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凱文 王志高
(南京師范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 江蘇南京 210024)
內(nèi)容提要:通過分析早期道教文獻資料可知,南京、兩廣地區(qū)東晉至南朝墓葬中所出符文牌(磚),與這一時期流行的道教真文關(guān)系密切。這些符文牌(磚)在墓中有禳煞鎮(zhèn)墓之用,很可能是從兩漢“五石”鎮(zhèn)墓到唐代“五方鎮(zhèn)墓真文”鎮(zhèn)墓方式的過渡。結(jié)合墓葬年代等信息,推測在墓葬中放置道教符文牌(磚)這一葬俗,應是由當時都城建康向兩廣地區(qū)傳播。
20世紀80年代以來,考古人員在南京和兩廣地區(qū)4座東晉晚期至南朝墓葬中發(fā)現(xiàn)多塊符文牌(磚)。相關(guān)資料的發(fā)掘與整理者皆認為這些符文牌(磚)應當與道教有關(guān)[1],但此后鮮見學界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本文即對相關(guān)問題展開討論,希望能拋磚引玉,引起學界對六朝符文牌(磚)相關(guān)問題的關(guān)注。
依據(jù)目前公布的資料,南京與兩廣地區(qū)東晉至南朝墓中共出土16塊符文牌(磚),以下先對相關(guān)資料進行介紹。
南京地區(qū)共發(fā)現(xiàn)5塊符文磚,皆出于南京寧丹路 M10[2]。該墓是一座平面呈“凸”字形的磚室墓,由墓道、排水溝、封門墻、甬道、墓室等部分構(gòu)成。甬道中部設(shè)有一道木門,墓室設(shè)磚砌祭臺、棺床等設(shè)施。發(fā)掘者依據(jù)墓葬形制和出土器物,推定該墓相對年代為東晉晚期至南朝早期。墓中所出符文磚皆為長方形青灰磚,正面為符文,陰刻,字形規(guī)整,筆畫內(nèi)有朱砂痕跡,符文外側(cè)刻劃有長方形邊框;背面模印三組錢紋放射線紋。其中3塊保存較好,出土位置及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如下。
寧丹路M10:13,出于墓室西南角。一面刻劃有符文,符文長14厘米。磚長27.2~27.4、寬13.4~13.5、厚2.7~3厘米(圖一:1)。
寧丹路M10:28,出于墓室西北角。一面刻劃有符文,符文長14.8厘米。磚長 27.2~27.4、寬 13.2~13.3、厚 2.9~3.1厘 米(圖一:2)。
寧丹路M10:35,出于墓室中部的祭臺之下。一面刻劃有符文,符文長13厘米。磚長26.4~26.8、寬12.9~13、厚2.9~3.2厘米(圖一:3)。
圖一// 南京寧丹路M10出土部分符文磚拓片
兩廣地區(qū)共發(fā)現(xiàn)11塊符文牌,其中5塊出自廣東,皆發(fā)現(xiàn)于廣州淘金東路中星小學M69劉宋龔韜墓(以下簡稱“廣州中星小學M69”)[3];6塊出土于廣西柳州融安南朝墓[4],其中4塊出于融安M8,2塊出于融安M10。
廣州中星小學M69為一座平面呈“呂”字形的雙室磚墓,由封門墻、甬道、前室、過道和后室組成。根據(jù)墓中出土的買地券,可知墓主是劉宋州從事史龔韜。該墓所出符文牌為滑石質(zhì),均殘,正面刻劃有符文,部分背面還刻有方位和日期。相關(guān)信息如下。
中星小學M69:5,出于前室中部,一面刻劃有符文。殘長11.3、寬4.1、厚0.9厘米(圖二:1)。
中星小學M69:11,出于前室西北角,一面刻劃有符文。殘長8、寬4.2、厚1.1厘米(圖二:2)。
中星小學M69:12,出于前室西北角,一面刻劃有符文。殘長13.4、寬4.2、厚1.1厘米(圖二:3)。
中星小學M69:21,出于墓室西北角、過道前段,一面陰刻“廿二日”“東北角”六字,另一面簡報未說明有無符文。殘長9、寬4.2、厚1.1厘米(圖二:4)。
