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積岐
我們讀一篇小說,從題目讀到最后一個標點,把一篇小說讀完了。這時候,就文本而言,可以說,小說的故事講完了,故事結(jié)束了。但是,對于讀者而言,故事真的結(jié)束了嗎?對于優(yōu)秀的作品來說,已經(jīng)結(jié)束的經(jīng)典文本,可能只是給了你一個“引子”,讓你回味,引發(fā)你思考。下面我們就以三篇小說為例,談一談小說結(jié)尾給我們的啟示。
卡爾維諾的小說的現(xiàn)代性,大都建立在荒誕和偶然之中,建立在“奇遇”之中。他筆下的“奇”,并非用尖叫或大吼來吸引人的注意力;他所謂的“奇遇”是人的生存境況出其不意地改變,對人的沖擊和刺激,由此所帶來的情感變化、心理變化和思維變化??柧S諾的這類“奇遇”式小說中,《一個海水浴者的奇遇》就很典型。
一個叫伊索塔的太太去享受海水浴,她會有什么奇遇呢?小說一開篇,伊索塔太太就遇上麻煩了,她“一直在深海游泳,但是她感到應(yīng)該回去了,并轉(zhuǎn)身往岸邊游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了一件無法彌補的事情,她把游泳衣丟了”。
丟了游泳衣——這確實是奇事。這個一絲不掛的女人竟然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游泳衣是什么時候丟失的。在海里游泳的男男女女還沒有上岸,也就是說,她赤裸的身體距離她不遠處的人可以盡收眼底,放肆地閱讀。在半個多世紀以前,即使開放的意大利人也有身體禁忌的——不可隨意向他人展示或暴露自己的裸體——這也是女人恪守的自尊。伊索塔太太該怎么辦?她為難,焦慮,不能向周圍游泳的人求助,也無法自救。她在海里兀自游來游去,躲避著人們隨時可以投射來的目光。時間從她的裸體上如同水一般悄然流去,她心煩意亂,無所適從,海水暫且成為她遮羞的布。她無法逃避自己的裸體——它實實在在地存在著——以羞怯而存在。當屬于自己的身體一絲不掛之后,她覺得,這身體就是累贅——自己為身體本身而犯愁,而焦灼不安。伊索塔太太甚至絕望了——她拿不出什么辦法來拯救自己,她流出了眼淚。時間如她丟失的泳衣一樣,不知不覺間滑走了。游泳的人漸漸上了岸,海面上的人越來越少了。她的身體在考驗著她的自尊、她的耐心、她的意志、她的承受力,甚至考驗著她的生命——她知道,隨著海面上的人越來越少,她被救的幾率就會越來越小。她的身體也考驗著在海水里逗留著人的人性,她把她的裸體已從道德層面對人的考驗上升到人性善惡的層面。伊索塔太太在水里冷得直顫抖,直到她的兩頰全是淚水之時,她還在遲疑不決:是呼喊救命,還是叫自己的身體圍困自己的性命,以致將性命丟失在海水中?本來,人的裸體是與生俱來的,丟失了泳衣而裸露不是多么嚴峻的事情;可是,這位伊索塔太太卻被自尊、榮譽、嘲笑、觀看、羞恥這些詞匯所囹圄。她的困境是她自己設(shè)置的——不只是來自其疏忽大意,不只是來自她的身體,更是來自她的意識、她的觀念,她所接受的教育和她的心靈深處。
在這里,卡爾維諾給讀者提出的不是人與自然、人與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問題,他莊嚴地將生命與自尊、生命與道德以及生命與羞恥感各種人給自己強加的觀念的關(guān)系擺在我們的面前。它令我們思考——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們想到的是生命本身,還是強加在生命層面的各種意識、觀念。伊索塔太太就為后者而自己折磨自己。
就在伊索塔太太已接近昏厥,生命岌岌可危之時,她被兩個男人救了。
小說的結(jié)尾,女人目睹的是平平淡淡的漁民生活。原來,活著就是日常生活,就是這么平常而美好,她的一絲不掛和這平靜的普通人的生活一樣平淡。身體就是身體,身體衣冠楚楚也罷,一絲不掛也罷,它不過是生命的承載物。沒有這次奇遇,伊索塔太太就意識不到這一點。經(jīng)過這一次奇遇,她對人的生命有了新的領(lǐng)悟,她對生活有非同尋常的熱愛。
在小說的結(jié)尾,卡爾維諾寫道:
