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魚

家里不裝空調(diào)，冬天取暖全靠木炭；做飯的燃料，是順手從山里撿的木柴；手工制作洗碗、洗澡、洗衣用品；果蔬自己種植，采摘后2小時內(nèi)吃完。這就是85后女教師張茜的零垃圾生活，她的目標是建立中國最徹底的零垃圾社區(qū)。

本文主人公張茜

向往自然，萌發(fā)新想法

1985年出生的昆明人張茜，來自農(nóng)村，是一名美術(shù)教師，開辦有一個名為“野孩子藝術(shù)空間”的工作室，專門教孩子學(xué)習(xí)藝術(shù)。不過，她的教育觀念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她認為知識固然重要，但孩子能接觸到的東西多一些自然元素更好。

2019年初，母親對她說，想把舊房子重新改造。于是，張茜趕緊張羅著動起手來。

母親的房子位于昆明市中心，有一個露天陽臺。張茜驚訝地發(fā)現(xiàn)，母親是一個非常注重環(huán)保的人。廚房里洗菜的水，她會用一只桶積蓄起來，然后澆花。

她還在陽臺的角落，搭了一個小小的棚子，菜葉、果皮堆放起來發(fā)酵，就成了陽臺菜園的肥料。這樣一來，母親幾乎不用上街買菜。

張茜在心里暗暗稱奇，母親的生活習(xí)慣，竟與她專門研究過的樸門永續(xù)理念相吻合。于是，她幫助母親進一步改造了陽臺，在陽臺上建了一個干濕分離的旱廁，方便對廚余和糞便再利用。

改造完母親的舊房，張茜突然意識到，原來在環(huán)保方面，繁華的都市可以有很多可能性，比如減少垃圾排放，在陽臺種植蔬菜水果自給自足……

張茜又聯(lián)想到幾年來，疫情原因阻斷了人與自然的聯(lián)系，逼仄的城市生活空間令人憋悶，遠不如鄉(xiāng)村生活舒展自如。就在那一刻，她萌生出一個想法：到農(nóng)村去找一個地方，讓身心更接近自然，嘗試過一種自給自足的生活。

張茜把這個想法跟丈夫說了之后，丈夫也十分贊成。于是，她開始四處尋找、考察“心中之地”。她花了近兩年時間，最終選中了一個名叫八角地的村子。

八角地位于昆明市最北端，整個村坐落在一個環(huán)形山腰上，離市中心約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幾年前，根據(jù)國家扶貧政策，村民們?nèi)堪徇w走了，留下了36個院子。

那天去的時候，眼前的八角地，古板屋頂、夯土墻面、青苔小徑，云起霧落，如仙境一般，正是張茜心中所想的地方。隨即，張茜和朋友租下了整個村子，租金150萬元，租期為20年。

? ? ? 零垃圾排放，改造新家居

2021年6月，張茜和丈夫關(guān)閉了經(jīng)營多年的工作室，賣掉市區(qū)的房子，離開喧囂的城市，來到八角地，開始改造屬于他們的新家。

八角地的房屋非常有特色，戶與戶分散而居，家家戶戶的地基全部是用石頭壘成，房屋框架用的是當?shù)氐臉淠?，而墻則是用厚厚的泥土夯成。最引人注目的要數(shù)屋頂了，清一色的石板蓋頂，給人一種穩(wěn)重、安全的感覺。

張茜選中的新家，位于村子最高處的西北角，占地面積約300平方米。由一棟兩層樓的木房和兩座廂房圍成一個三合院，中間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不過，因年久失修，部分地基已經(jīng)下沉。

改造就從院子著手。院子原來是水泥地，張茜改成了菜園。她還將敲下來的水泥做成了兩張石床。

廚房基本沿用了原來的布局，沒有做特別大的改造，只是在朝向院子的一面，安裝了落地玻璃，然后把內(nèi)部空間全部打通。坐在廚房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對面青翠的大山。

最有意思的是，原來的豬圈，張茜把它改造成了書房。先進行除濕，再將整個屋頂翻修一番，并加了保溫層，最后蓋上石板。

除此之外，豬圈的夯土墻、石頭墻、小矮門，都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唯一的改變就是增加了幾扇窗戶，讓采光更加充分一些。

主房位于北側(cè)，共有兩層，她們把二樓全部打通，增大了空間，平時可以在上面練瑜伽、彈琴、看書。

在改造過程中，張茜遵循可回土、可回收兩個原則，不產(chǎn)生新的建筑垃圾。因而像地板、家具、廚具、電器之類的生活用品，都是張茜從原來的工作室和家里帶過來的，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她絕不添置新用品。

