，不成問題。胡志明說：如果越南不愿意和談，美國就要增兵10萬，就要繼續(xù)升級，炸越南的工廠、海防，甚至河內(nèi)。毛澤東說：怕什么，美國還說要炸中國。炸就更好，炸廣州、南寧、昆明、海南島，甚至炸新疆的原子彈基地，那就更好。6月13日下午，毛澤東在杭州對胡志明說：總之，我們是有準備的，美國要怎樣打，我們就怎樣打。

周恩來決定由中央、國務院、軍隊有關部門組成“中央國務院支持越南小組”，外交部、鐵道部、交通部、總參作戰(zhàn)部、總政治部、總后勤部、海軍、空軍、鐵道兵、工程兵等21個單位的負責人參加，統(tǒng)一處理有關援越事宜。周恩來說：援助越南是我們的首要任務，對越南提出的要求都要嚴肅、認真、積極地對待，給越南南方的裝備，要便于使用、攜帶、隱蔽和運輸。據(jù)此，中央軍委多次開會研究中國支援部隊的組建、開動和任務等，開始稱“中國志愿人員”“中國志愿工程隊”，以后統(tǒng)一為“中國后勤部隊”。同過去抗美援朝一樣，援越部隊除頭頂?shù)奶欤_踏的地，以及水和空氣外的一切供應，包括日用品，甚至做飯的煤，牲口的草，都由中國供給?？偤笄诓繉ｉT在云南和廣西開設了兩個分部。

5月1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為加強社會主義建設和援越抗美而斗爭》，首次公開提出“援越抗美”的口號。5月30日，中越兩國政府簽訂《關于中國援助越南修建公路的協(xié)定》，確定中國幫助越南修建12條公路（后調(diào)整為7條）。7月6日，總參謀部從各鐵路工地緊急抽調(diào)10萬鐵道兵，同時命令集結(jié)待命的高炮部隊準備出動。7月25日，羅瑞卿向毛澤東報送《關于派高炮師支援越南的報告》。應越方要求，2個高炮師擬于8月1日由兩個方向開進入越，另在北線加一個57高炮團。毛澤東當天批示：“瑞卿同志，此信看過，照辦?！?月1日，首批援越部隊（高射炮兵2個師另1個團）分別從云南、廣西開赴北越，擔負越北鐵路干線和鋼鐵廠、發(fā)電廠等重要目標的防空作戰(zhàn)任務。9月底，工程兵組成援越筑路工程指揮部，下轄3個支隊，共16個團、1個民工總隊和部分鉆探、測量、設計隊，加上配屬的高炮部隊，約8萬人，分批開進越南。

美國在越南使用了除核武器以外的所有新式武器，包括子母彈。母彈直徑30厘米，長2米多，被飛機空投后炸出360顆直徑10厘米的鋼珠，每顆鋼珠內(nèi)還裝有360顆小鋼珠，近13萬顆鋼珠彈覆蓋面積達幾平方公里。但并不是每顆鋼珠彈都落地爆炸，它們隱藏在草叢中，一旦人或牲畜觸碰才突然爆炸?！鞍偕帏B”導彈是另一種可怕的武器，美機利用云層掩護發(fā)射，專門攻擊炮瞄雷達。我高炮部隊由此遭受了一些損失。經(jīng)過總結(jié)經(jīng)驗，他們很快找到搖擺天線、切斷高壓等騙過“百舌鳥”的辦法，使它的命中率驟降到6%。至1969年4月，高炮部隊15萬余人赴越輪戰(zhàn)，包括16個支隊，轄63個團和50個隊屬高炮營，作戰(zhàn)2153次，擊落敵機1707架，擊傷1608架。

中國工程兵部隊在越南北方施工近三年，在敵機638次轟炸下，修建了大量的永久性和半永久性工事，并新建、改建7條干線公路1206公里及附屬防護設施，架設公路橋梁305座，涵洞4441座。中國鐵道兵部隊搶建鐵路戰(zhàn)備工程98公里，新建、改建鐵路479公里，鐵路橋梁30座，隧道14條，鐵路站段20個，將河內(nèi)到友誼關的鐵路運輸能力提高一倍，有力保障了后勤補給。

“不把美國打到認輸時，就不會有和平和和平談判”

中國援越抗美，不僅是中美之間的軍事較量，更是政治博弈。1965年3月31日，周恩來對阿爾及利亞總統(tǒng)本·貝拉說：這次越南事件，我們事先便提出了警告，如果美國把戰(zhàn)爭擴大到北越以及整個印度支那，我們不能不管。我們是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說話算話。如果美國要擴大戰(zhàn)爭，要同中國大打，我們將決心完全承擔。

