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
我常想,如果能時間逆流,讓我再回到小時候就好了。倒不是為別的,主要是想重溫那段終身難忘的“夜讀”時光。那些書香縈繞的童年記憶,為我的一生鋪上了溫暖的底色。
我上小學時,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那時候,夜市是極常見的。從師范學院大門一直到超市門口,一條長長的人行道兩側都擺滿了小攤兒。小吃攤兒陳設在一輛輛三輪車上,形成了“高處”;一個個鋪在地上的舊書攤則成為了“低處”。想象一下當年小小的我就走在二者中間,該是多么眼花繚亂,多么心潮澎湃啊!
相比起“高處”令人饞涎欲滴的色、香、味,我倒更喜歡“低處”的那些舊書。蹲在書攤前挑書的人很多,挑書的過程往往充滿喜悅,有時也夾著些遺憾、惋惜,不過更多的卻是猶豫不決。我也如此,主要因為囊中羞澀。一個小學生口袋里能有多少零花錢呢?我那時每天有兩塊錢,可是一本舊雜志最低也賣兩元,舊書都要四五塊錢了,哪兒能隨心所欲地買啊!后來我發(fā)現(xiàn),像一本兒童文學類的雜志,我蹲在那兒看,約摸一兩個小時就看完了。這就意味著省下了兩塊錢。但有一點,中間你不能站起來,似乎那是一條不成文的約定:只要你蹲下來看,無論看多久都算是“挑書”;一旦你站起身來,就變成了“蹭書看”,攤主可就要發(fā)火問難了。所以幾乎每看完一本雜志,我站起來時,腿都麻得半天動不了,有一種針扎般的疼痛。
聽媽媽說,我常在舊書攤那兒看到很晚,有一次十一點了還沒回家,父母找過去時發(fā)現(xiàn)我還蹲在那兒看得入神。他們就在我身后等著,直到我看完才把我?guī)Щ丶?。就這樣,在鬧市的夜晚,我蹲在書攤前,看完了數(shù)不清的過刊……那些文章、那些故事、那些詩句,一點點地陶冶了我,滋養(yǎng)了我。
我把自己不多的零花錢都花在了“刀刃上”——就是買自己喜歡的舊書。我買的主要是一些漫畫,比如蔡志忠的《老子說》《莊子說》,還有些《山海經(jīng)》《聊齋志異》等等。這些書是父母給我的“買書??睢焙蜖敔斈棠痰摹白x書津貼”所明令禁止購買的,因為他們認為所有帶圖畫的都是與學習無關的“小人書”??扇缃裨倩剡^頭看,正是這些經(jīng)典漫畫讓我保持了濃郁的閱讀興趣。
很遺憾的是,我小時候的那條夜市后來被清理了,消失了,于是我的“夜讀”便也換了個形式。那會兒我迷上了《紅樓夢》,就把書抱回臥室挑燈夜讀,讀得昏天黑地,讀得如癡如醉。結果,爸爸發(fā)現(xiàn)后用“雷霆手段”把書沒收了。幸得語文老師幫忙投稿,我隔三差五能收到幾張匯款單,就用這些稿費去新華書店買回了一套《紅樓夢》。這可是我的一筆“財富”。為了防止被爸爸發(fā)現(xiàn)沒收,我是打著手電筒藏在被窩里讀完的,故而稱之為“被窩書”。長大后重讀《紅樓夢》時,我都會不由想到那段“夜讀”時光。我想,愛書的人都會懂我當時那種如饑似渴的感受,而那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