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閣
我嘗試著這樣來記錄一己寫作時的感覺:我的身體猶如曠野,有時荒蕪,有時馥郁。每當感覺荒蕪的時候,我就什么也不想寫,也寫不出;反之,當感覺自己馥郁的時候,我則感覺心里“枝繁葉茂”,似有“花開”,甚至有鳥兒飛來喳喳啾啾,還可以聽得到溪流水聲潺潺……這種時候,就會清晰感覺到自己想坐下來寫……
發(fā)硬的塑料封面上端,是兩枝黑莖綠葉的荷,荷下方是三四條游蕩的魚,每條魚的嘴邊都吐著一個圓圓的水泡,可愛至極。黑色的字樣兒是:上海日記。這是我的紅色筆記簿的外觀。顯現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所理解的人性情懷:溫暖、向上,平和而又清澈。
從第一頁到最后一頁,紅色筆記簿留住了我遙遠往日的稚嫩手跡。內容有我當年在有限的閱讀中摘抄的篇章——有詩歌,有名人名言,都是那時的我所認可的;還有就是我生活與心情的一些片段,所以,我只能稱它是紅色筆記簿,而非純粹日記本。
再次從抽屜里翻出它來,仿佛是再次翻出自己十幾歲的年紀,那些命運所給予我的青澀、掙扎、如夢的時光。
這些記錄同時使我知道,自己對于文字的熱愛,是那么早就開始的事。記得上小學時,所寫作文每次都會被老師作為范文,在全班朗讀。每次這樣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有些害羞,但也總是喜悅而又興奮。那是文字帶給我的最初誘惑與快樂。
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文學寫作,是在1994年左右。所寫內容正是從我的紅色筆記簿中得到啟發(fā)。第一次在文學期刊上發(fā)表作品也是在那會兒。我現在發(fā)現,曾經親手寫下的點點滴滴,已然融入了我的生命與血液,只要我稍做呼喚,它們便會蜂擁而來。我想,一個寫作的人,首先是聽從自己的內心,最初寫下的,也總是自己的生活。
詩人是大自然之神,他洞察一切秘密。這些秘密可以分成兩份,他呈現出來的一部分,就是他寫出的詩歌;沒有呈現的,就被他守藏在內心,成為他的生命滋養(yǎng),護佑他在寫詩的路上繼續(xù)走下去。如果哪一天他傾囊而出,內心的那部分不再保留,那他在詩歌的道路上也將要走到頭了。他將感到自己內部世界的空虛而輕飄,仿佛隨便田野上的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刮倒。
“沉寂”二字,沉是沉下心來,寂即靜,在寂靜中,或許我們可以發(fā)現更好的自己,更好地聽到自我的心聲。我這樣理解,一個寫作者在寫作之時,是一個生命同時在兩個世界:一個是安放肉身的外部世界,是形,在喧鬧的世俗之聲里;另一個是他的內部宇宙。寫作的一刻,在喧鬧世俗之聲里的那個形俯首案前,面向內心,擁有一個安靜而又有迷人的隱秘世界……那些即將要被他書寫的東西是他內心的紛紛火焰,將它們捉來凝固到紙上的過程,多么讓他激動、幸福,他全神貫注,一言不發(fā)全力以赴……如果你自寫作以來從來不曾體會過這些,那么我只能說,你對寫作還不夠由衷熱愛。英國作家伍爾芙說:“我寫得好時,連憂郁都減弱了?!?/p>
真誠、認真的人才有可能是生動而吸引人的。文章亦是如此。
面對文學與書寫,只有自己整個身心投入了,確信了,然后,這種投入與確信,才有可能傳遞給他人。
寫散文要“不合眾囂,獨具我見”。這時候,時間在你的筆下,快慢進退任由你決定,人與物,你也可以根據需要放大或縮小……寫作的一刻,你應該把自己放到相信自己的位置,姿態(tài)是充分自信的。
充分使用自己的天賦,思考、閱讀,清醒而又獨立地,寫自己最想寫的那一份。
