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拾柒

章葉飛

他在自家臥室搭建“影棚”，專注拍攝蝴蝶和蛾子的卵，一張成片往往需要用顯微鏡拍攝數(shù)百張至上千張，經(jīng)過后期合成，才可將微觀世界的美麗生命萌芽展現(xiàn)出來。他就是來自江蘇江陰的章葉飛。2022 年10 月底，章葉飛在尼康小世界攝影大賽中獲得第十一名的好成績，是48年來第三位在該比賽中獲獎的中國攝影師。

軟件工程師愛上微距攝影

章葉飛是一名軟件工程師，工作比較自由。他有一位朋友做顯微攝影，拍了二十多年蝴蝶。2020 年的一天，朋友用微距拍攝了蝴蝶卵，拿給他看。章葉飛第一眼看到就震驚了?！疤亮?，這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呀。”他發(fā)現(xiàn)蝴蝶卵原來是五顏六色的，不禁對顯微攝影產(chǎn)生了好奇。于是，他開始向朋友請教。朋友教會他如何認識蝴蝶、如何去尋找，帶他進入顯微攝影的世界。

章葉飛了解到，顯微攝影比普通人理解的攝影技術(shù)性更強，除了可見光成像的拍攝，還有通過不可見光來拍攝，包括紅外線、紫外線來成像。而且，顯微攝影因為門檻高、商業(yè)回報低，除了科研機構(gòu)用來發(fā)論文的研究人員，業(yè)余涉足這一領(lǐng)域的人很少，能夠長時間堅持拍攝的人則更少。正因如此，更加激發(fā)了章葉飛的斗志。沒有經(jīng)驗可以借鑒，他就摸著石頭過河。很多設(shè)備沒有現(xiàn)成的，他就自己做。顯微鏡沒法用自然光拍攝，他就用LED進行補光，自己做柔光罩。為了讓葉子在拍攝的時候保持靜止，他想盡各種辦法……拍攝過程中遇到很多問題，他都耐心對待，一一解決?！爱?dāng)拍出一個非常漂亮的畫面時，真的很開心。”章葉飛認為所有的付出都不會白費。

漸漸地，章葉飛拍攝過的蝴蝶已有上百種，他自認拍攝比較好的約有六十種左右。它們有的長得像玉米，有的長得像南瓜，還有的像藍色的蓮花；有的表面紋理均勻，有的渾身是“刺”。很多人從未看過這種照片，章葉飛覺得非常有成就感。雖然拍攝過程很孤獨，要花大量時間精力，好在家人非常支持他。

千張照片合成一張

業(yè)余時間，章葉飛總是躲在房間進行拍攝。為了拍攝，他家夏天從不開空調(diào)，女兒在別的房間，他都告訴女兒不要走動?！拔覀兤綍r可能覺得桌子會非常平穩(wěn)，但其實這些物體都是有細微變化的，隨著樓體的晃動，也會產(chǎn)生晃動，于是我便用桌子抵著墻進行拍攝?！闭氯~飛說，拍攝時甚至連心跳震動都容易改變畫面。

顯微攝影和我們熟知的攝影技術(shù)有著很大不同，由于使用的是顯微鏡的物鏡進行拍攝，景深大約只有2 微米，而一個卵的大小在1 毫米左右，這樣的景深無法將整個卵拍攝清楚。“如果單獨看一張照片，你會看到只有很少的地方是清晰的，周圍一片模糊，所以顯微攝影需要將大量的照片堆棧在一起，以反映物體的全貌?！闭氯~飛說。

