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玥
1
貓緊閉著雙眼,吃下眼前的一口發(fā)臭的食物。一切出于本能,就算是發(fā)臭的牛奶或者是骯臟的水,因為它還不想離開這個世界??煲荒炅耍圆坏綆状蜗駱拥氖澄?,臭魚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美味了。貓有著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祖母綠,渾身上下的點點斑駁,已經(jīng)很難辨別出它長著灰藍色的絨毛。只是母親每次看到和它一樣的眼睛時滿臉都寫著心疼,而現(xiàn)在它連母親心疼的眼神都再也見不到了。
牢籠外面響起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貓全身緊繃,身上稀疏的毛發(fā)因為害怕全部豎了起來,是那群人回來了,原本死氣沉沉的房間瞬間變得嘈雜混亂起來??礃幼?,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雖然隔著牢籠,貓依舊能感受到屋里的呼聲,那群人在看電視,電視里播放著叫足球的東西。它不懂是什么,但是它知道,如果這群人因為足球輸錢了,那牢籠背后的那扇門,將會有動物被帶進去。從門背后的呻吟聲里,它其實也大概猜得到會被如何對待,只要是被帶走的動物,幾乎就不可能再回到這個房間。
牢籠外有很多其他的動物,貓不知道它們是些什么,但是它們都一樣,眼睛里都是死水,毫無生氣。
這個昏暗的房間里,唯一的窗戶在屋頂正中,只有一塊磚頭大小的一個洞。每當那群人進到屋子里時,周圍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絕望聲。
也許是今天的球賽讓他們贏了好多錢,屋里的歡呼聲蓋過了一切。一個滿身惡臭的男人走到它們面前。對于動物來說,這些人都是滿臉猙獰,即使今天因為贏錢,他們已經(jīng)是和顏悅色的了。男人大聲地對玻璃窗里的動物們說,“趕緊給老子長大,我需要你們?nèi)ベ嶅X交租!”說完,拿起手里的啤酒瓶,喝了一大口,朝角落呸了一聲,吐了口痰,回到了那群人的屋里。
貓在發(fā)呆,它開始回憶它那沒有幾個月的童年,都是在這快看不清外面的臟玻璃框里,除了母親,蛆蟲和雜草也是它的室友,臭魚是美味的食物,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有到一兩只死蜘蛛。在這里沒有自由可言,根本沒有。
其實貓也不知道什么是自由,那是母親給它描述的,母親告訴它什么是溫暖,什么愛,什么是自由。每次描述的時候母親眼里都是光,可是說到最后母親就開始掉下悔恨的眼淚,喃喃自語道“我不該好奇那院墻后的世界,也不該貪吃那莫名出現(xiàn)在墻后的食物,現(xiàn)在我再也見不到那個笑起來周圍都是溫暖的姑娘了,我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是否已經(jīng)有了新的朋友來代替我?!?/p>
而如今,貓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見到母親了。母親被他們注射了某種藥物,帶去了前廳。貓分不清白天黑夜,它只知道它從睡著又到了睡醒,一直都沒有回來。從那時起,一切都沒有了意義。貓真的很想媽媽,也許,母親去了它一直向往的地方。
是的,它渴望自由,渴望母親口中外面的世界。它得趁著這些男人不注意,從墻角的破洞溜出去,到外面看看。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發(fā)現(xiàn)周圍的動物的躁動,突然一個麻袋過來,它被套了進去,失去了視野。
2
再次醒來的時候,貓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倉庫里,這里空無一人,除了隔壁籠子里的那只倉鼠。
貓發(fā)被拴在一個桌角上,沉重的鐵鏈讓貓?zhí)Р黄痤^來。它來不及多想,用盡全力想去甩掉這鐵鏈,它一邊甩,一邊對著大門嚎叫。
可直到嗓子變啞,它也沒能把鐵鏈甩開半分。絕望從黑暗的四周襲來。
黑暗中傳來了尖銳的高跟鞋聲,咯吱一聲,門打開了,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哎呀,這個小寶貝真可愛!”女人說,她把臉湊到貓的面前,貓一時沒看清女人,就聞到一陣刺鼻的香水味,仔細看了會,只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抽著煙對它不懷好意地笑著,并朝它吐了一串煙圈,貓瞬間覺得喘不過氣來。
男人說:“霞姐眼光真好,別看現(xiàn)在是只小貓瘦,它媽可是上等品種,我可是花了大工夫才弄到手的,就是不好養(yǎng)活,好不容易配種,就活了這一只。”
“就它了,其他的你再隨便裝點,裝完趕緊去店里交給柜臺。”女人不耐煩地說道。
“霞姐,這只貓的價錢嘛……”男人唯唯諾諾地說道,一點也看不到他平時的兇狠勁,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打斷了。
“少啰唆,這貓給你加到一百,其他的還是按以前的價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的貓,再好的品種,你養(yǎng)成這樣,我還得喂養(yǎng)好了才能出售?!?/p>
男人趕緊拿了麻袋就去抓貓。
貓拼命地往角落跑去,可被鏈子拴著呢!
