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仲

1953年，毛澤東與徐向前（左一）在一起

中華人民共和國十大元帥，筆者見過面的有六位，交談過的則只有徐向前元帥。

筆者參加過《徐向前傳》的撰寫。雖然在他的事跡中沉浸了五六年，多次見面聽他的回憶和教誨，但筆者仍不敢說已經(jīng)熟悉他、了解他了，對一位元帥、一位偉人來說，那只是些片段，只是他八十九個春秋的零碎故事。寫過傳記之后，再寫他，也只能談點印象。

忍者：一生光明正大，從不為己訴曲

一次，筆者去訪問徐向前的妹妹徐達及他的大女兒松枝。她們向筆者講述徐向前時，徐達說：我哥有啥事就擱在心里，不說。松枝接過話說：就是，我爸可能忍了，有啥事都自己擔著。

徐向前的妹妹、女兒對他性格的概括，要說有隨意成分的話，那么跟隨他戰(zhàn)斗、生活幾十年的戰(zhàn)友對他的評價，應該是有一定的權(quán)威性。他身邊的一位偵察兵、后任成都軍區(qū)副司令員的陳明義這樣說：徐帥遇到很多曲折，但他能忍讓，能從大局出發(fā)，不計較個人得失。他有很多委屈的心事，很多時候是帶著委屈去打仗的，但他百折不撓。

這個結(jié)論，是陳明義用他的一生觀察徐向前而得出的一個結(jié)論?！八苋套尅?，道出了徐向前性格的一大特點。

縱觀徐向前的一生，“忍”是他與生俱來的，還是后天自覺修煉的，不好定論。在他“忍”的性格中，有艱難困苦中的忍，有戰(zhàn)場上不利態(tài)勢下的忍，也有被誤解受屈辱時的忍?；赝煜蚯暗囊簧?，“忍”字一直伴隨著他。

15歲那年，徐向前到河北省阜平縣一家書店當學徒，這是他走上社會的第一個職業(yè)。說是學徒，其實就是苦工。店主人給他立下規(guī)矩：“活著不下工，死了不埋墳，投河、跳井與東家無關(guān)?！边@樣苛刻的條件，對他極不公平，但他沒有爭辯、沒有猶豫，把不平和屈辱藏在心底，強忍著，接受了這些，沒日沒夜地干活。這樣的苦力活他堅持了兩年。

南昌起義那天，徐向前當時在張發(fā)奎部隊第二方面軍司令部任上尉參謀，駐九江。夜里，曾自稱要與共產(chǎn)黨合作到底的張發(fā)奎突然變卦，宣布對共產(chǎn)黨員“三天內(nèi)保護，三天后不再負責”。這是一次清洗。徐向前十分氣憤，但他沒有去找張發(fā)奎理論，沒有去問張發(fā)奎為什么出爾反爾。他忍住心中之憤，默默離開了，沒帶行裝，沒有同伴，孤身一人，隱藏著身份，去武漢、去上海，去找黨組織。

在海陸豐，國民黨反動派調(diào)集幾萬兵力分三路向紅4師“圍剿”。幾戰(zhàn)過后，紅4師只剩幾百人，已沒有反擊敵人的力量了，處境一天比一天艱難。緊要關(guān)頭，葉鏞師長犧牲了。也就在這緊要關(guān)頭，徐向前接任紅4師師長，可謂是臨危受命。

這時，全師不足一個營的兵力，到了極度困難的境地。城鎮(zhèn)被敵人占了，村莊被敵人占了，道路被敵人封鎖了，只好退到山里去。徐向前帶著這幾百個人，在山里東躲西藏。面臨絕境，他一直沒有動搖。在他心里，他就是旗幟，他在，紅4師就在；他站著，紅4師旗幟就不會倒下。

1931年，張國燾來到鄂豫皖根據(jù)地，剛剛就任中共中央鄂豫皖分局書記兼鄂豫皖軍委主席就開始搞“肅反”，在黨內(nèi)、軍內(nèi)、政府內(nèi)，抓什么“AB團”“改組派”“第三黨”。次年，徐向前正在七里坪前線指揮反擊敵人第四次“圍剿”作戰(zhàn)，突然傳來個驚人的消息，說他妻子程訓宣是“反革命”，給殺害了。徐向前一聽，猶如五雷轟頂，癱在那里許久。妻子被殺，他悲痛到了極點，也憤怒到了極點，但他沒有失去理智，沒有以總指揮身份擁兵自重，沒有去找張國燾理論，而是壓住胸中怒火，忍住了，繼續(xù)揮軍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戰(zhàn)斗。有回憶文章寫道：徐向前在前線指揮反擊敵人第四次“圍剿”，在他身后，他心愛的妻子正在走上刑場。他忍著，忍著。直到全國性抗戰(zhàn)前夕，徐向前在延安，見到了參與鄂豫皖蘇區(qū)“肅反”的保衛(wèi)局局長。徐問他：“為什么把我老婆抓去殺了，她究竟有什么罪？”保衛(wèi)局局長說：“她沒有什么罪。當時抓她，就是為了搞你?！北扑姓J是“改組派”，也逼她承認徐向前是“改組派”，都被她拒絕了。徐向前忍了四五年，等來的竟是保衛(wèi)局局長的這樣一句話。