麥閣,春天明媚,寫作自由。她說。
可以說,如果沒有命運與生活給予我的種種遭遇,也就不會有我2009年散文集《再見,少女時光》的出版。我至今感謝未曾謀面過的北京張守仁老師,感謝他的無私推薦與幫助。
還記得開始寫這本書,是在1994年。那段時間,我傾聽著內心的聲音,寫下了自己在生命早期的那些青澀生活。
《愛的啟蒙》作者德·米洛茲說:“將這些微不足道的記憶吐露在紙上,我卻意識到完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行動……”我仿佛就是被這句話引領著,再次回望從十二歲至二十歲那段我的生活。我寫那座叫塘溪的村莊,它的春夏秋冬,它的空氣、土壤、陽光,傍晚時分升起的炊煙,日升月落;寫父親的離世,自己的輟學;寫內心的黑暗與光明、淚水與幸福,寫掙扎中的歲月……
經歷——是一種被動,是無法抗拒的命運,是一種無奈;而穿越,是主動,是面對。穿越是為了抵達,抵達意味某種告別。告別,是的——我終于將那些疼痛、苦楚與掙扎說了出來,我把它們帶到了陽光下。多好,我還能夠表達,表達可以讓我回到平靜……感謝所有日子——宿命的、無法選擇的童年與少年。
書寫于我,是漫漫幽暗生活中的一束光。這個過程,讓我更多辨認自己,感悟更多事物,這也是時間與書寫給予我的珍貴回饋。
每一個寫作者所寫下的,就是他自己。
作家寫下的每一個字,實際上都是在給他自身塑像。
聽孟庭葦唱《往事》。
“如夢如煙的往事,洋溢著歡笑,那門前可愛的小河流,依然輕唱老歌;如夢如煙的往事,散發(fā)著芬芳,那門前美麗的蝴蝶花,依然一樣盛開。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聽你唱永恒的歌聲,讓我在回憶中尋找往日,那戴著蝴蝶花的小女孩。”
記下這首歌的全部歌詞,只是因為,每次聽到這首歌,我都會心緒復雜。說不明道不清的傷感——我從那里傾聽自己的心聲,穿過歌聲,我看到遙遠童年的那些夏日,那毒日頭下自己的孤單影子。
這是一支與我的童年緊緊相連的歌。
生活會隨著時間給每個人一條道路。當你發(fā)現時,你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許久,然后,你還要沿著這既定的軌跡,繼續(xù)走下去。
擁有辨識度的文字,一定關聯著寫作者的生命質地。這種文字,與寫作者自身命運息息相關,連接著他的血地、童年、少年及成長環(huán)境。書寫者自己無從選擇,這是他命定要寫下的那一份。
寫作的人在一起,就像是很多人在一起走路,而走路的姿勢各不相同。
別總是看別人怎么走路,而忘記邁好自己的步伐,也不要覺得別人走路姿勢好看,就去模仿。
歸根結底,用自己的語言,寫自己想寫的,找到自己的“走路”姿勢。
我以為,中國古典和傳統給我的影響是日常的,是日積月累中的潛移默化。我的母親是個老戲劇迷,京劇越劇錫劇黃梅戲她都很拿手,隨便開口就能唱上一些段落。比如《蘇三起解》《碧玉簪》《五女拜壽》《庵堂相會》《梁山伯與祝英臺》《天仙配》《珍珠塔》等,母親皆唱得聲情并茂。
我們吃飯,母親不允許我們在碗里留一粒飯米,她會說,一顆糧食一滴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到了五六月麥子收割之前,總會聽到她自顧自地背起: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我以為,從那時起,從這樣的點點滴滴中,我已經在受中國古典文學的滋養(yǎng)了。
寫作的一刻依然讓人著迷,我感到自己全身被一種光環(huán)籠罩,覺得自己似乎因此而發(fā)光發(fā)亮,有短暫出逃了時間的心安。