“小畜生,老實點。”男人說著就把它丟進麻袋里。繩子一系,跟著叫霞姐的女人離開了屋子。
貓拼命掙扎,可在麻袋里根本使不出力,它本來就瘦弱,沒一會就使完了勁,漸漸的昏了過去。
貓是在一片熱鬧聲中醒來。貓發(fā)現(xiàn)它在一個玻璃柜子里,柜子外面人來人往,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時不時地還有幾個人停下來,在玻璃外面逗貓。對,這個玻璃柜里,不只它一只貓。
貓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毛發(fā)被打理過,脖子上還系上了蝴蝶結(jié),很難受,可是無論怎么撓,都無法扯開。貓觀察了下玻璃柜,里面有四五只貓,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和它一樣都系這蝴蝶結(jié),他們都無精打采,仿佛習慣了玻璃柜里的生活。
玻璃柜外面人來人往的,貓很好奇,大部分人都在急急忙忙地趕路,還有一些方盒子過來過去的,發(fā)出滴滴的聲音。貓不知道這是哪,路上到底是什么,一切對它來說既陌生又新奇,它突然渴望玻璃柜外的世界。
這些念頭如雨后春筍般在貓的心里慢慢滋生,它好希望能飛出玻璃柜,它也希望能遇到母親口中那身上都散發(fā)著溫暖的人,能給予它愛的人。一年多來,貓終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希望。仿佛那些不見天日,只能吃惡臭食物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
突然,周圍的貓躁動起來,原來玻璃柜外站了一個特別高大的男人,臉側(cè)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從眼角到嘴角,就像一只蜈蚣趴在臉上,他沒有笑容,看上去挺兇。
貓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昏暗屋子里的男人,它覺得背后發(fā)涼,全部都縮進了貓窩。好在男人站了一會就走了。
3
奇怪男人的事,沒有多久就被貓丟在了腦后,在玻璃柜里的日子里,貓的日子過得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定期能有人打掃衛(wèi)生,不說能吃得多好,但是能吃飽。雖然日子看上去比以前舒服了很多,但是貓知道,這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的籠子,它在這里雖然不用提心吊膽,但是等他的一切也是未知。
貓雖然依舊時時警惕,但是舒服日子過久了,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就會好了傷疤忘了痛。貓有點飄飄然,有時候會忘記了母親常念叨的種種后悔。
一天早上下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都撐著雨傘匆匆趕路,都沒有心思去注意街邊的玻璃柜,貓們也懶懶散散的打起了盹。
在半夢半醒間,貓看到了它的面前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
一個年輕男子撐著黑色的雨傘,在望著它微笑。
男子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蓄著一頭短發(fā),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他帶著金絲框眼睛,帥氣中又帶著一抹溫柔。
“多么美麗的貓咪呀!”男子對著貓說道。說完這句話時,天邊出現(xiàn)了亮光,雨停了。太陽撞碎了陰霾霾的烏云,將陽光射在了大地上。
一束光正好打在了男子的身后,貓驚呆了,它似乎看到了母親所說的那種溫暖……
“歡迎光臨,請問你有什么需要的嗎?”店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貓幾乎是什么都沒有想,就跑到離店張最近的角落里看著。
那個年輕的男子微笑著看了貓一眼,對店長說:“這只貓多少錢啊老板?”
老板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來了大生意了。“這不趕巧了,最近正在做活動,打完折剛好968,一千都不到?!?/p>
“那么它的身體應該很好吧?”