西路軍失敗后，徐向前的“忍”，達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境界。西路軍失敗對他這位總指揮打擊是空前的，幾萬人的部隊像蒸發(fā)了一樣，最后連一匹戰(zhàn)馬都沒有留在身邊。他孤身一人（中途路遇特務營營長曹大頭）回到延安，身心疲憊，精神沮喪，靈魂受到強力擠壓。將士的情緒，友軍的議論，中央的看法，個人的責任，對手的嘲笑，清算“國燾路線”擴大化……像一支支利箭扎在他心上。但是，他忍了下來，沒有推諉，沒有申辯，沒有解釋。他說：失敗了嘛，撤職、開除，都沒啥說的。

徐向前的“忍”，詮釋了他對理想、對革命、對事業(yè)的忠誠。

有記者披露，在徐向前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墻上，掛著一副對聯(lián)：“一生光明正大，從不為己訴曲”。這是習仲勛在徐向前去世當天凌晨寫的，落款注明1990年9月21日10時40分。徐向前的兒子徐小巖說：“這副對聯(lián)所寫的也是我父親人生的寫照?！薄皬牟粸榧涸V曲”，是對徐向前“忍辱負重”品格更深意義的詮釋?！叭獭保且环N修養(yǎng)，是一種度量，是一種境界。有人能說，做不到，徐向前做到了，可謂“忍”者楷模。

時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的徐向前

軍事家：創(chuàng)造、總結(jié)了不少戰(zhàn)法

新中國成立到1994年8月，經(jīng)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審定、被冠以“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家”稱謂的，共計36人，徐向前是其中之一。

“軍事家”，徐向前盛名可當。他以軍事家特有的智慧和才華，創(chuàng)造、總結(jié)了不少戰(zhàn)法，這些戰(zhàn)法從戰(zhàn)爭中來，又在戰(zhàn)爭中得到應用、驗證。這里僅舉幾例：

采取“跑圈” 的形式， 避強擊弱

這是徐向前在鄂東北粉碎敵人第三次“會剿”的實踐，是敵強我弱時行之有效的戰(zhàn)法。

1929年6月，徐向前剛剛出任紅31師副師長，師長吳光浩在一次戰(zhàn)斗中犧牲，他以副師長官階指揮全師的作戰(zhàn)行動。這時，敵人的“會剿”部隊來了，是國民黨獨立第4師羅霖部，會同河南土匪武裝李克邦部約6000人，進攻鄂東北紅軍。

這次“會剿”史稱“羅李會剿”。

當時，根據(jù)地內(nèi)紅軍力量很弱小。紅31師名為一個師，其實所轄4個團也就是4個大隊，不足一營兵力。而當“會剿”的敵軍到來時，根據(jù)地內(nèi)又只有兩個大隊，100多人槍，其余部隊正在外線打游擊，來不及集中。

怎么辦？100多人對五六千人，硬拼肯定不行，但又不能放棄根據(jù)地。

徐向前審時度勢，決定采取“跑圈”的形式，與敵周旋，避強擊弱。他帶著部隊和敵人兜圈子，忽南忽北，忽東忽西，一圈又一圈，讓敵人打不到摸不著。這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了半個多月，轉(zhuǎn)到7月初，等來了機會，在柴山保、白沙關(guān)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敵人破綻。敵人李克邦部及紅槍會幾千人，進到這里，人不少，但管理松懈，斗志不堅。于是，徐向前指揮兩個大隊，在當?shù)厝罕娕浜舷?，突然發(fā)起反擊，接連五戰(zhàn)皆勝，百人隊伍打掉敵人營長以下100多人，還活捉并處決了紅槍會頭目戴五爺，余眾潰散，不敢再戰(zhàn)。南面的羅霖部聽后寢食不寧，疲憊不振，沒幾日便退回老巢去了?！傲_李會剿”即告破產(chǎn)。

這種采取“跑圈”的形式與敵周旋，避強擊弱戰(zhàn)法，成了敵強我弱態(tài)勢下指導根據(jù)地軍民對敵斗爭的基本作戰(zhàn)樣式。這一戰(zhàn)法的關(guān)鍵，是跑得開，讓敵人摸不到；收得攏，便于集中兵力；打得贏，取得決定性勝利。

在中共鄂豫邊第一次黨代表大會期間，徐向前和戴克敏、曹學楷共同起草的《軍事問題決議案》，規(guī)定了紅軍游擊戰(zhàn)術(shù)七條原則，其中第五條就是“對敵軍取跑圈的形式”，避強擊弱。

徐向前說，這是形勢逼出來的，是鄂豫邊無數(shù)革命先烈流血犧牲換來的寶貴財富。

1944年， 朱德（右一） 與賀龍（左一）、 徐向前（左二） 等在延安機場

突襲無后援孤立之敵

這一戰(zhàn)法的關(guān)鍵是“突襲”和被突襲之敵“無后援”。

1930年6月，徐向前率紅1師西出平漢路，得知楊家寨車站有敵人兩個連駐守，是郭汝棟部，后援聯(lián)系困難。徐向前覺得這是一個奔襲殲敵的好機會，遂率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夜襲車站，敵兩個連官兵除少數(shù)反抗者被擊斃外，其余都當了俘虜，有的還在夢中。這一戰(zhàn)，有兩個特點：一是偵察準確，兩個連無后援；二是突然奔襲，敵人毫無察覺。