那些盛夏暑天依舊在我心里,未曾走遠,未有改變。
那里有發(fā)熱的湖水、發(fā)燙的青石板路和發(fā)黑發(fā)亮的小煤屑路;那里有濃密的樹蔭,強烈的光影;那里的湖光里,能夠看得到大小不一的魚兒在自在游動,有時也會有一條水蛇,像一架小艇快速游來,探在水面上的頭,從容而又警覺,我總是很害怕這樣的小蛇;湖岸的各種植物蔥郁,屋前屋后的月季與鳳仙花色澤鮮艷,惹人眼眸……記憶里,這一幕是在戶外人少的正午時分,太陽依然發(fā)白,無聲持續(xù)地給敞開的萬物傳遞著熱量。在接下來的一兩個小時里,它們幾乎都不會有什么大的變化……
寫詩就是用個人化的語言,揭示生命最隱秘真我的部分。真正的詩歌,不是觸摸到神的手指,就是被神的手指觸摸。詩歌必須給人的心靈帶來觸動。
龐大的寫詩隊伍,我也是那個沉迷于隨手隨時書寫的女人。各種生命體驗、復雜的自我意識……我在書寫中不斷辨認著自己,同時也渴望別人通過閱讀來相識、相認。
哦,是的,她有率真之美,她有通透之美,她有悲愴之美;她有燦爛之美,她有慰藉之美……詩歌寫作之美,永遠是幽暗時間里我的精神家園,靈魂的療養(yǎng)所與棲息地。向著詩歌,那是向上的、想發(fā)光的心靈在不斷努力,她們有精神的翅膀和相對的自由。寫作的她們側身進入那條酣暢的通道,把現實世界留在另一邊。
有關書籍的自言自語。
書籍是漫長時間與歲月贈給我們的一束光。
書籍是書寫者留下的精神痕跡、靈魂痕跡和自我生命的痕跡。
書籍是狹隘無知者的治療師。
書籍可以在人心的黑暗中燃起光明,它是孤獨的驅逐者。
書籍絕不光光是怡情的消遣,它必將帶給閱讀的個體更多的智慧。
書籍對每一個閱讀者都存在突破自身限制(局限)的可能。
書籍記錄、訴說了人心與思想的邊界和深刻。
如果你不去翻動,書籍便保持它靜默的尊嚴。
書籍中隱藏的無聲力量,相信你在閱讀過程中能夠清晰感受到。
書籍是一道可以照亮人類精神世界的光芒。
唯有書籍帶給我們源源不斷的能量,讓我們在時間中擁有沉靜與優(yōu)雅。
寫作者就是揭示者。你是作家,你有能力也有責任揭示那些普通人感知不到的現實事物中的內核或真相。
作家要有“第三只眼”??梢哉f,一個作家的文字,如果不能夠給他人帶來一點點新的發(fā)現與觸動,那就不能稱其為好作家。
無論是創(chuàng)作詩歌、散文,還是小說,其實每一個作家都是在利用自己、在自己的身心上勞作。對此,弗吉尼亞·伍爾芙也表達過相同的意思,她這樣說,寫作就是從自己體內榨取快樂。
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直接決定著你寫什么樣的文字作品,幾乎無人能夠例外。
很多時候,在大自然中,在閱讀中,我總能發(fā)現有話從自己心中跳出。我知道這是大自然和閱讀激發(fā)了我,但我不知道,這些不斷冒出來的思想的小羽毛,算不算靈感賜予我的禮物。有時是一個句子,有時只是簡單的一個詞,它們是多么神奇,就像精靈一樣,在冒出來的時候帶給我驚喜,就是從那些時候冒出的一個句子或一個詞入手,加以思考,它們后來成為我的詩作或其他文字。
一定還有一些被我遺忘了,并且再也想不起來,像來臨過的花朵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忘了的這些,都是因為我當時身邊缺一個小本子、一支筆。
一天又一天,過去那么多個日子,父親一直活在我心里,一天都沒有離開過。
寫作時的狀態(tài)一定有好壞之分。海明威曾經這樣說:“有時我很幸運,能夠寫得比我已有能力更好?!睂嶋H上,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寫得很順,或者是超常發(fā)揮。
