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

東盟成立56年來，其政治影響力不斷擴大，經濟實力也不斷提升。而在東盟尋求及推進的一系列促進經濟增長措施中，東盟內部及其對外達成的自貿協定，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度A爾街日報》東南亞分社社長曼達納認為，在成立數十年后，東盟取得了兩大成功，首先是自由貿易方面的成功。

從1992年開始，東盟內部就有了自由貿易協定，后又與其他大國簽訂了諸多自貿協定，這促進了東盟國家制造業(yè)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進一步完善。近年來，東盟的前五大貿易伙伴中，中國、韓國、日本穩(wěn)居其中，而早在20世紀初，東盟即與這三個國家簽署了自貿協定。這些自貿協定的簽署，給東盟的經濟發(fā)展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助推作用。

建立有競爭力的內部統(tǒng)一市場

1967年，東盟正式成立，在隨后的時間里，各國之間的貿易和經濟聯系開始增強。東亞問題專家、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張?zhí)N齡提到，自20世紀70年代中期起，東盟開始把推動內部市場開放、優(yōu)化內部發(fā)展環(huán)境作為合作的重點。1977年，東盟開始啟動“特惠貿易安排”（PTA），并在進程中不斷對其內容進行修改，以提高東盟內部市場的開放程度。

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東盟各國的經濟開始高速增長，但與此同時，貿易壁壘和互相競爭的局面也愈加凸顯，成為制約東盟經濟一體化的主要問題。為此，東盟國家決定推動建立一個自由貿易區(qū)，以促進區(qū)域內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

1992年1月，第四次東盟首腦會議正式提出建立東盟自由貿易區(qū)，并計劃在15年內完成，屆時將區(qū)域內部的關稅降至0～5%。東盟自貿區(qū)相關談判的重點是逐步降低關稅，1999年，東盟又決定6個老成員國到2015年，新成員國到2018年完全實現零關稅。

關稅減讓、破除非關稅壁壘是東盟自貿區(qū)推進中的重要內容，除此之外，原產地原則、開放服務原則，以及建立東盟投資區(qū)（AIA），實現投資自由化，實行東盟工業(yè)合作計劃（AICO）、電子東盟（E-ASEAN）和信息通訊產品貿易自由化等都是東盟自貿區(qū)建設過程中發(fā)力的重點。特別是消除非關稅壁壘，如進口配額和出口補貼等。通過降低貿易壁壘和提高貿易自由化水平，進一步加強區(qū)域內經濟聯系，提高東盟國家的生產力和競爭力。

東盟自貿區(qū)建設的推進為其自身的發(fā)展帶來了巨大的助推作用。促進了成員國之間的貿易自由化和貿易便利化，逐步消除了貿易壁壘和關稅，擴大了市場規(guī)模，提高了貿易效率。而且，東盟自貿區(qū)的建設鼓勵成員國提高產品和服務的質量，通過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進一步提高其產品和服務的國際競爭力。此外，還吸引了大量外國企業(yè)進入東盟市場投資，為當地創(chuàng)造更多就業(yè)機會，同時也加速了先進技術向該地區(qū)的轉移。

可以說，在自貿協定的推動下，東盟逐漸朝著一個單一的市場和生產基地，一個極具競爭力的經濟區(qū)，一個經濟平衡發(fā)展的經濟區(qū)，以及一個與全球經濟接軌的經濟區(qū)域發(fā)展。也正得益于此，東盟開啟了尋求與更多域外國家和地區(qū)開展自貿協定的進程。

首次與外部達成自貿協定

最早與東盟達成建立自貿區(qū)共識并迅速推進的是中國。2000年10月，中國提出在世界貿易組織（WTO）承諾基礎上，建設更加互惠的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qū)倡議，這一倡議立即得到了東盟的積極相應。并且，在后來的談判中，東盟主動提出，將中國—東盟自貿區(qū)作為東盟主導的“10+1”推進?？梢姈|盟對此的重視，以及對與中國達成自貿協定的期許。