徐向前任紅1軍副軍長兼紅1師師長后，7月下旬，消滅花園鎮(zhèn)錢大鈞教導第3師第5團也是一次很好的“突襲戰(zhàn)”。

這兩次突襲戰(zhàn)，偵察準確，果斷堅決，一舉獲勝。

用“土行孫戰(zhàn)法” 破城

用“土行孫戰(zhàn)法”破城，即是用坑道作業(yè)法攻下城池。徐向前兩戰(zhàn)三次用此法，皆獲成功。

1931年2月，在新集，徐向前指揮部隊用坑道爆破法，炸開城墻，殲滅守敵千余人，拔掉了敵人借以頑抗的重要據(jù)點，取得了挖坑道破城殲敵的寶貴經(jīng)驗。

到1948年用“挖坑道”攻打臨汾城時，徐向前把它稱為“土行孫戰(zhàn)法”。

是時，徐向前任晉冀魯豫軍區(qū)第一副司令員。攻打臨汾城，是華北戰(zhàn)場上一個重要戰(zhàn)役。

臨汾，自古以來都是軍事重鎮(zhèn)，是同蒲鐵路南段的樞紐。此城，古稱“臥牛城”，內(nèi)高外低，周長約10公里，墻基最厚處有30多米，頂上也有10米寬，可并行三輛大車。此城，西傍汾河，南、東、北三面均為開闊地，部隊很難接近城垣，易守難攻。城外東南部還有一座護衛(wèi)城。

臨汾城中守敵兵力很強，有胡宗南的33旅、閻錫山的66師。除這2支正規(guī)軍外，還有逃到臨汾的4個專員公署、14個縣政府所屬的還鄉(xiāng)團、保警隊等雜牌武裝編成的8個團，總兵力接近2.5萬人，統(tǒng)由閻錫山的第6集團軍副總司令梁培璜指揮。

而徐向前的攻城部隊，多是由各分區(qū)獨立營、縣大隊、游擊隊組合編成，新兵多老兵少、輕武器多重武器少、打游擊多攻堅經(jīng)驗少。這樣的隊伍和裝備，用常規(guī)戰(zhàn)法攻下臨汾城很難。當?shù)厝苏f，臨汾城自古以來沒有被攻破過；闖王李自成沒有降伏“臥牛城”，還被射瞎一只眼，氣得掛甲而去。

徐向前要打破這個歷史定論，決心攻下臨汾城。他對夫人黃杰說：“打不下臨汾不回來！”還對8縱司令員王新亭說：打不下來，你和我到五臺山當和尚去。

決心來自他對“土行孫戰(zhàn)法”的自信。

用“土行孫戰(zhàn)法”打臨汾，先試攻東關(guān)，挖了六條坑道，有三條坑道發(fā)揮了作用，成功率為50%。攻打臨汾本城，比攻打東關(guān)難上數(shù)倍。

敵人有了防備，在城內(nèi)發(fā)起了“反坑道戰(zhàn)”，以各種手段偵探解放軍坑道口位置。比如，解放軍在城外挖，他們在城里挖，用城里坑道探得城外坑道走向；還在坑道中埋上“聽音缸”，探聽外面施工動靜，一旦發(fā)現(xiàn)，就想方設(shè)法破壞掉……

為了遏制敵人的“反坑道戰(zhàn)”，徐向前采取了一系列反制措施。比如，對挖、對聽、對炸；比如，主坑道挖土改用三股齒、小鐵鏟等小型工具，盡量降低聲響；比如，主坑道采取蛇形掘進法，多向拐彎，迷惑敵人；比如，派兵在多個方向攻擊前進，分散敵兵注意力，掩護破城坑道作業(yè)……

戰(zhàn)士們晝夜奮戰(zhàn)，挖掘爆破坑道15條，掩護坑道40多條，多數(shù)被敵人破壞掉了，只有2條通到城墻下的坑道，隱蔽地保留下來。

這成了制勝的希望。

兩條坑道，一條填裝1.24萬斤黑色炸藥，一條填裝6000斤黃色炸藥。

5月17日為總攻時間。17日15時，兩個縱隊把山炮、野炮、平射炮都集中起來，同時開火，摧毀或壓制城墻上的敵軍火力。19時，隨著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城墻有兩處被炸開40多米寬的缺口，濃煙滾滾，塵土、泥塊沖向空中又散落下來，突擊隊的勇士，冒著煙塵沖進城去……

臨汾城被攻破，城中敵人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

臨汾戰(zhàn)役，歷時72天，斃、傷、俘敵總指揮梁培璜以下2萬余人。

徐向前說：“臨汾這一仗是傷亡大、勝利大、鍛煉大！”

毛澤東說：“是一個很有意義的大勝利?！?/p>

徐向前兩戰(zhàn)三次使用“土行孫戰(zhàn)法”破城，都取得了成功。也許在未來戰(zhàn)爭中沒有機會再用此法，但他縝密的破城思路是值得借鑒的。

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徐向前

“圍點打援”

“圍點打援”戰(zhàn)法的“版權(quán)”是徐向前的。對這個戰(zhàn)役指導原則，運用最多又得心應手的也是徐向前。

“圍點打援”戰(zhàn)法，理論上的解釋是：圍住一個城鎮(zhèn)的敵人，以之為誘餌吸引其他地方的敵人增援，然后將增援敵人殲滅在增援途中，達到戰(zhàn)役目的。“圍點打援”，是徐向前1928年發(fā)明并成功運用的，但最典型的戰(zhàn)例是后來的蘇家埠戰(zhàn)役。

1932年2月上旬，鄂豫皖蘇區(qū)紅軍取得了黃安、商潢戰(zhàn)役的勝利，失利后的國民黨軍開始在要點上取守勢。皖西之敵，4個師2個旅共12個團，沿淠河東岸，從六安至霍山城，以蘇家埠為樞紐，構(gòu)成一線防御。