記得我所喜愛的法國作家杜拉斯曾這樣說:“當父親與母親都熱愛寫作,那么,他們的孩子就會這樣說,我爸爸是個作家,我母親,她有時也寫?!睂μ柸胱幌?,我也許就是那個有時也寫的人。
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這些年里,我已然沒有很多的自由。任何時候,我都做不到因為自己想出去,而背起行囊,想走就走……于我,出行是需要計劃的事。
然而,閱讀和不定期的即興記錄或書寫,已成了我生命中的必需。
今天一個晚上整理時光里的舊物品,意外從一封舊信里發(fā)現一張父親與母親的合影。應該是我哪一次從宜興家中帶來的,具體時間已然完全記不得了。照片上的他們,那一年,母親應該是19歲,父親24歲。我發(fā)了呆一樣長時間對著照片凝視,母親梳著兩條烏黑長辮,父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們坐在照片中屬于他們的年輕時光里,對16年以后父親忽然英年早逝,他們都還沒有一絲預料。
記一下今天的時間為:2021年6月29日。父親如果還活著的話,他今年有80歲了。也就是說,他離開這個世界,已經40年。
扼腕自嘆——我所能寫下的,是多么有限啊。
生活與自身的限制,使我不會經常起筆,做不到源源不斷去寫。
在寫作中,我從來不以為“敏感”是一個貶義詞語?!懊舾小笨梢允鼓愕膬刃呢S富,擁有自己的感受、觀點,以及看待這個世界時異于常人的目光。
寫作是因為我們的靈魂想有所表達,我們有自己的話想說。無論說什么,都是為了可以和自己誠實地面對與對話,那呈現在白紙上的,必須是我們的心聲;要不然,寫得再好也不過是一種牽強與偽裝。
周日有時做家務。打掃好衛(wèi)生,在家中做飯,大火炒綠色蔬菜,糖醋排骨燒好用潔白的瓷盤來裝,色澤醬紅,油亮而誘人,起鍋時用生粉勾了薄芡,淀粉遇熱糊化,此時它們黏附在糖醋排骨上,鹵汁稠濃,看著就很有味道,吃著更有味道。
這樣的周日,有單純生活的況味。勞動也是快樂的。
世界的丑陋就在我們面前。只有夢境,有時候,真的很純凈,很美。
文學是一種精神,是愛,是憐憫,是從心靈出發(fā)又抵達心靈。這是多少次在心中說過并認可的話。
今天,讀一個朋友的文字,她的文字在內容之外已然打動我。是因為她書寫態(tài)度的真與誠,我感覺到她寫下的文字,都是經過內在過濾、熬制而來,帶著傷與痛。一個人的文字面目,永遠決定著讀者的閱讀面目與閱讀態(tài)度。
“你們這些所謂的詩人、作家,一百個人有九十個還不懂得何謂詩,寫小說的大多粗糙,連‘的地得’都還分不清,不會正確運用;寫散文的不敢面對、不敢說出真相,其作品的意義就此弱了很多。還有的人在小圈子里玩依依傍傍狐假虎威,靠請客喝酒吃飯認大哥發(fā)表了點東西,其質量也真是弱爆了,急著發(fā)表或出版,最后也就是去往廢品收購站或用來生火的命運。”
“你這些話有點片面了,怎么能這么說呢?對于許多人,重要的就是這個過程,生活的過程,寫作的過程。誰都不可能保證自己寫出來就是經典,可以流芳百世,然后再去寫啊,生命也就是這樣一個過程?!?/p>
郊外五里湖畔,湖水明顯變淺。白鳥要飛得比過去低一些,才能碰觸水面。裸露的、被陽光曬干的石頭上,水印仍在。
晚飯后獨自去離家不遠處的體育公園走路,昏暗燈光下,依舊看得清那兩棵高大的楓楊樹上,垂掛著一串串綠色的翅果。
我小時候,都俗稱楓楊樹為餛飩樹,就是因為它的翅果排列整齊,長得頗像一只一只小小的餛飩。清揚橋堍的一棵石榴樹,火紅的花正在盛開。還有唯一的一棵櫻桃樹,樹上結了很多小櫻桃,有的青有的紅,但是,它們很快就會全部被小鳥們吃光。橋下,穿城而過的運河水,在夜晚的燈火下晃漾、變幻,就像我們未知的明天。
現實生活,你內心的脆弱,愿意對誰交付?
