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
在我大約六年級那年,古裝穿越電視劇霸占了熒屏,追星之勢風(fēng)起云涌,一大批當(dāng)紅偶像隨之涌現(xiàn)。當(dāng)時我們班許多同學(xué)紛紛淪為各路明星不同級別的粉絲,并且大家根據(jù)段位等因素自動分為不同陣營。
然而,此時的我大概還在為周末能看兩集《喜羊羊》而興奮不已。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追星大勢面前,我在同齡人的行列里落伍得十分迅速。
造成這樣不利于我合群的形勢,都要得益于我看似單調(diào)實則更單調(diào)的童年。
“看什么電視!作業(yè)寫完了嗎?”
“寫完了?!?/p>
“作業(yè)寫完就行了?考試能考100分嗎?”
“……”
“這次考了100分,不代表下次還能考100分,你沒聽過‘驕兵必敗’這個詞嗎?”
綜上,除了寒暑假,我在平時幾乎與電視絕緣,保持著一種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你在我面前,我卻從不給你一個正眼,我每天從它的全世界路過,彼此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結(jié)合語境,這里的“道”,恐怕要理解成“頻道”。時間一久,我因獲取信息的渠道閉塞,常常和同齡的小伙伴缺乏共同語言。
有一天,鄰居家的小伙伴王小夕來找我玩兒,我們在小區(qū)瘋了一個多小時后,覺得累了,決定找個相對安靜的方式歇一歇,比如聊天。于是王小夕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起了她最近在追的劇——
“你看過《宮》嗎?”
“弓?”我撓撓腦袋,“很久以前好像看過。你去博物館了?”
“我說的是《宮》,芒果臺播的那個?!?/p>
“我芒果過敏。”
“《宮》呀,‘宮殿’的那個‘宮’?!?/p>
“‘供電’?你家停電了?”
作為話題終結(jié)者,我表示我真的很無辜。聊天在一種近似冷卻的氛圍里結(jié)束了,我和王小夕都很疑惑,為什么我們明明用的是同一種語言,卻無法實現(xiàn)正常的溝通?
行吧,我想,現(xiàn)在六年級快結(jié)束了,等到了初中,進入新的集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萬萬沒想到,到了初中,“偶像”這一話題成了女生們交友的引子……
開學(xué)不久,在一節(jié)體育課上,女生們?nèi)齻€一群五個一伙分享起了熱播的電視劇,并因志同“道”合而感到愉快,由此,她們談?wù)撈鹆藙≈薪莾簜兊念佒狄约案鞣N八卦。這時,有位女生正因為品味獨特而不服氣,于是她發(fā)現(xiàn)了獨坐一旁的我——
“小閑,你看過《放羊的星星》嗎?xxx是不是最帥的!”
“誰?‘猩猩’還會放羊?”我腦補出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然后看到了該女生和我如出一轍的驚愕神情。
不知為什么,那天“天上的‘猩猩’參北斗”的BGM一直在腦海中回蕩,揮之不去。
后來,我總結(jié)了一下我沒有偶像的原因:最主要的可能還是因為與電視的長時間隔離,導(dǎo)致我信息來源十分狹隘,“孤陋寡聞,愚蒙等誚”,不聽不看,等于是阻斷了我獲取資源的渠道嘛。此外,還有很關(guān)鍵的一點,大概要歸因于我是個臉盲。
“臉盲是種病,得治?!睘榱酥魏梦业哪樏?,同桌木木操了不少心,有一天她帶了一沓海報,偷偷拿給我看:“哪個好看?”
“理發(fā)店的造型冊?”我狐疑地看看,“別了吧,咱學(xué)校不讓留這種怪異發(fā)型?!?/p>
“這是海報,大姐!”
“為什么同一個人在同一張海報上身高還不一樣?”
“那啥,或許你知道什么叫‘組合’嗎?”
我為此感到十分苦惱,不僅與同齡人逐漸失去共同話題,還要承擔(dān)著與昔日一起歡鬧的小伙伴們漸行漸遠的痛苦。
我的老師安慰我:“如果是因為沒有喜歡的偶像可以作為和同伴相處的共同語言,其實大可不必,因為等你長大以后,你就會覺得這段經(jīng)歷很funny?!?/p>
也許是她中英文夾雜的語言顯得比較高級,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后來,我又經(jīng)歷了同樣沒有偶像的高中時代。但在成長的過程中,我也發(fā)現(xiàn),那些一起長大的同齡人也經(jīng)歷了偶像的更迭,曾經(jīng)志同“道”合的盟友們早已因為升學(xué)轉(zhuǎn)校等原因分道揚鑣。偶像這一話題雖然經(jīng)久不衰,卻不再成為彼此交流和相處的主要話題。
后來,我也漸漸改變自己的認知,偶像,也不一定是始于顏值,可以為之陷于才華,忠于人品的榜樣,都可以成為偶像。
最近,上高中的表妹癡迷于某男藝人的顏值與才藝,前幾天她一臉花癡相屁顛兒屁顛兒地來找我:“姐,你有喜歡的偶像嗎?”
“有哇?!?/p>
“安利一個!”表妹兩眼放光。
“蘇軾??!我跟你說啊,東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