剛剛就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的徐向前，面臨的緊迫任務是指揮紅四方面軍轉(zhuǎn)入戰(zhàn)略進攻。他決定東出皖西，先吃掉分散之敵，包圍蘇家埠，最后殲滅敵人援軍主力。

蘇家埠構(gòu)有堅固的防御工事，有3米多高的寨墻，有2米多深的寨壕，有優(yōu)于紅軍的火力配置。而紅軍缺乏攻堅器材，缺乏攻堅經(jīng)驗，缺乏大炮等重武器，強攻不易奏效，只有持久圍城，吸引敵軍來援，把援敵殲滅在運動途中，才是上策。

“圍點打援”，先是圍。3月21日，紅四方面軍3個師由兩河口渡過淠河。22日，戰(zhàn)役開始。第10師主力圍困蘇家埠之敵；73師和霍山獨立團打擊霍山出援之敵；11師一個團和六安獨立團圍困韓擺渡之敵，主力配置在六安西南，打擊六安出援之敵；10師一個團為總預備隊；六、霍兩縣赤衛(wèi)軍、游擊隊廣泛游擊，迷惑敵人。

3月31日，六、霍兩地的國民黨軍同時出援，企圖解救被圍在城內(nèi)的同伙，被紅軍打了一下，龜縮在據(jù)點中不敢再戰(zhàn)。乘勢，紅軍緊縮包圍圈，一是把城圍住圍死，斷其糧草、斷其交通、斷其聯(lián)絡；二是在淠河兩岸地區(qū)準備戰(zhàn)場，待機殲敵。

一個月后，被圍困之蘇家埠、韓擺渡守敵，缺糧、缺兵、缺彈藥，頻頻向蔣介石告急。4月下旬，蔣介石委派皖西“剿共”總指揮厲式鼎，指揮4個師1個旅共15個團約2萬人，由合肥西援。吃掉這2萬多敵軍，才是徐向前此次“圍點打援”戰(zhàn)役的最終目標。

從5月1日開始，紅軍3個主力師，在赤衛(wèi)軍和參戰(zhàn)群眾配合下，或迎頭痛擊，或半路截殺，或迂回包抄，或憑險激戰(zhàn)，終將2萬多敵人援兵盡數(shù)殲滅。紅軍打援期間，蘇家埠、韓擺渡守敵數(shù)次突圍，均未得逞。至5月8日，城內(nèi)敵人饑困難熬，全部繳械投降，戰(zhàn)役勝利結(jié)束。

“圍點打援”，意在“打援”，但戰(zhàn)役結(jié)果是“點”在圍中自破，紅軍獲得完全勝利。這次的“圍點打援”，是圍圍打打，反復多次，最后才形成了打擊大股出援之敵的目的。

蘇家埠戰(zhàn)役歷時48天，共殲敵3萬多人，其中俘敵總指揮厲式鼎和5個旅長、12個團長及營以下官兵1.8萬余人，繳獲長短槍1.6萬余支、機槍250挺、各種炮44門、電臺5部，擊落飛機1架，占領(lǐng)了淠河以東廣大地區(qū)。此役是鄂豫皖蘇區(qū)紅軍的空前大捷。

1975年7月30日， 蕭克陪同葉劍英（前右一）、 徐向前（葉劍英身后） 接見軍政大學軍事系、 政治系第一期學員

“收緊陣地”

“收緊陣地”，也是徐向前首創(chuàng)并多次運用的運動戰(zhàn)的一個經(jīng)典戰(zhàn)法，川陜蘇區(qū)反“六路圍攻”戰(zhàn)役的勝利就是成功一例。

1933年春節(jié)過后，徐向前指揮紅四方面軍粉碎田頌堯的“三路圍攻”，又打了“三次進攻戰(zhàn)役”之后，川陜蘇區(qū)迅速發(fā)展擴大，根據(jù)地面積達到4.2萬多平方公里，紅四方面軍擴展到8萬多人。如此戰(zhàn)果，震動了川軍，也震動了國民黨高層，蔣介石急令四川“剿匪”總司令劉湘全力“剿赤”。

劉湘調(diào)遣川系大小軍閥，湊集110多個團，總兵力20多萬人，組成六路“剿匪”軍，向川陜蘇區(qū)紅軍實施包圍攻擊，史稱“六路圍攻”。

為迎擊川軍，徐向前將紅軍部署在東、西兩線，決定用“收緊陣地”戰(zhàn)法粉碎敵人“六路圍攻”。

東線為主要防御方向，集中紅4軍、紅9軍、紅30軍、紅33軍20多個團，布防于萬源到宣漢、達縣的東線地區(qū)，由徐向前親自指揮，主要對付敵之第五、第六兩路；西線為牽制方向，配以紅31軍、紅30軍和紅9軍各一部共10多個團，部署在北起廣元沿嘉陵江以東，到營山、渠縣以北地區(qū)，由副總指揮兼紅31軍軍長王樹聲和紅30軍政委李先念指揮，對付敵之第一、二、三、四路；另以兩個團監(jiān)視陜南方向敵軍。

11月中旬，劉湘下達第一期總攻擊令。徐向前指揮紅軍在川河、前河兩岸，與敵軍激戰(zhàn)兩天，殲敵3000多人。之后，主動“收緊陣地”，把宣漢、達縣留給了敵人。