“必需的,你要是誠心要,我就再出點血,送你個小爬架?!?/p>
“身體好我就放心了。”男子舒了一口氣說道。
“什么意思?”老板問道。
“沒事,我要了,是不是需要登記購買人的詳細情況和地址?”男子扯開了話題。
“嗨,您一看就是好人,完全沒必要走這種形式!”
店長巴結(jié)地說著,快速將貓抱出來,放進小貓籠里。
看著男子拎著貓籠走出了店門,店長開心地數(shù)著那一張一張的鈔票,咧著嘴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時又有人進來了,他趕忙收起鈔票上前迎接。
可是笑臉一下就掛不住了,來的是那個長相兇狠的男人,看著他臉上的疤痕,店長都在心里發(fā)毛。
來人也不客氣,直接問道:“展示窗那只灰藍色的貓呢?”
“哦,那只啊,剛買走了!”。
“是什么人買的,你們登記了嗎?是不是可靠的人。”男人提高了聲音。
店長含糊過去,只說這是客人隱私。心想,還是你比較像個壞人吧。
男人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店長繼續(xù)數(shù)錢,也不理會屋里其他動物躁動。
4
貓跟著年輕男子回家,在籠子里它靜靜地待著。它的心里是雀躍的,像有什么東西填滿了心,都快要溢出來了。
回去的途中,貓領略了這個城市的繁華與熱鬧。城市里,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干凈寬敞的路上車水馬龍,綠化優(yōu)美的街道,公路兩旁茂盛的樹木,五顏六色的花朵,將城市裝點的分外美麗。熙來攘往的人群,像潮水。夜幕漸漸降下,霓虹刺眼,燈光恍惚,亦幻亦真。
貓高興的嘴角都忍不住咧開了,它終于向外面的世界踏出第一步了,滿心的歡喜讓貓忘記了從前的種種。
男人把貓帶到了一座三層樓的老房子前,大概是年代久遠,破朽不堪的外表,好多墻皮已經(jīng)剝落,讓人看不出本身的顏色,厚厚灰塵的玻璃上隱約能看到屋里的燈光。有一邊的墻面上,爬滿了植物,仿佛吸走了屋子的生命,讓自己長得格外茂盛。
貓覺得,雖然母親給它訴說的房子不像這樣,但是和以前住的地方比起來好太多了,貓還是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它滿心歡喜和男人進了老房子里。
……
快點睜開眼睛,快點醒過來,睜開眼睛。腦中一直有聲音在說話,好像母親的聲音。貓強忍著不舒服,使勁睜開雙眼。
貓以前總是把出生的那個倉庫叫作地獄,但是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那里簡直就是天堂,為什么,因為它現(xiàn)在就在地獄之中。
當貓和年輕男子回家的時候,并沒有什么異常,男人把貓籠放在桌上,開始去翻找什么。客廳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有簡單的桌椅,和來不及收走的一些垃圾。只是說不出什么,有一股難聞的味道,和一種詭異的氣息。
男子走過來打開貓,貓心里有點慌,急于跑出去一探究竟,可是還沒等它跳出貓籠,它就被男子抓住,男子用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繩子,飛快地把貓的后腿綁在一起,貓心中的那個買貓好人用陰森的聲音說著“別急,小家伙,我這就帶你去參觀臥室?!?/p>
嘎吱,聽到房門打開,貓是被吊著帶進去的,劇烈的搖晃和失重感讓它沒法睜開眼睛,它被男子倒掛在了臥室的中間,男子扶穩(wěn)了繩子。
男子扶了下金絲眼鏡,詭異地笑著:“等我一下,我有點事,不會太久,我要準備最好的工具,讓我看看這么好品種的貓,能堅持多久?!闭f完就離開了房間。
貓被安排著倒掛等死,在高處的它看清楚了臥室的布局,原來還有許多它的同類,只不過它們都死了,被裝在塑料袋里,有的就隨便丟在地上。有些它能分辨出是什么動物,有些已經(jīng)支離破碎,貓頓時感覺毛骨悚然。
貓根本不懂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為什么這樣,它也來不及想,它心里只想著逃出去。腦充血已經(jīng)壓得它開始呼吸困難。它開始拼命呼吸,用盡全身力氣,開始蹬著后腿以此來松動繩子,好幾次它覺得它快要喘不上氣了,不行,它不能放棄。
