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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武和他的土家族親人

        2023-05-11 08:47:12望艷李茂清
        民族大家庭 2023年2期
        關(guān)鍵詞:山歌土家族短篇小說

        文/望艷 李茂清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王振武是20 世紀80 年代中國文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1981 年他的短篇小說《最后一簍春茶》斬獲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著名文藝評論家丁道希先生評價王振武是一個“把創(chuàng)作的根須延伸到石板巖坷、茶兜竹根之間,散發(fā)出泥土芬芳的人”。這片芳香的泥土就是長陽土家族自治縣榔坪鎮(zhèn)樂園村。

        1968 年12 月5 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一則調(diào)查報告《深受貧下中農(nóng)歡迎的合作醫(yī)療制度》改變了王振武的一生。他從這篇文章中知道了覃祥官,并對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發(fā)源地樂園村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1974 年臘月,王振武向武漢歌舞劇院請了假,從武漢搭長途汽車,到長陽縣城,住一晚后,再從縣城乘坐到榔坪的客車,然后步行過花橋,趟過葉溪河,路過蔣家臺子,過廟沖坪,下十二拐,過干溝河,爬簝?nèi)~沖,上下馬石,翻廟埡子,過松樹包,輾轉(zhuǎn)幾百里,終于來到覃祥官家。似乎是前世注定的情分,賓主相見甚歡。王振武迫切請求認覃祥官做兄長,這個來自大都市的漢族小伙子從此有了一個大他6 歲的土家族哥哥。他跟著覃祥官翻山越嶺出診,為患者看病,一起到土地嶺深山老林采藥。鄂西莽莽大山是天然的植物王國,也是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中草藥百寶箱,王振武深深陶醉于此。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茶兜竹根”,都在他筆下活了起來。

        武漢歌舞劇院著名作家王振武

        采藥累了,采風(fēng)渴了,山上隨便哪戶人家都是王振武的落腳處。村民們總會取下掛在火垅里最好的臘肉,摘一捧菜畦里的時蔬,拿出存放已久的苞谷酒款待他。用王振武自己的話說:“那真是人間至味啊?!?/p>

        走村串戶之際,王振武結(jié)識了民間藝人覃培吉,覃培吉是樂園村山歌傳承人?!耙獑柛鑾煄锥喔瑁鑳河脖扰C?,唱了三年六個月,歌師喉嚨已唱破,還只唱個牛耳朵?!币幻缎∥锛?、一個小場景,覃培吉信手拈來就是一首山歌。她尤其擅長土家族高腔山歌,悠揚高亢的腔調(diào)、意味濃郁的情感讓王振武沉醉。

        王振武這個喝著長江水、吃著沔陽米的年輕作家,從1974 年起年年到樂園村采風(fēng),年年在樂園村過年。其中,有十個團圓年是在覃培吉家過的,他還認了年長他7 歲的覃培吉做了干姐姐。

        樂園山歌,土家人在田間地頭的自由吟唱,為王振武的創(chuàng)作增添了鮮明的地域特色。1982年,王振武以覃培吉為生活原型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培幺姑》在《芳草》雜志發(fā)表。

        王振武采風(fēng)過程中拍攝的樂園民間老藝人照片

        王振武(后左三)與覃祥官(前右二)合影

        除了覃祥官、覃培吉,還有一個小姑娘牽動著王振武的心,她就是覃發(fā)萍。第一次見面時,覃發(fā)萍只有兩歲,長著一張圓嘟嘟的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王振武到家里做客,她怯生生地靠近來,試探著把凍得紅通通的小手放到王振武的腿上,王振武輕輕握著覃發(fā)萍冰冷的小手,撫摸著她有些蓬亂的頭發(fā),然后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覃發(fā)萍的媽媽跑來,一邊抱走女兒一邊道歉:“孩子不懂事,她一身灰,把您衣服弄臟了!”王振武連聲說“沒事,沒事”,又將覃發(fā)萍摟在懷里,女孩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覃發(fā)萍的媽媽說,從來沒有見到女兒遇到生人這么開心過。從此,王振武經(jīng)常給覃發(fā)萍買襪子、鞋子、時髦的新衣服……王振武有了一個土家族女兒。

        樂園村土家族純樸的民風(fēng)和厚重的傳統(tǒng)文化,像沒有過濾的牛奶,散發(fā)著原始的香味,又以無比豐富的營養(yǎng)滋潤著王振武。這個真誠熾熱的漢族青年在樂園受到了豐厚的文化滋養(yǎng),走入了事業(yè)的豐碩期。1980 年,他在《芳草》雜志發(fā)表小說《誰摘這朵黑牡丹》;1981 年,他又發(fā)表了短篇小說《最后一簍春茶》,并獲得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引起了全國讀者和文學(xué)界關(guān)注;1982 年,他在《莽原》文學(xué)叢刊發(fā)表短篇小說《新姑娘上路》,其間,詩集《江上紀事》、報告文學(xué)《一支山歌飛出巖》等紛紛出世。1987 年,王振武在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茶兒》時猝然倒在書桌上,英年早逝,年僅48 歲。

        3 個月后,王振武離世的消息傳到了樂園村,時年55 歲的覃培吉放聲痛哭,附近的幾十個村民自發(fā)地來到覃培吉家吊唁。王振武的逝世撕裂了樂園村民的心,他們要以土家族風(fēng)俗祭奠最愛的人,他們要派人去看一眼,他們要知道王振武葬在哪里。第二天清晨,覃培吉在她屋后的樹林里采了一大捧映山紅,這是王振武生前最喜歡的花。

        覃培吉千里奔喪的消息在武漢歌舞劇院不脛而走,王振武的領(lǐng)導(dǎo)來了,同事來了,生前好友全都來了。在武漢扁擔(dān)山公墓,覃培吉把鮮艷的映山紅整齊地擺放到王振武的墓碑前,雙膝長跪,按照土家族禮儀,磕了三個響頭,而后放聲痛哭。覃培吉聲淚俱下地細數(shù)王振武在樂園村的過往,傾述哀思,所有來者被深深打動……

        王振武的土家族親人豈止一兩個,方圓幾十里的樂園村,哪家的水王振武沒喝過?哪家的碗王振武沒端過?哪家的火垅沒有留下王振武的歡聲笑語?樂園村2000 多名村民個個都是王振武的親人。

        時光流淌,真情永恒。幾十年過去了,樂園村的鄉(xiāng)親們依然深深懷念王振武,他永遠活在樂園村民塵封的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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