12月下旬，敵軍第五路總指揮王陵基又率部向東線紅軍發(fā)起攻擊，徐向前組織紅軍邊打邊撤，“收緊陣地”。王陵基誤以為紅軍“全線崩潰”，即令所屬部隊猛烈推進，想一舉殲滅紅軍。這正中徐向前之計。

1934年1月23日夜間，正當王陵基得意忘形之時，徐向前揮軍反擊，敵軍12旅大部被殲滅，左翼兵團頃刻瓦解。王陵基又指揮右翼兵團與紅軍爭奪馬渡關(guān)，被打得落花流水。

在取得殲滅川軍3000多人戰(zhàn)績后，1月28日夜間，徐向前又“收緊陣地”，撤出馬渡關(guān)。待川軍進占馬渡關(guān)時，紅軍已蹤跡全無。

紅軍一“收”再“收”，敵人暴露越來越充分：戰(zhàn)斗力持續(xù)消耗，補給越來越困難；各路之間距離拉大，預備隊與前線脫節(jié)，首尾不能相顧；官兵疲憊，軍心倦??；又趕上過春節(jié)，官兵思鄉(xiāng)思親，無心久戰(zhàn)。

2月10日夜，徐向前下達攻擊令，展開反攻。馬鞍山反擊戰(zhàn)歷時5天，殲敵2個旅以上。敵第五路軍總指揮王陵基，因戰(zhàn)場失利，被劉湘撤職查辦。

保衛(wèi)萬源之戰(zhàn)，是反擊敵人“六路圍攻”的關(guān)鍵一戰(zhàn)。

敵劉湘第一次總攻，損兵折將2萬人；第二、第三次總攻也以失敗告終。6月下旬，劉湘又發(fā)動了第四次總攻。這一次，劉湘共投入140多個團。他的軍師劉從云放言：36天內(nèi)消滅紅軍。

徐向前一次又一次“收緊陣地”，目的只有一個，保存有生力量、消耗疲憊敵人、爭取決戰(zhàn)的勝利。到萬源保衛(wèi)戰(zhàn)時，他說：“我們的陣地已經(jīng)收縮到了最小限度，不能再收縮了，必須打出去。”于是，他精心布置了“收緊陣地”后的反攻。敵人的目標是奪取萬源，紅軍的目標是保衛(wèi)萬源，實施決戰(zhàn)防御。

萬源保衛(wèi)戰(zhàn)打得十分慘烈，經(jīng)常出現(xiàn)你死我活的陣地爭奪戰(zhàn)。敵人用整師整旅的人海戰(zhàn)術(shù)，有營以下軍官敢死隊開路，有銀圓、煙土的激勵，有輕重機槍、迫擊炮、山炮和充足彈藥，死命地輪番向紅軍陣地猛攻。一個團攻不動就用兩個團、三個團，一次沖鋒被打退了，就來第二次、第三次……

紅軍指戰(zhàn)員斗志極旺，面對數(shù)倍于我之敵，敢打敢拼、敢打近戰(zhàn)，不讓敵人奪走一塊陣地。當敵人接近陣地時，步、機槍一齊開火，手榴彈在敵人頭頂上開花，滾木礌石齊下。陣地前，成了川軍的“火葬場”。堅守在青山、老鷹寨的3個連，頂住了川軍2個旅的輪番進攻?？偛拷虒ш?00多官兵，面對敵人1個團，血戰(zhàn)1天后，只剩下30多人，陣地依然在手。

大面山戰(zhàn)斗打得更為激烈。據(jù)許世友回憶，紅9軍25師守在海拔1000多米的大山上，敵人就像數(shù)不清的狼群往山上撲，我們的戰(zhàn)士一個個從工事里跳出來，和敵軍混戰(zhàn)成一片。這樣的反復沖鋒，一個上午就有五六次、七八次之多，眼看著熟悉的戰(zhàn)士、干部在肉搏中倒下，眼看著敵人沖上了蓋溝……

許世友說，我們的大刀是純鋼的，能連砍10多個銅幣不卷刃，但在廝殺中有的也砍卷了刃，長矛也捅得彎彎扭扭的。在危急時，我們軍、師干部也帶著敢死隊出擊……

從7月下旬到8月上旬，川軍發(fā)動五次大進攻，傷亡萬余人卻未能前進一步。接著，在8月10日深夜，徐向前指揮所部出敵不意搶占了青龍觀要點，直下敵縱深廟埡場、河口場、龍池山，激戰(zhàn)數(shù)日，造成了分割包圍劉湘主力的有利態(tài)勢。黃貓埡殲滅戰(zhàn)，只半日，殲敵10多個團，斃傷其旅長以下官兵4000余人，俘旅長以下萬余人，繳獲長短槍7000多支，迫擊炮40多門。這是紅軍反擊劉湘“六路圍攻”的最后一戰(zhàn)。

川軍黃貓埡慘敗，再沒有“圍剿”紅軍的余力，標志著紅軍反擊“六路圍攻”戰(zhàn)役勝利結(jié)束。10個月，計殲敵8萬多，繳槍3萬多支、炮100余門，還擊落敵機1架，實屬空前大勝利。

反擊敵人“六路圍攻”的勝利，可以說是徐向前“收緊陣地”戰(zhàn)役指導思想的勝利。反“六路圍攻”戰(zhàn)役，打得五彩繽紛，戰(zhàn)場像萬花筒一樣變來變?nèi)?，但導演這有聲有色活劇的徐向前，目標只有一個，取得戰(zhàn)役的最后勝利。