4月2日下午，周恩來對巴基斯坦總統(tǒng)阿尤布·汗說：一、在美國加強其侵略和壓力的情況下，不存在越南屈服的可能性。二、至于是否會擴大為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爭的規(guī)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戰(zhàn)爭擴大時，是無法劃一條界線的，就像火勢會蔓延一樣。美國要玩火，要冒險，中國要撲滅這場火。三、中國并不根本反對談判。任何問題最后總是要通過談判才能解決的，但是，就南越問題進行談判的條件和時機都不成熟。他請阿尤布·汗總統(tǒng)在訪問美國時轉(zhuǎn)達三句話：“一、中國不會主動挑起對美國的戰(zhàn)爭。二、中國人說話是算數(shù)的。三、中國已經(jīng)做了準備。”

1972年2月21日，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應邀訪華。圖為2月21日，毛澤東在北京會見尼克松

4月4日，周恩來對緬甸黨政軍領導人奈溫說：中國政府的表態(tài)所包含的分量和決心是誰都可以感覺到的。為什么對美國的侵略決不能屈服？如果妥協(xié)，就會使美國的侵略合法化，比戰(zhàn)爭中犧牲更大。如果它打，我們就進行回擊。更深一層看，如果南越人民屈服，美國下一步就會對柬埔寨、老撾動手。這個問題關系到整個東南亞、整個亞洲，關系到亞非民族解放運動的全局。

5月31日，因阿尤布·汗總統(tǒng)推遲訪美，外交部部長陳毅約見英國駐華代辦霍普森，請他向美國總統(tǒng)約翰遜轉(zhuǎn)達中國的三句話，并加上第四句話：“如果美國對中國進行全面轟炸，那就是戰(zhàn)爭，而戰(zhàn)爭是沒有界限的?！标愐阏f：倘若英國政府能轉(zhuǎn)達美方，中國表示感謝。次日，英國外交部將霍普森電文分發(fā)美國駐英大使館和英國駐美大使館。6月2日，英國外交官將此電文遞交負責美國遠東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威廉·邦迪。6月8日，周恩來又請?zhí)股Ｄ醽喛偨y(tǒng)尼雷爾向美國政府轉(zhuǎn)達中國的四句話。美方分析家認為中國這四句話“出奇溫和”，表明“中共不想直接介入戰(zhàn)爭”，“告誡美國應避免進行反對中國的行動”。美國當然不會忘記朝鮮戰(zhàn)爭的教訓，它在華沙中美大使級會談時明確表態(tài)無意同中國作戰(zhàn)。

8月11日，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說，我看美國人軟下來了，你們可以看賴斯頓（美國《紐約時報》駐華盛頓首席記者）、皮爾遜的文章。美國那里，一個總統(tǒng)，一個國務卿，一個國防部長，每天都要用全副精力處理越南問題，看來日子很不好混。我們就不是這樣，不要用全副精力，也不要用很多精力，稍為注意一下就可以了。麥克納馬拉（美國國防部部長）說，他們也要打20年。我和胡志明講，再打三年半就差不多了。那時，美國要舉行大選，約翰遜會垮臺。之后，越南戰(zhàn)爭的進程證明了毛澤東這一預見。

8月20日，周恩來在與贊比亞政府代表團會談時指出，越南戰(zhàn)爭不會擴大成世界大戰(zhàn)，但也不能完全由人們的愿望決定。如果美國要與中國打，中國這一關它過不去。周恩來重申中國的四句話，并表示中國不會要求其他國家參戰(zhàn)。

此前的1964年10月5日晚，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對越南民主共和國總理范文同說：你們在前線，進行英勇的斗爭?，F(xiàn)在不知美國要打多少時間，美國究竟如何解決問題也沒有個章程。不過，它要打多少時間，就跟它打多少時間。朝鮮戰(zhàn)爭證明美帝國主義是可以打的。不要以為我們怕美國人、你們怕美國人，美國也怕我們，他們怕得更多一些?，F(xiàn)在，越南南方還不是要派軍隊去的問題，何時派，要看時機。美國打不打越南北方，現(xiàn)在還沒定……談一談也有好處。既要準備，又要謹慎，按兵不動，不要那么急躁。我們準備美國打進中國大陸，但要打，它也要利用蔣介石、南朝鮮幫助，單是美國它是不會來的。如果美國打進來了，還是采取我們過去對付日本人的辦法，它想到什么地方，就讓到什么地方，和它打游擊。

11月30日，周恩來對法國外長代表肖維爾說：根據(jù)中國的經(jīng)驗，“不把美國打到認輸時，就不會有和平和和平談判。達成協(xié)議，它也會撕毀，重新發(fā)動戰(zhàn)爭。美國現(xiàn)在說的談判是欺騙，現(xiàn)在同美國沒有談判的可能”。12月20日，周恩來在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成立五周年招待會上講話，說美國的所謂“無條件談判”實際上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要南越人民放下武器，停止抵抗，要越南北方人民放棄支援南方的同胞。已經(jīng)深深陷入侵略越南戰(zhàn)爭泥潭的美國，正在策劃新的擴大戰(zhàn)爭的陰謀，有可能進一步把侵略戰(zhàn)爭擴大到整個印度支那和中國。中國人民早已做好準備。如果美國一定要在擴大戰(zhàn)爭的道路上走下去，同中國人再較量一次，中國人民將堅決應戰(zhàn)，奉陪到底。