在離家不遠的咖啡店,坐著兩個穿淡色襯衫外加西服的年輕人,都戴眼鏡;還坐著一個穿深色T恤外加夾克的年輕人,戴耳釘。
兩個穿淡色襯衫外加西服的年輕人不斷地聊天說話,喝著咖啡;穿深色T恤外加夾克戴耳釘的年輕人,沉默著,若有所思,除了偶爾喝一下咖啡,一言不發(fā)。時間在流逝。
后來離開時,襯衫外加西服的年輕人,在桌上留下紙杯、糖包紙等一些垃圾;T恤外加夾克的年輕人,則把自己面前的所有垃圾都扔進垃圾箱,收拾得干干凈凈。
童年時的故鄉(xiāng)是那么清晰。那里的晨曦與晚霞,那里的稻田、麥苗、野花、河流與白鳥……我常常被她們的美深深折服與感動。我的心靈因為感知她們而豐富,我的心境因此擁有詩意。沐浴著她們給予的美的啟蒙,我體驗快樂與憂傷。并沒有人指引,從那時起,我就夢想著,要寫一冊給她們的詩集,當然,也給自己。
回溯我的寫作,我最早發(fā)表、變成鉛字的是詩歌。那時候發(fā)表一首詩,就可以讓我欣喜若狂。
我感到詩歌有著無垠的疆域。長時間里,這件事讓我興奮——寫詩的過程或寫完一首自己還比較滿意的詩,我總會感到臉頰和背心同時發(fā)熱。
就像是一面面鏡子,我可以從我寫的每一首詩中辨認我自己。
每一個心靈都有底色。正是因為有這種底色,每一個寫作者無論寫什么東西,這種生命的底色都會流露出來。它形成你文字的背景氛圍與氣息,字里行間,追隨你,無論何時,都不會脫離。
在寫一首詩之前,我會格外沉默。我心懷虔誠與微微的緊張,仿佛是在聆聽什么,在等待什么。這種時候,我感覺自己也是在被詩所寫。
只有這樣的一些瞬間,我可以寫出詩。
遙遠、曾經親歷的那些兒時冬夜,那時還沒有電視機,電或者美孚燈的燈油都要節(jié)約著用。我們早早上床睡覺,入睡之前,聽風聲在木格子窗戶外面呼呼作響。月亮好的時候,可以看到那些伸展著的細密樹枝在搖動。偶爾,貓的叫聲在上方的瓦楞間響起。
不難看到,偉大作家到最后都是把自己寫成了一個地方,都有一個自己的屬地。
比如海明威的古巴、庫切的南非、昆德拉的布拉格、阿赫瑪托娃的俄羅斯、帕慕克的伊斯坦布爾、伍爾芙的倫敦、喬伊斯的都柏林、杜拉斯的法國;沈從文的湘西鳳凰、蕭紅的呼蘭、莫言的山東高密、畢飛宇的蘇北平原……都是著名的文學地標。作家與地域,從古至今都是歷久不衰的話題。
有的愛無法抵達,有的愛無法割舍。這些都是愛存在的、給人的絕望。愛的絕望。
在這個人世間,只有美與憂傷,是我長時間愿意信奉與仰視的,是我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