后來，毛澤東這樣寫道：“江西叫‘誘敵深入’，四川叫‘收緊陣地’，從前的軍事理論家和實際家也無不承認這是弱軍對強軍作戰(zhàn)時戰(zhàn)爭開始階段所采取的必須采取的方針。”“收緊陣地”這個戰(zhàn)役指導原則，以它的成熟運用和輝煌戰(zhàn)果被載入史冊。

說徐向前是軍事家，不能只限于他對人民軍隊“戰(zhàn)法”的貢獻?！败娛录摇?，是許多成就在他身上的“集合”，諸如：對創(chuàng)建人民軍隊的貢獻，對發(fā)展壯大人民軍隊的經(jīng)驗，對管理運用人民軍隊的方法，對人民軍隊戰(zhàn)斗力和戰(zhàn)斗作風的養(yǎng)成，等等，他都有獨到的造詣。

1986年6月18日， 徐向前（前排左四） 與原紅四方面軍部分老同志合影

“布衣元帥”：廉潔自律堪稱楷模

徐向前廉潔自律堪稱楷模，有“布衣元帥”之稱。

一位記者訪問徐向前的兒子徐小巖后，在訪問記中寫道：“令人意外的是，身為出自黃埔一期、南征北戰(zhàn)的元帥，徐向前在生活中卻善于縫補衣物，也是十大元帥中唯一一位會織毛衣的元帥，由于簡樸沒有官架子，人稱‘布衣元帥’。戰(zhàn)爭年代里，他曾自己動手織過一件毛背心，一穿就是30年。衣服破了，他常常自己縫補。在紅軍年代，有部下來找總指揮，看到這情景便感嘆：‘想不到徐總還有這么一手?！?/p>

親人心目中的徐向前

說徐向前是“布衣元帥”，是因為他以初心為本，不鋪張顯耀，有平民心態(tài)。

筆者去他家時看到，會客廳有幾張老式沙發(fā)，還是20世紀50年代配置的，很舊很舊了。筆者曾問郭春福秘書，這沙發(fā)該換了吧？他笑笑說：老人家不讓換。在這個會客廳里，除那沙發(fā)外，還有桌子、凳子、地板、窗簾，沒一件是時髦的，更談不上“顯貴”了。從客廳的陳設(shè)，看不出這是元帥之家。

筆者第一次見到徐向前時，第一印象是他的穿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筆者沒有見過他穿西裝，退休后有公務就穿中山裝。他和我們“傳記組”談話時，冬天在家里就穿軍綠色的棉襖棉褲，沒有外套，看上去像一個老兵。有一件毛背心，是他在延安參加大生產(chǎn)運動時自己織的。他二女兒魯溪說，爸爸喜歡吃甜瓜，喜歡吃土豆、南瓜拌飯，還喜歡吃榆錢、馬齒莧、油面。徐小巖說，有人說父親是“布衣元帥”。筆者覺得這個稱呼挺確切的。

徐向前有個“百寶箱”，李而炳秘書專門拿出來給我們看過。設(shè)置“百寶箱”這習慣，是從戰(zhàn)爭年代延續(xù)下來的。箱子里邊有些常用的小工具、小材料，還有縫補衣物用的針頭線腦。戰(zhàn)爭年代用這些，進城了，新中國成立了，當元帥了，還用?？p補衣物、釘紐扣，給孩子們做小桌子、小椅子、小手槍……

這個“百寶箱”，里面裝的不僅僅是小工具、小材料、針頭線腦，它裝的是元帥的初心，裝的是人民軍隊的本色。

攝影，對一個元帥來說，不算新奇，但既能攝影又能沖洗膠片，就需要有一點專攻了。尤其是在用膠片攝影的年代，要設(shè)置暗房、掌握洗相藥水配量，普通人做不到，就算是懂得這方面知識的人，也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但身為元帥的徐向前，做到了。他的妹妹徐達，以及松枝、魯溪兩個女兒，都和筆者談過徐帥給她們照相、洗相片的事，而且一直保留著那些照片。他的妹妹徐達說：我哥哥的勤儉有點像我母親。我母親過日子很節(jié)省，一塊舊布也舍不得丟掉，要拿起來掂一掂，看還能做點什么；點燈用根火柴也要思量一番，有爐火就不用火柴了。我哥哥新中國成立初期都是自己照相、自己洗相，女兒、兒子、外孫及親戚朋友們照相、洗相都是他來做。

一次，筆者在大連采訪徐向前的二女兒徐魯溪，聽她講爸爸對她的關(guān)愛。讓筆者沒有想到的是，這位指揮千軍萬馬的統(tǒng)帥，竟心細如絲，情深似母。徐魯溪說：我愛生病，他總是細心照管。在延安時他有個夾著一朵小花的筆記本，我一生病他就在本上畫一個表，早上溫度多少、午間溫度多少、夜里溫度多少，都記得清清楚楚。她說：爸爸還給我做衣服，做完就把衣服放在寫字臺上，用尺子量好距離，釘扣子。有一次，我?guī)退斂圩樱芽圩俞數(shù)煤芩?，沒留出空隙。他說：那怎么穿呀，重釘。我只好老老實實拆開重做。

徐魯溪說，1965年我讀研究生，一個月42元工資。爸爸說：你這42元，你也不要給我們，我們也不給你，有困難時我們可以幫你。她說，我們沒有叫爸爸媽媽幫我們，只是有時去家里拿點桃子、雞蛋什么的。我愛人叫張元生，老家在湖北。他姐弟比較多，排行老二。我們有一段生活比較困難，在中關(guān)村只住8平方米的房子，但他從來不提讓爸爸媽媽幫助我們的事。