2002年11月，中國—東盟簽署了《中國與東盟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這標志著自貿區(qū)建設進程正式啟動。緊接著，《貨物貿易協議》《服務貿易協議》《投資協議》相繼簽署。2010年1月1日，發(fā)展中國家間最大的自貿區(qū)——中國—東盟自貿區(qū)正式建立。

中國－東盟自貿區(qū)的內容，除了以關稅減讓為內容的貿易安排外，經濟領域的合作是雙方推進的重點。根據東盟一體化的需要和各自的優(yōu)勢，農業(yè)、信息通訊、人力資源開發(fā)、相互投資等成為雙方合作早期的重點和優(yōu)先領域。

如今，中國—東盟自貿區(qū)建成十余年來，無論是東盟還是中國都受益匪淺。據中方統(tǒng)計，中國—東盟自貿區(qū)建成以來，雙方之間90%以上的貨物可享受零關稅待遇，雙邊貿易不斷快步增長，雙向投資逐年上升，經濟技術合作更是不斷深入。

而回溯中國—東盟自貿區(qū)建立時背景，更能看出東盟積極加快貿易自由化進程，以開放促繁榮的決心。2001年“9·11”事件導致全球經濟受創(chuàng)，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在這樣的困難形勢下，東盟與中國就如何應對危機，建立自貿區(qū)，謀求更多合作機會的共識有著重要的意義。

在此之前，東盟作為一個整體，與外部并沒有達成實質性的自貿協議。東盟研究方面的專家普遍表示，構建中國—東盟自貿區(qū)使東盟的中心地位得到進一步加強，不僅向外界顯示了東盟的信心，還提高了東盟的國際地位，增加了東盟的國際發(fā)言權。文萊蘇丹博爾基亞曾表示，建設中國—東盟自貿區(qū)對東盟國家是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決定”。

東盟與中國構建自貿區(qū)的成功，增強了其拓展“10+1”自貿區(qū)框架范圍的信心，助其積極推動與日本、韓國、印度、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以及歐盟等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構建自貿區(qū)。

與發(fā)達國家達成自貿協定

2002年11月，也就在中國－東盟自貿區(qū)建設進程正式啟動之際，東盟與日本就舉行有關自由貿易區(qū)協議框架問題的談判達成共識。次年3月，東盟和日本就有關雙方在10年內建成自貿區(qū)的協議框架問題進行了首次會談。2005年4月，東盟和日本正式就全面經濟伙伴協定進行談判。歷經3年談判，東盟—日本于2008年4月正式簽署《東盟－日本全面經濟伙伴協定》。

這是日本當時簽署的第一個多邊自由貿易協定，主要聚焦雙方貨物貿易關稅壁壘的消除。根據協定，日本將對從東盟進口的按價值計算90%的產品實行零關稅。此后，東盟與日本的雙向貿易增長保持強勁勢頭，并且，雙方還于2020年8月1日修訂了“日本—東盟經濟伙伴關系”，據日媒報道，此次修訂的部分主要圍繞加強雙方在跨境服務貿易以及投資方面的合作。

2021年，東盟—日本的貿易額達2402億美元，同比增長17.2%，超過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蔓延之前的水平，日本成為東盟的第三大貿易伙伴。此外，2021年，日本流入東盟的外國直接投資資金（FDI）達120億美元，比2020年增長3.5%，成為東盟的第四大FDI來源國。

除了與日本這一發(fā)達國家達成自貿協定，東盟與韓國的自貿協定談判也不斷取得實質性進展。2005年12月，東盟與韓國簽署經濟合作的框架協定，為建設雙邊自由貿易區(qū)提供了基礎性文件。2009年４月，東盟與韓國完成《投資協議》談判，并于６月正式簽署這一協議，這也標志著東盟－韓國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已經完成。此后，東盟與韓國的合作也不斷深入。2021年韓國與東盟的貿易額達1760億美元，有助于韓國保持東盟第四大貿易伙伴的地位。

東盟與日本、韓國等發(fā)達國家達成自貿協定，極大促進了自身的經濟發(fā)展。作為亞洲經濟強國，大量的日本、韓國企業(yè)在自貿協定的紅利下，到東盟地區(qū)進行投資建廠，先進的技術和雄厚的資金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東盟的工業(yè)化和經濟發(fā)展，東盟的區(qū)域產業(yè)鏈供應鏈合作日趨緊密。

