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耀華
明鳳被狗咬了。
確切地說,明鳳是被自家屋里的狗咬的。
明鳳家喂的狗叫大黃。大黃起先還是小黃,是明鳳的男人外出打工時,專門從狗市買的。男人買回狗后,對明鳳說:“我這一出去,屋里就你一個人了,老爹老媽不愿跟你住一起,你一個人太孤單,弄條狗喂著,能看家護院,還能給你做個伴兒。”
男人走后,明鳳把狗看得寶貝似的,人吃啥狗吃啥。很快,小黃就長成了大黃。大黃天生甜歡人,天天圍在明鳳身邊轉,尾巴搖得歡歡的。
沒想到,大黃會咬自己的主人明鳳。大黃在過去是咬過人,但它咬的是外人,且都是男人。
大黃咬的第一個人,是住在村頭的單漢條子黑皮。
黑皮是個游手好閑的貨色,三十好幾了還是單身一人,沒有女人看得上他??珊谄s看得上所有的女人,一到晚上,總是喜歡到處游蕩,干些扒窗偷窺或敲孤寡人房門的勾當。有天夜里,黑皮帶了兩個大饅頭來到明鳳門前,把饅頭拋給大黃后,以為賄賂了大黃沒啥事了,就放心大膽地敲門。沒想到,大黃吃了饅頭后,轉過頭來就咬黑皮,差點沒把他的腳筋咬斷。黑皮被咬得哭爹叫娘,連滾帶爬地跑了,從此再也不敢去敲明鳳的門了。
大黃還咬過一個人,是明鳳隔壁的木瓜。
木瓜平時被自家女人看得緊,不讓跟明鳳多接觸。木瓜的女人一直覺得,男人都是愛偷腥的貓,吃著屋里的還瞅著外頭的。明鳳人長得好看,奶子大屁股圓,對男人的誘惑力太大了。況且,明鳳的男人不在家,木瓜的女人生怕木瓜跟明鳳弄出點什么事情來。
盡管女人看得緊,但木瓜還是逮著一個機會。木瓜悄悄去找明鳳時,以為明鳳肯定不會拒絕的。沒想到,剃頭挑子一頭熱,明鳳根本沒那想法?;馃鹆堑哪竟媳ё∶鼬P想強行行事,明鳳無法掙脫木瓜,急得直叫:“大黃——大黃——”
狗通人性,且大黃似乎又天生敵視男人,平時只要聞到男人的氣味就會汪汪直叫,不讓男人靠近明鳳半步,大黃早早晚晚一直護著明鳳。
聽到明鳳的叫聲,在野外覓食的大黃箭一樣跑了回來,對著木瓜的屁股就是幾口。木瓜不得不松開明鳳,手捂著血沽淋拉的屁股,哇哇叫著逃開了。
這一天,明鳳進了一趟城。挨黑的時候,明鳳滿面春風地回來了,臉上紅撲撲笑盈盈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明鳳一回村子就碰見了黑皮,黑皮色瞇著一雙小眼,涎著臉說:“明鳳,好神氣呀,去城里會相好的了?”
明鳳立馬板了臉,沖黑皮吐口吐沫說:“呸,盡說瞎話,惡心?!?/p>
黑皮不管不顧明鳳對他的態(tài)度,嘿嘿嘿笑個不停。聽著黑皮的笑聲,明鳳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麻溜走開了。
明鳳還沒走到自家門前,大黃突然汪汪幾聲朝明鳳撲了過來。明鳳以為大黃來迎接她,就叫道:“大黃——大黃——”
大黃撲到明鳳面前,沒搖尾巴也沒圍著明鳳身邊轉圈,撲哧就朝明鳳腿上咬了一口。明鳳一驚,趕緊大聲叫道:“大黃大黃,是我,咋咬起我來了?”
哪想到,大黃松了口,又咬明鳳的胳膊。明鳳繼續(xù)大叫道:“大黃大黃,是我,你瘋了?你認不得人了?咋咬起你家主人來了?”
哪想到,大黃松了口,一下子又把明鳳撲倒在地,在她身上胡亂撕咬起來。明鳳被咬得哇哇直叫,鬼哭狼嚎一般,邊哭邊歇斯底里地叫道:“大黃大黃,你瘋了,你咋咬起你主人來了?”
明鳳的哭叫聲驚動了隔壁的木瓜和木瓜女人,他們趕緊拿了棍子跑過來,把大黃趕開了。
看著明鳳一身血沽淋拉的樣子,木瓜和女人很迷惑。木瓜問明鳳:“這是咋啦?你家的狗咋咬起你來了?”
明鳳躺在地上,捂著臉嚶嚶地哭,沒理木瓜。
木瓜女人也問:“明鳳,出稀奇了吧?你家的狗咋不認主,咋突然咬起你來了?”
明鳳止住哭坐了起來,說:“我也不曉得咋回事,可能是大黃瘋了吧!”
木瓜女人說:“要是大黃瘋了,你得趕緊去打預防針,另外還得趕快找人把大黃打死,免得再咬了別人?!?/p>
明鳳慢慢站了起來,支吾著說:“哦,不不不,也可能沒瘋,可能是我進城,一天沒管它,它恨我才咬我哩!”
“咋可能呢?一定是大黃瘋了,不然它是不會咬你的?!薄肮窙]有咬主人的道理啊?!蹦竟虾团硕济曰蟛唤?。
明鳳不再搭理木瓜和木瓜女人,她哭喪著臉,一拐一瘸地朝家里走去。
明鳳走到門前,大黃已經匍匐在門邊了,眼淚汪汪地盯著她,嘴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嗚聲,像是理直氣壯,又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明鳳朝大黃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說:“大黃,都是我不好,我不怪你,你咬得好,是我該咬?!?/p>
大黃汪汪叫了兩聲,像是回應明鳳。
明鳳一拐一瘸地進了屋,朝沙發(fā)上一坐,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刪除了微信上那個叫“妙不可言”的男網友。
明鳳心里清楚,大黃咬她,肯定是從她身上聞到了異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