1965年1月9日，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118廳對美國進步作家、記者斯諾說，南越前途恐怕兩種可能性都要講，美國軍隊撤出前可以談判，美國軍隊撤出以后也可以談判；或者根本不談判，南越把美軍趕走。甚至談判了美軍還不走，像在朝鮮那樣。

1966年12月14日，美國軍機“誤炸”中國駐河內(nèi)大使館。12月16日，中國外交部聲明：美帝國主義妄圖用戰(zhàn)爭恫嚇，試探中國人民援越的決心。中國人民“是嚇不倒的”，“我們早已作好一切準備，不怕任何犧牲，敢于承擔任何風險。美帝國主義想用戰(zhàn)爭的危險，來迫使中國人民放棄對越南人民的支援，是絕對辦不到的”。12月18日，北京10萬余人集會，陳毅外長說：“我們決心不惜做出最大的民族犧牲，堅決支持兄弟的越南人民把抗美救國戰(zhàn)爭進行到底。我們說的話是算數(shù)的……中國人民一定同越南人民團結(jié)在一起，戰(zhàn)斗在一起，一直到把美國侵略者從越南的土地全部趕出去?！?h3>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結(jié)束越南戰(zhàn)爭

1967年3月，美國投入南越的兵力高達56萬人，年度消耗軍費約300億美元。另有澳大利亞、新西蘭、南朝鮮等國家的兵力7.2萬多人。美國在越南投下800多萬噸炸彈，越南北方平均每平方公里落彈16.2噸，投彈密度遠超歷史上任何一次戰(zhàn)爭。

1969年1月20日，尼克松就任美國總統(tǒng)。3月31日開始，迫于國內(nèi)外壓力，美國對越南北方的轟炸“逐步降級”。5月31日開始，越南和美國在巴黎開始談判。11月1日起，美軍停止轟炸越南北方。1970年12月18日，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池對斯諾說：歡迎尼克松上臺，他如果想到北京來，你就捎個信，叫他偷偷地，不要公開，坐上一架飛機就可以來嘛。談不成也可以，談得成也可以嘛。何必那么僵著……他（尼克松）早就到處寫信說要派代表來，我們沒有發(fā)表，守秘密?。∷麑τ诓ㄌm華沙那個會談不感興趣，要來當面談。所以，我說如果尼克松愿意來，我愿意和他談，談得成也行，談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作旅行者來談也行，當作總統(tǒng)來談也行?？偠灾?，都行……1972年美國要大選，我看，這年的上半年尼克松可能派人來。

1971年4月21日，中國政府在答復美國高層對話的建議時說：“要從根本上恢復中美關系，必須從中國的臺灣和臺灣海峽地區(qū)撤走美國一切武裝力量。而解決這一關鍵問題，只有通過兩國高級負責人直接商談才能找到辦法。因此，中國政府重申，愿意公開接待美國特使如基辛格博士，或美國國務卿甚至美國總統(tǒng)本人來北京直接交談?！?/p>

5月中旬，尼克松表示他準備來北京，建議由他的特別助理基辛格先來秘密會談。經(jīng)中國同意，7月，基辛格秘密訪華。1972年1月，尼克松連任總統(tǒng)，于2月訪問中國，雙方就國際形勢和中美關系交換意見，著重討論印度支那問題和臺灣問題。2月27日，中美在上海發(fā)表聯(lián)合公報。

1972年5月，停熄3年多的戰(zhàn)火在越南北方重新燃起，美國恢復轟炸越南北方，大舉增調(diào)海、空兵力，同時對越南北方沿海實施大規(guī)模的水雷封鎖，企圖切斷越南北方接受援助的主要運輸線，迫使越南在巴黎談判桌上讓步。中國海軍掃雷隊應越南請求赴越掃雷一年多，出海586艇次，總航程2.78萬余海里，總清掃面積達201平方公里，掃除各種水雷42枚。

同月，應越南緊急請求，中國先后抽調(diào)部隊和民兵8000多人次，配備大批機械、車輛，在憑祥至友誼關、防城港至灘散鋪架設5條野戰(zhàn)輸油管，經(jīng)廣西邊境向越南輸油。至1976年6月30日，中國通過輸油管道向越南輸送的汽、柴油近130萬噸，占中國援越石油總量的一半多。

1973年1月27日，越共、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美國、南越阮文紹政權在巴黎簽署《關于在越南結(jié)束戰(zhàn)爭、恢復和平的協(xié)定》，美軍撤出越南南方。4月31日，越南南方解放。8月，中國支援部隊全部撤回國內(nèi)。中國對越南的援助累計200億美元，是時間最長、數(shù)量最大的對外援助，且93.3%是無償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