每拍攝一個卵，章葉飛通常需要拍攝500 張至1000 張照片，使用電子軌道不斷改變景深的位置，最后再通過后期的電腦技術(shù)將這些照片合在一起，形成一張主體清晰的照片。他最多一次用了1700 多張照片合成一張照片，每張照片3000 萬像素，大小約有100 多兆。他最早用圖像處理軟件來制作，電腦幾乎拖不動，后來用專用的堆棧軟件才提高了合成效率。拍攝一張照片約用時4 秒，1000張照片就要耗時4000 秒，而完整的拍攝過程往往更長。這期間又會出現(xiàn)新的問題：葉片因為水分蒸發(fā)干枯而產(chǎn)生形變，即便肉眼難以察覺，在顯微鏡下都會被放大，使照片的合成變得困難。后來，他琢磨出用大頭針將葉片固定住，以此減少形變。拍攝一張微距照片，章葉飛平均耗時6 個小時左右，最長用時21 個小時。

拍蛾卵照片獲大獎

近兩年，章葉飛拍攝了上百種蝴蝶和蛾子的卵?！耙驗閷ふ衣咽且患浅＠щy的事，所以必須了解它們的幼蟲喜歡吃什么植物，才能從這些植物的葉片上找卵?！闭氯~飛通常會帶著放大鏡去野外尋找。葉片上的卵往往只有不到1毫米大小，如同針尖那么細，通過肉眼幾乎分辨不出有什么特征，但在顯微攝影中，這仿佛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找到蟲卵后，章葉飛通常會將其連同葉片一起帶回家，除了拍攝蟲卵，他有時也會將卵孵化，觀察完整的過程。幼蟲蛻皮、化蛹再到化蝶，都有值得拍攝的地方?！氨热鐦銟?，會有好幾種蝴蝶在葉片上產(chǎn)卵，觀察形態(tài)就能分辨出是什么蝴蝶，但有的蝴蝶甚至長到成蟲都無法分辨，必須靠DNA 才能確認種類?！闭氯~飛常常一邊拍攝，一邊翻閱相關(guān)專業(yè)書籍，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能通過拍攝證明過往研究中相關(guān)描述有哪些出入。他認為，過去受到技術(shù)的限制，往往只能使用微距攝影來觀察，研究人員很難從更微觀的尺度去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利用顯微攝影對準(zhǔn)這些卵，可以發(fā)現(xiàn)更多細節(jié)。

2022 年，章葉飛拿著一張蛾卵照片參加了2022 年度尼康小世界攝影大賽。照片上的蛾卵是他在一棵黃心樹上找到的，“蛾卵有一個特點，通常是疊產(chǎn)，幾個卵堆疊在一塊。我最多見過十多個卵疊在一起，這張照片上是三個卵疊在一起?！闭氯~飛說，蛾子和蝴蝶都屬于鱗翅目，但是不同于蝴蝶卵的造型各異，蛾子的卵長相都差不多，所以無法判斷拍攝的到底是哪種蛾子。

照片中，三個白色的果凍狀蛾卵疊在一起，通體呈半透明狀，表面還有紅色的斑紋。照片深色的背景將明艷的紅白色調(diào)襯托出來，均勻的布光方便觀察卵表面的細節(jié)紋理。若不是有文字說明，大部分人可能很難看出拍攝的到底是什么，因為從這樣一個微觀視角來看蛾卵，在科學(xué)界也很少見。

這張照片最終獲得尼康小世界攝影大賽第十一名，章葉飛說，大賽取前二十名獎勵，之后的排名則是榮譽獎和入圍獎，所以進入前二十名是很多攝影師的夢想。尼康小世界攝影大賽已經(jīng)舉辦了48 屆，顯微攝影不同于其他攝影門類，需要通過更專業(yè)的設(shè)備展現(xiàn)，評委都是科學(xué)家，該攝影比賽超過一半?yún)①愓邅碜試H上的專業(yè)實驗室和科研團隊。業(yè)內(nèi)人士認為，個人通過愛好來進行拍攝是非常稀有的，像章葉飛這樣在自家臥室搭建設(shè)備來拍攝，還能進入前二十名的，幾乎沒有。

能夠獲得大獎，章葉飛非常高興，未來，他將繼續(xù)進行微距拍攝，把微觀世界更多的美呈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