徐魯溪還給筆者講過這樣一件事。她說：在育英小學就讀時，一次，我拿了同學一個小戒指玩，爸爸發(fā)現(xiàn)后，大發(fā)脾氣，要拿皮帶抽我，說我違反了群眾紀律。這件事對我教育特深，我永遠都不會忘。

徐向前的嚴格是出了名的。徐小巖說，父親特別注重公私分明，他的專用配車，除了公干，是不允許家人私用的。他二女兒說，在家里有時我對秘書或廚師說話不注意，爸爸就批評我，說：秘書是我的秘書，是工作的，不是你們的秘書。

部屬眼中的徐向前

在撰寫《徐向前傳》過程中，筆者訪問過不少徐向前的老部下和他身邊的人，這些被訪者講了不少徐向前廉潔自律的故事，反映了這位指揮千軍萬馬的統(tǒng)帥在日常生活中的簡樸之風，塑造了他有格、有威、有戒的“布衣元帥”形象。

“徐帥生活很簡單?！痹诙踉ネ罡鶕?jù)地就給徐向前當勤務兵的楊朝忠說，1930年前后在新集時，我就給徐帥當勤務兵。徐帥生活很簡單，吃飯隨便，有面條、饅頭就行。他就在連隊里吃飯，沒有大、中、小灶之分。不單獨做，單獨做了他也不吃，單獨給他做點什么他就提意見。有了饅頭，他就說：優(yōu)待了，優(yōu)待了。

楊朝忠說：那時沒有統(tǒng)一制服，黑的、藍的都有。他穿土布衣服，襯衣是用洋布做的，破了就補一補。我不會洗衣服他就教我。他穿草鞋多，沒有皮鞋，有一雙布鞋洗腳時才穿一下。襪子也是土布，襪底是線繩納的，多是老百姓的慰問品。楊朝忠說，部隊打了敗仗，他不高興，對軍長、師長們熊得可厲害了；打了勝仗就高興，讓炊事班搟面條，請客，叫大家一塊吃。

他個人無嗜好。有時買個雞呀、雞蛋呀，有一點特殊的東西，他非要問明白是哪里來的，還要問連隊有沒有。弄不好，我們就得挨一頓批。這一點，楊朝忠感觸很深，他說：索性就不給他買了。他說，有時打飯差一點樣，他要問清楚是哪里來的，當告訴他和連隊一樣時他才吃。楊朝忠說，張國燾吃飯很講究，還喝咖啡。一次，他也給徐帥泡了一杯，徐帥說：我不學這個。

楊朝忠還說：徐帥的習慣是手頭的事情沒辦完不吃飯。事情沒辦完你去叫他吃飯，他理都不理你。事情辦完了，他要洗洗腳、洗洗臉，才吃飯，很講衛(wèi)生。他有一床被子，一條褥子，一條軍毯。你要給他弄點什么多余的東西，用不了幾天他就送給別人了。

“徐帥個人的生活很苦，”原武漢軍區(qū)參謀長歐陽挺說，“他就是一個飯盒子，三個格，湯、饅頭、菜。警衛(wèi)員走到哪里都提著他的飯盒子，還有一個躺椅和馬褡子。他愛吃野菜，我看他經(jīng)常讓炊事員給他弄野菜吃?！?/p>

“徐帥聯(lián)系群眾好?！焙笔≤妳^(qū)退休干部胡登高說，“我是又怕他，又愿意同他接近，他能平等待人，誠誠懇懇，你有缺點他能當面指出?！?/p>

部下胡登高說，徐帥生活方面很艱苦很樸素。他在抗大總校任代校長時，經(jīng)常加班到深夜，我們要給他做點夜餐，他不讓；生病時要給他配一個炊事員，他也不要。但他很關(guān)心學員、教員的生活。胡登高說，他經(jīng)常對我說，要把學員生活搞好一點。那時，師以上干部吃小灶，團營干部吃中灶，連以下干部吃大灶。對教員很照顧，每月2元津貼費，20斤細糧，可以自己做，也可以打回宿舍去。機關(guān)每人3斤肉，黨校是5斤肉。徐帥對我說，你要管好，不要浪費了。

楊朝忠說：1943年11月、12月，徐帥在延安住在中央衛(wèi)生部那里，在七里店。我去看他，帶了點水果去，他把我訓了一頓。我說：我也沒貪污，沒拿別人的，我一個月有五六元津貼，我又不抽煙，買點水果還不行。他笑了。我還給他送去兩瓶“三那星”，是當時治肺結(jié)核最好的藥，他很高興。是蘇井觀部長告訴我弄的。徐帥對我說：你當部長不要拿人家的東西。我那時是344旅衛(wèi)生部部長。

西安四醫(yī)大副校長王照新說：徐帥作風平易近人，不鋪張浪費。在延安冬天發(fā)的氈帽，戴壞了，他還要用舊片子剪鞋墊。他身上從來少不了針線包，衣服什么時候壞了，什么時候就縫。別人說讓警衛(wèi)員給縫吧，他說：這是我的看家本領(lǐng)，不能丟。