改造之后，張茜不禁佩服起村民的智慧來，厚厚的土墻、屋頂?shù)氖?，起到白天吸熱晚上散熱的作用，住在里面白天很涼快，夜晚則十分暖和。

可是，一家人要過日子，總會產(chǎn)生生活垃圾，怎么處理？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張茜在菜地上建了一個移動雞舍，里面分別養(yǎng)雞和兔子，菜葉和根莖就作為雞和兔子的食物，然后把雞和免子不吃的土豆、水果皮等放在堆肥桶里，發(fā)酵后作為肥料改良土壤。

那么排污怎么辦？這也難不倒張茜。她們一家人提倡以素食為主，盡量減少油污產(chǎn)生，使用自制的不含有化學(xué)添加劑的洗浩精、沐浴露、洗發(fā)水，排出的水就可以直接進入菜園里了。

張茜在八角地的新家

廁所則被改造成干濕分離型，糞便進入化糞池后，在里邊加入活性炭，三級凈化后變成有機肥，直接成為蔬菜種植的肥料。

這樣，通過一系列的處理，生活基本實現(xiàn)零垃圾排放。

不過，也有讓張茜煩惱的問題，就是塑料的處理。為了減少白色垃圾，她們下山購物時，都是使用背筐或者布袋，如果確有必要使用塑料袋，就盡量做到反復(fù)使用。對于易拉罐、電池之類比較難處理的垃圾，就轉(zhuǎn)移到山下垃圾分類桶妥善處置。

盡管這樣，還是不可避免地有塑料產(chǎn)生，像一些糖果、餅干的小包裝袋，還有被其他人帶上山的塑料袋等，張茜正考慮將它們做成塑料磚，在建筑上發(fā)揮作用。

? ? ? ?向山而居，開啟新生活

2021年11月，經(jīng)過近半年的努力，八角地的新家改造、裝修完成，張茜一家三口正式搬家，成為新村的第一戶村民。

每天，張茜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廚房里，一邊看書一邊喝茶，偶爾一抬頭就會看到前面青翠的大山。每到此時，她好像真正體會了古人“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更多的時候，張茜會帶著8歲的女兒，在菜園里觀察土壤的情況，教女兒種植各種蔬菜，詳細地記錄植物的生長過程。陪伴，成了張茜最好的教育方式。

她會告訴女兒，什么叫輪耕，比如這一季種過白菜，下一季可能就會種萵苣，不能在一塊土地上頻繁種植同一種植物。

她和女兒也會把十字花科和菊花科交叉種在一起，這叫同伴植物，你幫我驅(qū)蟲，我?guī)湍愎谭剩梢詼p少人工介入，植物也會生長得更好。

在這里，女兒找到了她這個年齡段應(yīng)有的快樂，不迷戀手機、不看電視、不玩游戲，也不用做作業(yè)到深夜。她們一起撿拾村子周邊的垃圾，一起爬山、運動，蜘蛛、毛毛蟲成了女兒最好的“玩具”。

或許有人擔心這會耽誤孩子的學(xué)業(yè)。張茜則認為，孩子的學(xué)習(xí)是一輩子的事，大人們能給予他們的只是方法，而生活中最具生命力和無限可能性的只有自然，孩子的好奇心被喚醒，主動去觀察、感受自然的能力才是她自己習(xí)得的。

當初張茜租下村子的初衷，并不是為了避世，也不是為了養(yǎng)老，而是想跟一群有共識的朋友一起，建立一個最徹底的零垃圾社區(qū)。因此，她需要有新的村民加入進來，租金按照居住面積共擔。

消息傳出后，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關(guān)注，他們都希望成為村里的一員。

但是，并不是說加入就可以加入，張茜說，只有那些真正熱愛自然的人，才可以成為這個村子的村民。

對此，張茜有著明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改變原建筑的風貌，整個村子的夯土墻、石板頂不能改造，也不能使用任何含化學(xué)添加劑的東西和化學(xué)制品改造房屋，同時整個村子不會建立集中的污水處理系統(tǒng)，所以每戶每院須在房子周邊建好排污系統(tǒng)。還有一條，素食主義者可以優(yōu)先考慮。

雖然條件有些嚴苛，但仍然吸引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經(jīng)過嚴格的篩選，目前已有2戶新村民搬入，開始了正常的生活和學(xué)習(xí)，還有4戶分別來自上海、北京、玉溪的村民，即將修繕改造房屋。

在張茜的規(guī)劃中，未來的村民包括兩類，即常住居民和短住居民。常住居民是整個村子的核心，主要從事自然農(nóng)耕、自然醫(yī)學(xué)、自然教育3種職業(yè)。

很多朋友不明白，張茜賣房、放棄事業(yè)上山到底圖什么。張茜說，她想嘗試另一種生活方式，即身心能更接近自然、能跟孩子共同成長、能通過勤勞的雙手創(chuàng)造自足和心安的生活。

談到將來的打算，張茜說：“20年的租期滿后，我58歲，那時孩子也大了，她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我可能會去一個更深的山，探索一些新的可能。”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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