穿著特大號綠色與桔色相間衣服的伊索塔太太,和那兩個人坐在汽船上,她倒真希望這樣的旅程還能繼續(xù)下去,可汽船已經(jīng)把船頭對準了岸邊,救生員把躺椅搬走了,男人背對著她,蹲在引擎旁;他紅磚色的脊背,被脊骨上的關(guān)節(jié)穿過,脊骨上面流淌著他堅韌而發(fā)咸的皮膚,如同被一聲嘆息涌過。
伊索塔太太被救上岸之后,她發(fā)覺,漁民的生活很安詳,很平靜,織網(wǎng)的織網(wǎng),做飯的做飯。她被兩個救她的男人向家中送去,坐在汽船上,她反而希望旅程在繼續(xù)——這正是她對平淡而常態(tài)的生活向往的心理寫照。經(jīng)過了這次奇遇,她才有了這樣的心理,假如她沒有被搭救,就成為魚類的口中餐了。小說的結(jié)尾是平平淡淡的,在平淡中,伊索塔太太才受到了啟示,她仿佛醒悟:這才是真正的人生。一個人的一絲不掛并非就是自尊心的傷害和道德的挫傷,即使身體走光了,也沒有那么嚴峻——和失去生命相比。伊索塔太太的奇遇,等于卡爾維諾將一個女人拋于海水中,把道德、自尊、羞恥、生命等等這些詞匯也拋在了海水中,讓海水將女人和這些詞匯一同沖刷一回,露出真面目。
奇遇結(jié)束了,小說也就結(jié)束了。這篇小說的結(jié)尾不是契訶夫式的上揚,而是不驚不詫,水一樣平靜。在這平靜中,伊索塔太太的生活意識悄然改觀了。
艾薩克·辛格是著名的美國猶太作家,1978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xué)獎。辛格一生創(chuàng)作了上百篇短篇小說,他繼承了契訶夫、莫泊桑的傳統(tǒng),尤其注重短篇小說的故事性、情節(jié)性。辛格的小說,文筆幽默輕松、文字洗練干凈,意蘊雋永深刻。短篇小說,不僅要在篇幅上簡短精煉,而且要一氣呵成,要留下空白和懸念,直到結(jié)尾,要使讀者覺得意猶未盡,思索再三,或者猛然醒悟,拍案叫絕。辛格的短篇小說,如他所說,從一開始就直指高潮。他的小說清晰而深邃,給讀者以靈魂的啟迪。他要么刻畫的是獨特環(huán)境中的獨特性格,要么描寫怪人奇事,諸如幽靈、魔鬼、天堂、地獄,從曲折離奇的故事中體現(xiàn)深刻的寓意,拷問人的靈魂。這正是他的短篇小說的獨特之處?!短┴惱c魔鬼》是一篇有關(guān)愛情的小說,有關(guān)普通人的命運的小說,既幽默,又辛酸。
農(nóng)婦泰貝利的不幸是她的婚姻造成的,是她的丈夫造成的。她的丈夫神情憂郁,感情冷漠,既不愛泰貝利,又是一個性冷淡。結(jié)婚十多年,泰貝利生育過一兒兩女,但都早夭了。泰貝利33歲那年,丈夫棄她而去,她只好孤獨地一個人生活。和泰貝利生活在同一個村子里的阿爾喬農(nóng),是教師的仆人,五年前死了老婆。他放蕩不羈,滿腦子不正經(jīng)的滑頭花招,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似乎頭腦有點不正常。阿爾喬農(nóng)一天晚上溜進泰貝利的家里,他發(fā)現(xiàn)泰貝利睡覺時脫得一絲不掛,他便打起了泰貝利的主意。當泰貝利睡眼蒙眬時,阿爾喬農(nóng)上了她的床。在黑暗中,泰貝利已經(jīng)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阿爾喬農(nóng)告訴泰貝利,他是魔鬼赫米扎,專管黑夜、雨水、冰雹、雷霆和野獸。如果有誰不服從他,死掉連一根骨頭都不留。由教師的仆人阿爾喬農(nóng)搖身一變成為魔鬼的赫米扎,對善良軟弱的泰貝利又是甜言蜜語,又是恐嚇威脅,泰貝利只好接納了他。事畢,赫米扎給泰貝利說,從今晚以后,他每星期來兩次,一次是星期三晚上,一次是星期天晚上。赫米扎還警告泰貝利,這件事對誰都不可泄露,不然她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魔鬼走后,泰貝利哭了,一直哭到了太陽升起。辛格用泰貝利的哭泣表述了她那復(fù)雜的情感:驚訝、恐懼,痛心中或許還有一些愉悅。這個魔鬼像人一樣深情地吻她,深情地愛撫她,這使她覺得既害怕,又不可思議。
魔鬼赫米扎每個禮拜來兩次,他不僅和泰貝利做愛,還給泰貝利講地獄里的故事,講泰貝利沒聽過的有關(guān)魔鬼的故事。泰貝利不僅不恐懼不擔(dān)心了,而且也不煩悶了。赫米扎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反而思念他。泰貝利對這個魔鬼有了感情,有了愛意,不然,她不會思念他的。