王照新說：我們從山東回延安，路過太行山，129師參謀長李達給我們每個人做了一套棉衣，給徐帥做了一件皮大衣，他說什么也不要。后來，陳錫聯(lián)繳獲一件日本軍官的呢子大衣，給了他，他留下了，一直穿到進北平。王照新說：從山東到延安他就病了，住和平醫(yī)院。當時他有10元保健費、5元津貼費，自己舍不得用，給戰(zhàn)友給下級他舍得。潘壽才老婆生孩子，徐帥給買2只雞送去。我在延安結(jié)婚時他還送我5元錢。管理員病了他也買東西去看，而他自己卻烤饅頭干吃。軍委管理科有個小灶，可以打點好飯好菜，他不讓去打。

徐帥在延安時的警衛(wèi)員楊建民說：首長穿得很樸素，有時我們都看不下去了。被子破了，后勤部給做了緞子被面、白被里的被子，他說什么也不肯要，后來只好換了一床白洋布的。他幾年都不做一件新衣服，我們想撿他的衣服穿都撿不到。其他首長的警衛(wèi)員，撿首長穿剩下的衣服，穿得好，很神氣，我們不行，神氣不起來。他和老百姓吃一樣的飯菜，豆面、醋熘豆芽、白菜、北方味的餃子。在延安時搞生產(chǎn)，首長一天抽出一個小時勞動，他和我們一樣，有指標，年底要交多少斤小米，還紡線、種大蔥，還賣過馬。首長對我們很好，但沒有特殊的地方。

原成都軍區(qū)后勤部顧問侯進是臨汾、晉中、太原三大戰(zhàn)役的參加者，他所談的是他在解放戰(zhàn)爭中對徐帥的印象。他說：徐老總穿得非常樸素，冬天經(jīng)常穿一件很舊很舊的大衣，舊棉衣，舊棉鞋，像個炊事員，上街也不帶警衛(wèi)員。他說這是最保密的了，壞人遇上也認不出來。旅長們比他穿得好，都是繳獲敵人的大衣、皮鞋、皮帽子。那時部隊的衣服是用谷草燒成灰染布做的，過一段時間就掉色了，徐帥就穿那種衣服。

徐向前的一名警衛(wèi)員回憶說，徐帥討厭特殊化，對他的親屬要求很嚴。在延安時，他的夫人要把窯洞用白灰刷一刷，這本來是平常的事，可徐帥知道后卻大發(fā)雷霆，說：你怎么就想自己的事，你看看那些戰(zhàn)士都住什么地方，虧你也想得出來。硬是把刷墻的事制止了。

一次，羅榮桓元帥夫人林月琴對筆者說：徐帥對個人生活要求很嚴，軍委服務處的同志反映非常好，他的夫人不能坐他的車，坐車要扣錢；他的小孩到三座門看電影都是自己騎自行車去。這一點，我們做得不如徐帥，沒他做得好。

原武漢軍區(qū)政委李成芳曾對筆者說：徐帥現(xiàn)在80歲了，他的節(jié)儉之風沒變，考慮的還是國家的得失。我們勸他出去走一走，他考慮得很多，說：我出去了，家里人要去，要有人陪著，路費、住宿費要花很多錢，還要驚動很多人。

對家人、 對自己、 對部屬很嚴

徐向前元帥對家人嚴，對自己嚴，對部屬也很嚴。

原北京軍區(qū)副政委黃振堂說：徐帥作風簡樸，不搞拉拉扯扯，使用干部非常正派。

王照新說：1944年中秋節(jié)晚上，王樹聲要到豫西任司令員，向徐帥告別。徐向前夫人要買些東西表示一下，徐帥有點不高興，到外面散步去了，一會兒回來說：樹聲去工作，很好，我們不用招待他，用公家錢不好。正因為我們是戰(zhàn)友，我們見面非常好。你這樣不好，王司令也不會想很多。王樹聲開玩笑說：毛主席要任命徐總當財政部長了。

王照新說：我們?nèi)ザ际瞧匠ｏ埐耍业奖本┖吐櫿窕ㄔl(wèi)員）去看他，徐帥說：你們來了好，今天叫你們來是有好東西，有幾個螃蟹讓你們吃。

王照新還說：我們從山東回延安路上，在王近山的旅部吃飯，我和徐帥一起吃，他夫人和警衛(wèi)班一起吃，自己拿錢。王近山招待我們，徐帥說：用得著嗎？見見面、說說話就行了。他轉(zhuǎn)過話題，用半是批評的口氣說：戰(zhàn)士沒鞋穿，你們看到?jīng)]有？我是你的老首長，還不知道你，一個放牛娃，你的任務，就是把我們安全送過去（回延安）。徐帥舍不得花錢，尤其是公款，把得更緊，別人說他過分。

原成都軍區(qū)司令員尤太忠說，“文化大革命”前，徐帥在無錫，我去看他，進屋徐帥就說：先打麻將，打完吃飯。我說：吃飯有沒有好酒呀？徐帥沒作聲。我就對徐帥夫人說：老嫂子，給我們弄點好酒！她笑著去給我泡茶。我問：這是不是首長喝的茶呀？其實，我們到他那里去，既沒有好茶，也沒有好酒，有啥吃啥。

徐向前對親屬嚴，對部屬嚴，對自己嚴，貫穿了他人生始終，說是“一輩子”，一點不過分。89歲那年他走完了人生旅程。在人生的最后一步，他還沒忘了告訴家人：我死后，一不搞遺體告別，二不開追悼會，三把骨灰撒在大別山、大巴山、太行山和河西走廊。

徐向前對孩子們說：你們要永遠跟著黨走，言行一致，說到做到。

這話，是對孩子們說的，但又像是一個統(tǒng)帥對千軍萬馬的訓令！他，心系軍隊、心系國家、心系黨，一生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