撲通,它落到了地上,左腳磨出了血,血珠子掛在灰藍色的毛上。貓不斷地給自己勇氣,冷靜,我要離開這里,必須要前進。
貓自一瘸一拐走到窗邊,艱難地爬上窗臺。窗戶剛好留著一條縫隙,不算大,可是它可以收縮身子擠過去。
它看清了窗外的景象,它自己在很高的樓上,大風把墻上植物的葉子吹得不停擺動。
貓沒有多想,它聽到后面?zhèn)鱽砹四_步聲,它立刻一躍而下,血掌印給這位好人留下了無數(shù)的簽名。
貓安靜地躺在草叢里,他看到草的外面是狂風和暴雨,說來也奇怪,它竟然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雨水打在它身上。
這就是它曾經(jīng)向往的世界么?媽媽說的應該不是這樣?。⌒∝埪]上眼睛。眼角邊的水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答案無從知曉,只剩血液流了下來,沿著它喜悅的嘴角。它看見了母親,正朝著它微笑。
5
昨夜的狂風暴雨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今天一大早太陽就曬得猛烈。仿佛雨水沖刷走了一切,也仿佛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什么。
街邊的小賣部的電視里傳來新聞報道聲:“昨夜,本市警方抓獲大型盜竊寵物團伙,一并查處盜竊寵物的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鏈,同時也就近期網(wǎng)絡上流傳的虐待寵物視頻出處進行查捕,解救下375只貓咪和其他一些被盜寵物,由本市志愿者登記收留,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爺爺,我要根冰棍!”男孩的聲音打斷了看新聞的大爺,大爺不急不慢地走到冰柜前,拿了冰棍遞給了男孩。
小男孩高興的一轉(zhuǎn)身,差點撞到一個過路的男人,男孩抬起頭來看他,只見男人胸前抱著一個灰藍色的毛球,看不出是活物還是死物,但是裹滿了白色繃帶,有些許紅色印出。小男孩再往上看那男人的臉——他臉上有一條蜈蚣一樣的疤痕。小男孩嚇得手一抖,冰棍掉在了地上。刀疤臉輕聲說了一聲“抱歉”,就飛快地穿過了路口。
“哦,是那小子啊,小朋友別怕,你別看那個哥哥長得可怕,昨天還幫忙抓到一個虐待動物的人渣呢?!?/p>
“嗚哇……”小男孩看著被嚇掉在地上的冰棍,傷心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爺爺再送你一根冰棍。”
小男孩的哭聲徹底響徹了街角。
……
貓是疼醒的,它看著眼前這個對它噓寒問暖的刀疤男,眼里充滿驚恐。會不會又是一場噩夢的開始呢?貓想起昨夜從窗戶跳下去后那場風雨,在閉眼時,它看到母親來接它,可是不知道為何,最后變成了刀疤男焦急的眼神。
后面它都是迷迷糊糊的,有人說話的聲音,有沉重的囑咐聲,有各種儀器的聲音,總之就是十分混亂。
一個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走了進來。那人手里的針筒,貓立刻本能的害怕起來,它撕叫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后腿的疼痛讓它無法站立。
“張護士,你快過來按住它,不要讓它把剛包扎好的傷口又撕開了?!?/p>
護士還沒趕到,貓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給抱住,貓稍微地一愣,針筒就扎到身體里,它漸漸地昏睡過去。
“它雖然從高處落下,皮外傷有點多,可是內(nèi)臟和骨頭卻沒有用什么大礙,可能是因為被植物阻擋了些重力。你可以把它接回家了,好好照顧吧?!贝┌状蠊拥哪凶訉Φ栋棠姓f。
刀疤男將貓小心翼翼地抱著走出了寵物醫(yī)院,貓已不記得這一路是怎么回到這個男人家的,但一路都很溫暖。
貓的回憶結(jié)束,它睜大眼睛看著正在把自己放進一個貓窩的刀疤男,高度警惕,渾身炸毛。
