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從前,你來到茶花鎮(zhèn)茉莉街,你準能一眼看到街角那棵玉蘭樹下的綠郵筒。那時它還很年輕,墨綠的鐵皮外衣是嶄新的、發(fā)亮的。
它最喜歡的東西是寫滿字的信,還有漂亮的明信片。那些藏在字里行間的祝福、思念和秘密,都從綠郵筒這里出發(fā),去往或遠或近的地方。收到信或明信片的人,笑容可能比玉蘭花還燦爛。
每到周三,當丁零丁零的自行車鈴聲從老遠的地方傳來時,綠郵筒就知道,是阿康來了。阿康是茶花鎮(zhèn)的郵遞員,他的年齡比那棵玉蘭樹還要大。
“這周的信件好多呢!”綠郵筒驕傲地說。
“辛苦啦,伙計!”阿康拍拍綠郵筒的腦袋,掏出兜里的鑰匙,把綠郵筒肚子里的信件通通搬到車上的郵袋里。
綠郵筒很喜歡自己的工作。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往綠郵筒肚子里投信的人越來越少了。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手里都捧著一個個小小的機器,低著頭邊走邊看,不時對著機器露出微笑。
綠郵筒的肚子常常連著幾周空空的。
聽阿康說,那種機器叫手機。人們都不怎么喜歡寫信了,而且住在茉莉街的人也越來越少,就連住在玉蘭樹上的麻雀一家也搬走了。
一天清晨,綠郵筒被轟隆轟隆的聲音驚醒了。大地在震動,茉莉街上來了一輛大吊車,街角那棵玉蘭樹被挖了起來,然后被吊上卡車運走了。
“再見了,老朋友!我真舍不得你呀!”玉蘭樹流著淚和綠郵筒告別。
“他們要把你搬去哪兒?”綠郵筒慌張地問。
“我也不知道。聽說,再過一個月,這條街道兩邊的房子就要徹底拆除了?!本G郵筒目送大卡車載著老朋友遠去,心中難過地想著:等待我的又將是怎樣的命運呢?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個月,阿康也沒有再出現(xiàn)。阿康去哪兒了呢?明天,大卡車就要來了,這條老舊的茉莉街上的房子就要被拆了,要蓋上新的高樓大廈。自己也該被碾成鐵皮送進廢品收購站了吧?綠郵筒打著盹兒惆悵地想。
刺溜,一封信突然從綠郵筒的嘴巴掉進了綠郵筒的肚子里。是誰這么晚來寄信呢?難道寄信的人不知道這條街道兩邊的房子馬上要被拆了嗎?綠郵筒睜開眼睛,月色籠罩下的茉莉街空蕩蕩的。
明天是周三了。可是,明天拆遷隊也要來了。明天,阿康會來嗎?綠郵筒焦急地想。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封要送的信了,一定要順利地送出去呀!如果收不到信,等著收信的人該多著急呀!
一整夜,綠郵筒都焦急地望著茉莉街的盡頭。天終于一點點亮了,太陽打著哈欠,從天邊的云層中露出了臉。
丁零丁零,熟悉的自行車鈴聲響起。阿康來了,只是,這一次,他穿的不是那件熟悉的郵遞員制服,而且看上去有點兒虛弱。
“老伙計,真抱歉,這個月我生病了。他們說我該退休了。我送信送了三十多年,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去哪里呢?!卑⒖祩械卣f。
“昨天有人來寄信,快把這封信送出去。”綠郵筒急切地說。把信交給阿康,它的使命就完成了。
“這時候還會有人來寄信嗎?”阿康詫異地打開綠郵筒肚子上的小門,拿出了里面唯一的一封信。啊,那是一封寫在樹葉上的信。阿康仔細地看了看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念道:“茉莉街,綠郵筒(收)?!?/p>
“是給你的。”
“給我的?”綠郵筒驚訝極了,它還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封屬于自己的信呢,“快幫我念念?!?/p>
阿康展開信,讀了起來:
親愛的綠郵筒,我已在果凍森林安家。我托一縷路過的風(fēng)給你捎信。這里美極了,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我很想念你,希望你和阿康一起來這里安家。
你的朋友:玉蘭樹
嗬,可愛的玉蘭樹還惦記著它的老朋友們呢!綠郵筒開心極了!
“老伙計,還有人念著咱們呢!”阿康激動得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抖動,“咱們快出發(fā)吧!”他欣喜地把綠郵筒搬起來,放到自行車后座上,飛快地朝城外的果凍森林騎去。
綠郵筒就在那里安了家,依然站在玉蘭樹下。
阿康跟從前一樣忙碌,森林里要送的東西可多了:小松鼠給大娘的松果啦,田鼠太太給獾大伯的圍巾啦……都需要從綠郵筒和阿康這里送出去呢!
(選自江西教育出版社《泥公公和小種子》,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