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

月光不語

看透了也不說

月月圓，月月缺

從窗戶中升起來，從窗戶中落下去

等人歸來，大風一遍遍

在門板上錘擊出鼓樂之聲，在曠野

聽不到回聲。同樣

聽不到的犬吠，像春天融進泥土的雪花

看著月圓月缺

月光鋪在田野上

白茫茫一片，像霜，像雪

更像擦不掉的霧

與父書

夢里牙齒掉了，變成粉末，泥土一樣

硌得慌，不吐不快

從夢中醒來后更加不快

很早母親在世時解釋過夢的寓意

牙不好意味著老人不攢勁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我的母親都走了

還在世的父親年齡最大

在夢里已經(jīng)掉了的，該怎么讓它重新長回去

形色

明月與燈火對愁眠

行人與寒風背道馳

山風搖動枯木，企圖讀取

我內(nèi)心的軌跡

大寒以至，春天在哪里

湖水早都干了

河流還未解凍

雙眸中裝滿揉不化的沙子，天空蒼茫

一枚落葉向著

家的方向奔跑，走多遠

都走在大地上，泥土中

藏著什么，要等到春芽探出頭顱

車前草

許是車輪壓過，依然

貼著地面，活成

一味中藥治病救命，除此

再也找不到

哪怕一丁點兒與車有關的聯(lián)系

在我的村子里，但凡

有路就有一簇簇車前草，活成

一道道風景

吃不飽的那些年，它們

扮演五谷的角色

生活美好的這些年，它們

轉換身份，替遠走的人

守住村路，站在村口等車輪

滾過，它們依然舉著

村子漫山遍野的綠，像舉著一盞盞燈火

擁有

正是野草從未放棄

頂開頭上的凍土

春天的剪刀才有機會把一株草

裁剪成春天

手舉尖矛，天空不是草的盡頭

烈火鍛造過硬的骨頭

能舉起大雪的，也能舉起天空

鐮刀的鋒刃越快

生命越旺盛，抬頭便能擁有

天地遼闊。在父親眼中

但凡抬頭的事物，從來不會輸

他草一樣的一生

從來如此，種糧食，種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