男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了些什么,然后默默地為貓準備了上好的貓糧、牛奶,貓砂,用溫柔的聲音呼喚它。
貓依然一心想要逃走。它蜷縮在角落里,此刻世界在它眼里只有險惡,只有遠離人類,它才能活下去,它想。
6
貓睡著了??赡芴?,可能是因為什么藥物。它一睡就是兩天。等它醒過來,它發(fā)現(xiàn)疼痛消失了。周圍的世界平靜而溫暖,噩夢沒有再次降臨。貓的心情平靜了一些,它大口大口地把碗里的貓糧吃了。
再過了幾天,難看的繃帶已經(jīng)全部取掉,傷口上都開始長出了灰藍色的小毛球。它用水汪汪的眼睛觀察著每天都給它準備美食的刀疤男。今天,刀疤男摸了摸它的頭,說:“咱們?nèi)メt(yī)院復查一下,小可憐?!?/p>
這次,貓沒有抗拒。
貓又和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護士們見面了。他們圍著它嘰嘰喳喳,夸它越來越好看了。
“好看”是什么意思?貓想著。人類提到這個詞時,他們的眼里會有一些溫暖的光,所以這個詞,應該是個好的,至少對一只貓來說,不是壞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昂每础边@個詞在貓的世界變成了一個出現(xiàn)頻率極高的詞,貓已經(jīng)聽習慣了。但它依然提心吊膽。刀疤男給貓買了一個爬架。他總是抱著它看各種爬架,詢問貓的喜好,好像貓真的會回答他一樣。
這天早上,刀疤臉興奮地對貓說:小東西,我給你買到一個豪華大爬架!自由攀爬吧,小貓!這樣你的小瘸腿才能好呢!
接著他就接了個電話,貓知道,很快快遞小哥送東西來,這時門就會大開,它打算趁機沖出門去,遠離人類。
貓假裝不在意,一直在門口徘徊。
快遞員如約來送貨,因為箱子很大,刀疤男需要和快遞員一起搬箱子。貓靜靜地等待門的再次打開,它聽著熟悉的腳步,一步一步接近門口,掏出鑰匙的聲音,鑰匙轉(zhuǎn)動門鎖,門動了,就是這個時候。
門剛剛打開一個縫隙,貓使出全力,它像離弦的箭似的沖了出去。
“咪咪,外面危險!”刀疤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貓一下子就沖到了大街上,車水馬龍,一片混亂。
貓看到一輛接一輛汽車飛速飛來,它分不清方向,周圍傳來了人們的尖叫聲,剎車聲…
突然一個巨大的車輪子朝著貓駛了過來,貓有片刻的愣神,它想,這回要被壓扁了吧……
突然,一個溫暖且熟悉的懷抱緊緊抱住了貓,貓感覺滾了好幾圈,但是它一點痛感都沒有。
“小貓,受傷了嗎?”刀疤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緊跟著一滴的水落到貓的耳朵上。
下雨了?貓被舉起來檢查身體,突然看到刀疤男的臉。哦,不是雨,是這個男人哭了,貓突然覺得,刀疤男臉上的這個大蜈蚣,突然不可怕了,一抖一抖的反而有點可笑呢。
貓知道自己沒有受傷,但它看到男人的手受了傷,流了血。貓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爬起來,對著刀疤男的臉,舔了舔……
天是一片淡淡的藍,時而浮云朵朵,一團團似潔白的棉絮。微風吹動著它們?nèi)彳浀纳眢w,淺吟低唱著,一路悠哉游哉。過了一會兒,夕陽突然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它通紅通紅的,上面好像壓了塊千斤重的鋼板,逐步下墜了。
“前幾天可真驚險,那貨車差點就撞上小陳了,這孩子,為救一只貓差點賠上一條命?!薄翱刹皇锹铮@孩子心善,你看臉上那個疤痕還是前年幫助陳奶奶奪回被搶的包,被那歹徒劃傷的呢……還被評為十佳見義勇為好青年……”樓下傳來鄰居絮絮叨叨的聲音。
貓趴在窗戶邊的爬架上,看著遠處的落日發(fā)呆,忽然,太陽的下部陷入了天邊的烏云里,把烏云染成了紫檀色,太陽快要下山了,貓便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一眨眼,太陽只剩下了小半邊的紅臉盤。
責任編輯:李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