為何選擇自貿協定

一路走來，開放，已經成為東盟尋求發(fā)展的明確路徑。在尋求更快發(fā)展的道路上，東盟并不止步于與各大貿易大國簽署自貿協定。由東盟發(fā)起和主導的，歷經8年31輪談判才開花結果的《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就是東盟將自貿協定堅持到底的力證。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東盟主導RCEP進程不斷推進，促使RCEP于2022年1月1日生效實施，由此，該協定超越歐洲聯盟，成為目前世界最大的自由貿易協議。從而也使得即使在疫情影響下，東盟依舊保持了逆勢上揚的良好發(fā)展勢頭。

至此，我們不禁要問，為何東盟如此堅定地推動自貿協定？

在張?zhí)N齡看來，東盟開展經濟合作的方式不是靠動員內部資源開展集體項目建設，而是采取推動市場開放、改善區(qū)域內市場環(huán)境、增強區(qū)內對外部資源投入的吸引力的方法。他認為，東盟作為發(fā)展中國家的聯合體，內部可動員的資源有限，其最大的資源是市場潛力，因此，市場開放本身可以創(chuàng)造資源。

對東盟來說，把推動市場開放與開展經濟合作融為一體的自貿區(qū)建設，大大豐富了東盟與對話伙伴國關系的內容，深化了與對話伙伴國的關系，提升了東盟的吸引力，最重要的是，不斷增加貿易與投資機會，增強了東盟的經濟發(fā)展動力。

所以，即使在外部環(huán)境不樂觀的情況下，東盟依舊堅定地推動自貿協定的談判和進度。如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fā)，東盟的經濟發(fā)展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巨大困境，正當外界認為東盟自貿區(qū)建設也將放緩甚至停滯乃至擱淺的時候，東盟非但沒有退回到保護主義，而是提出了加速開放的戰(zhàn)略 。后來在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之時，東盟依舊堅定地推行自由貿易，當時，時任泰國副總理郭薩就曾強調，東盟國家反對貿易保護主義，貿易保護主義對應對當前國際金融危機毫無益處。他還表示，推動經濟一體化將有助于東盟成員國擺脫當前金融危機的影響。2019年11月，在韓國—東盟特別峰會上，東盟也旗幟鮮明地表示，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支持維護自由貿易秩序。

無論是20世紀的兩次金融危機，還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疊加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情勢下，東盟皆通過加快自貿協定加速開放，來增強吸引力和創(chuàng)建活力。而事實也證明，這種做法促進了資本向東盟的回流，加快了其經濟恢復和增長的步伐，對東盟國家走出危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學術界常用“小馬拉大車”來形容東盟在東亞合作中的地位和作用，東盟成立56年來，小馬為何能拉動大車？成立東盟自貿區(qū)、對外達成諸多自貿協定，都為此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本文圖源：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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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2003年10月，東盟與印度簽署了《東盟－印度經濟合作框架協定》，該協定于2010年1月1日正式生效。2009年8月，東盟與印度簽署了東盟—印度貨物自由貿易協定（AITIGA），印度也成為繼中國、日本和韓國后第四個與東盟建立自由貿易機制的國家。2014年，東盟與印度又簽署了服務貿易和投資領域的自貿協定。

2、2009年２月，東盟同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簽署了《自由貿易協定》，該協定于2010年生效。2023年2月舉行的東盟—澳大利亞—新西蘭自貿區(qū)聯合委員會（AANZ-FJC）第20次會議完成了《東盟—澳大利亞—新西蘭自由貿易協定》（ AANZFTA ）升級談判中各項內容。

3、早在2007年，東盟與歐盟開啟自貿協定談判，但由于分歧較大，談判于2009年中止。后來歐盟轉為與東盟成員國分別進行雙邊自貿協定談判，目前歐盟已與新加坡、越南達成自貿協議。2022年12月14日，東盟和歐盟舉行了歷史上首次峰會，雙方表示，最終目標是達成自由貿易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