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駒

芒 種

祖母割麥子、綰麥子

叢麥子這些勞作

似乎是將長長的詩行

精簡成短短的句子

遺落在故鄉(xiāng)

母親在山腳那個形如彎月的水田里

彎腰插秧苗

像個認真的書家

在鋪了一層秧水的軟泥上

寫自己的小楷

半百之年

要將頭，昂起來

昂成平原外的那座名山

有怪石嶙峋

有樹木橫長

也有，晶瑩的雪

堆在山頂

車前草

在我老家的鄉(xiāng)下，車前草

都是半大的小孩，用尖刀

一朵一朵挑起來

背回家，淘凈了，砍細了，喂豬

有一年饑荒，它充當了唯一的口糧

我的那些貪吃的老鄉(xiāng)

他們總是斯文地挑下它的一半

放進口里咀嚼

讓剩下的那一半，在流淌完傷心的汁液后

再去填充下一個饑腸轆轆人的牙縫

一場雪恰逢時宜地降下來

掩蓋了眼前的村莊和大地的千瘡

也一同掩蓋了車前草的新傷與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