而這個阿爾喬農(nóng)確實是個魔鬼——連魔鬼都不如。他每天掙到手的錢,連吃飯都不夠,窮得連買一件衣服、一雙鞋子的錢都沒有,也沒有自己的房子,借住在別人家里。不是貧窮叫他變成了“魔鬼”,而是他好吃懶做,游手好閑,是一個二流子。可憐的泰貝利就這樣被他騙到了手,為他付出的不只是身體,還有情感。但是,泰貝利反而暗暗地喜歡上了這個魔鬼,每個禮拜不和這個魔鬼同床共枕兩次,反而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冬天來了。赫米扎和泰貝利來幽會時,依舊穿得那么單薄,他沒有錢買冬裝。就在那個冬天里,村子里發(fā)生了傳染病。赫米扎和泰貝利幽會的時候,她能感覺到這個魔鬼在發(fā)燒。但是,“魔鬼”依舊給泰貝利講故事,討她歡心。其實,他已經(jīng)病得不輕,死神在向他逼近,他只是強裝著而已。星期天,魔鬼沒有來和泰貝利幽會,星期三魔鬼還是沒有和泰貝利來幽會。因為泰貝利已被愛情這個魔鬼糾纏住了,赫米扎的失約使泰貝利感到孤獨而傷心。
按照辛格的說法,故事講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直達高潮了,接下來,該怎么發(fā)展?辛格巧妙地將故事來了一個轉(zhuǎn)折。
冬天里的清早,泰貝利一看,地上下了一層薄雪,有幾個人抬著一個人去下葬,這個死去的人正是欺騙泰貝利的“魔鬼赫米扎”。泰貝利不知道死去的這個人就是“魔鬼赫米扎”,她只知道他是教師的仆人阿爾喬農(nóng)。她想起他無兒無女,孤苦伶仃,這引起她的共鳴:兩個人有相同的不幸,相同的厄運。泰貝利流下了同情的淚水:她在哭自己,也在哭阿爾喬農(nóng)。
在小說的結(jié)尾,辛格是這樣寫的:
從此以后,泰貝利孤零零地生活著,她又一次遭到了遺棄——第一次遺棄她的是一個禁欲主義者,第二次遺棄她的是一個魔鬼。她很快地衰老下去。往昔的生活只給她留下了一個秘密。這種秘密要一直帶進墳?zāi)埂傆幸惶?,死人都將會蘇醒過來。但是他們的秘密卻要留在全能的主和他的審判那里,直到全人類的末日。
短篇小說一定要緊貼住人物寫,緊盯住人物寫,不能走神,不能散亂。在小說的結(jié)尾,辛格也沒有把筆觸從泰貝利身上挪開。泰貝利和魔鬼短暫的愛情給她的人生帶來的只是一個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秘密。教師的仆人阿爾喬農(nóng)是一個魔鬼,愛情何嘗不是一個魔鬼?愛情這個魔鬼和阿爾喬農(nóng)一樣,讓泰貝利很難辨識,很難逃脫。
辛格是懷著深切的同情來講述這兩個窮人的愛情故事的。盡管,阿爾喬農(nóng)人格上有缺陷,道德上有瑕疵,可是,他和泰貝利的愛情卻是真實的。兩個人在一起,不僅僅是欲望的滿足,而且是同病相憐,相互取暖。泰貝利愛上魔鬼也是在情理之中,因為魔鬼給她付出的是真情,她和魔鬼在一起的時候,獲取的是情感上的滿足和精神上的慰藉。所以說,愛情這個魔鬼很難只從理性去探索。這個故事雖然很心酸,但辛格在講述中沒有煽情,沒有用悲情去賺讀者的眼淚,而是在輕松的講述后讓讀者去沉思。
閱讀威廉·??思{的傳記,知道??思{常常把短篇小說稱為“故事”。??思{一生寫了上百個短篇小說,其實,他的有些短篇小說故事很單薄,也就是說,小說沒有多少“故事”可言。可是,他卻在沒有故事的地方寫出了令人驚嘆不已的新意。固然,無論什么體裁的小說,編一個好故事是很重要的小說元素,然而,在沒有故事的地方,或者說,故事很簡單,卻寫出了分量很重的小說,是很不容易的。伯納德·馬拉默德的短篇小說《春雨》,翻譯為漢字,只有五千字左右,作者在沒有故事的地方出意蘊,出滋味,使一篇很短的短篇小說成為對人的心靈有啟迪的佳作,顯示出了馬拉默德概括、挖掘生活的能力和深厚的藝術(shù)功力。
春天里的一個黎明,女孩兒弗洛倫斯的父親喬治·費舍爾已經(jīng)醒了,他躺在床上,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因車禍在彌留之際的情景。我們常常說,愛和死亡是小說的永恒主題。愛和死亡無疑是人生的重大課題。小說一開篇,在一個老人面前展示的是死亡的圖景。盡管,老人說他不怕死,可是,他心中的話無法給妻子貝蒂說,無法給到了婚嫁年齡的女兒弗洛倫斯說。老人是孤獨的。在小說一開篇之所以讓一個老人回憶死亡的場景,是因為,馬拉默德將死亡和愛聯(lián)結(jié)在一起來寫。喬治·弗舍爾是愛的化身,他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女兒。他責(zé)備女兒自私,小氣,抱怨女兒和她的男朋友保羅不好好相處。他嘴上說對女兒失望,其實是對女兒愛的另一種表達方式。他很贊賞女兒的男朋友保羅,希望女兒能和保羅在一起,希望女兒生活愉快幸福。
