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曉
前段時間身體受了風(fēng)寒,咳嗽,酸疼,乏力。瀏覽朋友圈,也懶得給人點贊了。說實話,有些點贊是敷衍的,僅僅靠輕飄飄的點贊維系著彼此之間若有若無的脆弱生硬交往。
有天下午,我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一條微信發(fā)來:“還好吧?”是一個交往了多年的人,但說不上親近,在一些場所見了,只是禮節(jié)性地點頭寒暄幾句而已,從沒有過心與心的交流。我簡單回復(fù),咳嗽,乏力。一會兒后,那人給我打來了電話,他鄭重地給我推薦了一個方子,說是用生姜片、紅糖、蔥頭一起熬水喝,止咳效果很不錯。他言辭懇切,你一定要試一試啊。我迅速用這個方子試了,效果還好。我在微信里回復(fù):謝謝!
這或許對那人來說是一個不經(jīng)意的電話,卻讓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一下顯得親近起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往往不是一些場面上的哼哈應(yīng)酬,而是來自細節(jié)上的小小關(guān)懷、善意釋放。有時這樣一個細節(jié),發(fā)現(xiàn)你居住在另一個人的心房中。
我在一個小單位多年,和同事相處的關(guān)系也是如此,說不上親近,也談不上陌生。有一天在辦公室里,我和同事老陳坐在一起突然感到無話可說的尷尬。老陳有坐著晃腿的習(xí)慣,那天他坐在我對面直晃腿,讓我寫材料時一直不能集中精力。我心里煩躁,站起身,用大聲咳嗽表示對老陳的抗議。老陳抬頭望我,眼神怔了怔,他停止了晃腿。下班時,老陳從辦公室柜子里拿出一個用線纏著的紙包,他走到我面前遞交給我說,你父親有痔瘡,這是我老家民間的一個中藥方子,我去中藥鋪子里按照方子抓了中藥,你拿去熬了給你父親喝喝看。老陳的這個舉動讓我大驚,這個平時看起像個悶葫蘆的人,在同一個辦公室多年,除了他有晃腿的習(xí)慣,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我問,老陳,你是咋知道我父親患有痔瘡的?老陳說,有次你母親給你打電話,說你父親的痔瘡又發(fā)作了,我就記在心里了。
那天走出辦公室時,我上前去用力地擁抱了老陳,他沒有躲閃,在他那瘦瘦的身子骨里,感到他還有一副被我平時忽略的熱心腸。我想起在辦公室,老陳大多是一種木訥的表情,但辦公室的衛(wèi)生差不多都是他默默打掃著,我辦公桌前胡亂堆碼的報刊文件材料,被他悄悄收拾得整齊有序。有次我找辦公桌上放的一個材料,發(fā)現(xiàn)被老陳收拾后不知去向,我對一旁晃腿的老陳吼叫出聲:“不晃腿要命啊,你把我的材料藏哪兒去了!”老陳起身,他去文件柜里找出那個我需要的材料,遞給我說:“給你,對不起啊。”
想起平時和老陳相處的一些日常,我在他面前的任性、自私甚至是無禮,都被他的好脾氣包容了,消化了。老陳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個沒脾氣的人呢,我也是不相信的。記得有一次在街上,一個中年男人對一個占了道的小菜販發(fā)火辱罵,老陳路見不平,他沖過去對那中年男人大吼一聲:“人家也是求個生存,容易嗎,請你自重!”老陳啊老陳,他只是憑著自己的善良、憑著我們同事一場的緣分,處處謙讓著我,處處給我方便,處處不計較我這個小文人有時在他面前被嬌慣出的驕橫。
父親從老街駕鶴西去的秋天,骨頭里也冒著涼氣,滿目一望,人世荒蕪了不少。在父親的靈堂,老陳和單位里的不少同事來了,他們在父親的靈堂前鞠躬悼念,用深深的眼神凝視著父親的遺像。像老陳這些平時和我似乎沒走入彼此內(nèi)心的人,在這樣一個時刻,感動把我的身心全部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