一個細雨蒙蒙的四月天,保羅來了,恰巧,老人的妻子貝蒂和女兒弗洛倫斯都不在家。保羅提出和喬治出去散步,喬治欣然應(yīng)允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在春雨中緩慢地走著。保羅很坦率地告訴喬治:“弗洛倫斯愛上了我,她是這么對我說的。我也想愛她,因為我也很孤獨,可您不知道,我對她愛不起來。我跟不上她。她不像您。我們在河濱路散步,我跟不上她。她說我郁郁寡歡,悶悶不樂,她要去看電影?!眴讨螕?dān)心的事,保羅終于說出口了,“喬治感到他心跳得很厲害。”喬治本來想把自己一生如何孤獨,如何徹夜不眠告訴給保羅,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兩個人冒著雨回去了。
小說寫到這里,我們就明白了,為什么黎明時分老人回憶的是一個年輕人即將死亡的場景。馬拉默德似乎要闡述:人,本來就是孤獨的,只有愛,只有愛情才能化解人的孤獨。否則,就只能在死亡中埋藏孤獨了。
在作品的結(jié)尾,喬治的情感升華了。喬治覺得他又一次擁有了這個世界,喬治愛這個世界,愛女兒,愛保羅,愛那個死去的年輕人。他走進了女兒的房間,已經(jīng)入睡的女兒醒了,他本來想告訴女兒,保羅是怎么說的,可是,話到嘴邊,他咽回去了,他只能告訴女兒,他和保羅在春雨中散步的事,“他為弗洛倫斯難過,心里一陣刺痛。”馬拉默德寫出了一個做父親的對女兒錯失愛情的心痛和無奈。愛情是美好的,它可以戰(zhàn)勝孤獨,但是人也不能為了愛情而改變自己。這把年紀了,還為女兒日后的人生而擔(dān)心。喬治的愛心并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老去??墒?,他只能獨自難過,伴隨他的,依然是孤獨。
馬拉默德的筆力不在于編織故事、構(gòu)架情節(jié)上,這個短篇的情節(jié)很簡單,兩句話就可以概括——因擔(dān)心女兒的愛情,喬治和女兒心怡的對象保羅在春雨中散了一次步。馬拉默德善于烘托氣氛:雨霧白茫茫的一片,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兩個孤獨的男人行于雨中,冷風(fēng)迎面吹來,一種凄婉的憂傷氣氛如同春雨一樣,飄灑在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身上,滲進他們的血液。喬治灰暗的心情和這灰色的天融為一體,給小說增添了悲涼的意境。
喬治和保羅散步回家后,作者寫道:
我必須告訴她,他想。他打開弗洛倫斯房間的門。她在睡覺。他能聽到她輕輕的呼吸聲。
“弗洛倫斯,”他輕聲地叫著,“弗洛倫斯。”
她立刻醒了?!笆裁词拢俊彼÷暤貑?。
話到了嘴邊,“保羅,保羅來過了。”
她用臂肘支起身子,長發(fā)披散在肩上。
“保羅?他說了些什么?”
喬治想說,可那些話又凝滯不動了。
他不能告訴她保羅是怎么說的。他為弗洛倫斯難過,心里一陣刺痛。
“他什么也沒說,”他喃喃地說,“我們?nèi)ドⅰ⒘松⒉??!?/p>
弗洛倫斯嘆了口氣,又躺下了。風(fēng)在吹著,春雨還敲打著窗子,他們聽著雨落在街上發(fā)出的聲音。
從馬拉默德的這個短篇中,我們讀到的是:短篇小說故事越簡單,意蘊越豐厚,越含蓄作品越有力量。馬拉默德抓住的不只是故事,而是人物心靈深處未被人們察覺的東西,他很巧妙地將這些東西展示了出來,使喬治這個孤獨憂郁的老頭子的形象豐滿了。因為喬治很疼愛女兒,不愿意給女兒說出保羅并不愛她的實情,怕因此傷害了女兒,他只能獨自吞咽痛苦。馬拉默德對老人的心理揣摸得很細致,很到位。他對人生深刻的領(lǐng)悟在小說結(jié)尾恰如其分地展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