中星小學M69:23,出于墓室西側(cè),正面陰刻符文,背面陰刻“西南□”,疑為“西南角”。殘長9.6、寬4.2、厚0.9厘米(圖二:5、6)。
圖二// 廣州中星小學M69出土符文牌拓片
廣西融安M8為一座平面呈長方形券頂磚室墓,墓室長約6、寬約2、高約2米。該墓所出4塊符文牌,皆呈長方形,滑石質(zhì),正面刻劃有符文。由于資料公布不詳,符牌具體出土位置不明。相關(guān)信息如下。
融安M8:7,下端殘損,一面刻劃有符文。長17、寬5.5、厚1.2厘米(圖三:1)。
融安M8:8,一面刻劃有符文。長22、寬5.6、厚1.3厘米(圖三:2)。
融安M8:9,一面刻劃有符文。長23.8、寬6.3、厚1.1厘米(圖三:3)。
融安M8:10,一面刻劃有符文。下端殘損,長21.8、寬5.4、厚1.1厘米(圖三:4)。
融安M10為一座多室墓,由前、中、后三室組成。墓長6.34、寬2.68、高4.23米。由于資料公布不詳,符牌具體出土位置亦不明。該墓所出2塊符牌相關(guān)信息如下。
圖三// 廣西柳州融安M8出土符文牌
融安M10:3,正面刻劃有符文,符文外有邊框,背面刻有“東南角”三字。長7.9、寬4.8、厚1.3厘米(圖四:1、2)。
融安M10:4,正面刻劃有符文,符文外有邊框,背面刻有“西南角”三字。長8.8、寬4、厚0.7厘米(圖四:3、4)[5]。
圖四// 廣西柳州融安M10出土符文牌
廣州中星小學M69所出買地券帶有濃厚的道教色彩,故發(fā)掘者認為墓主龔韜是一位“信奉道教的官吏”,由此進一步推測該墓及南京、柳州融安等地東晉南朝墓葬中出土的符文牌(磚)當與道教有關(guān)[6]。
那么南京、廣州、柳州融安三地四座六朝墓葬所出符文該如何解讀呢?通過比對,筆者認為上述符文有以下三點共同特征。
其一,這些符文都由上下兩部分構(gòu)成。
其二,符文的上部為漢字。這些漢字又可分為四類:第一類是自然事物,也是數(shù)量最多的一類,如南京寧丹路M10:13、融安M8:7和廣州中星小學M69:23符文上部漢字為“天”,融安M8:8與廣州中星小學M69:11符文上部漢字為“山”,南京寧丹路M10:35與融安M8:10符文上部漢字為“水”,南京寧丹路M10:28符文上部漢字似是“山”“土”兩字重疊;第二類為數(shù)字,如廣州中星小學M69:5符文上部漢字為“一”,融安M8:9和融安M10:3符文上部漢字為“九”;第三類為天干,目前僅發(fā)現(xiàn)一例,融安M10:4符文上部漢字為“乙”;第四類為人物,目前亦僅一例,廣州中星小學M69:12符文上部漢字為“王”。
其三,符文的下部為抽象符號。這些符號筆畫圓潤,有篆書的風格,總體可分為四種(表一)。進一步觀察,筆者發(fā)現(xiàn)每種符號與符文上部漢字的組合以及符文牌(磚)在墓葬中的擺放方位有一定規(guī)律:A種符號常與第一類和第二類漢字組合,常被放置于墓室的東南角或西南角;B種符號常與第一和第四類漢字組合,放置在墓室的西北角和中部;C類符號與第一類和第三類漢字組合,放置于墓室西南角;D類符文與第二類漢字組合,所處位置不明。
表一// 符文上部漢字與下部符號組合統(tǒng)計表
南京和兩廣地區(qū)東晉、南朝墓中發(fā)現(xiàn)的這些符文具有相同的特征,但發(fā)現(xiàn)地之間距離遙遠,故推測道士在為喪家制作符文牌(磚)時,當依憑相同文本??梢娺@些符文在當時相當成熟,已成體系。魏晉南北朝時流行的道教符文體系大致有“復文”“靈寶五符”“三皇文”“真文”等[8]。南京等地墓葬中發(fā)現(xiàn)的符文與這些符文體系是否有關(guān)?
“復文”一般被認為可能是最早的符字,主要收錄于《太平經(jīng)》之中。據(jù)《太平經(jīng)復文序》載,復文“凡四部,九十五章,二千一百二十八字,皆太平本文。其三百六十二章是干君從本文中演出,并行于世,以復相輔成教而傳受焉,故不謬也”[9]。觀察復文的構(gòu)造,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皆由多個隸書漢字重疊拼合而成。王育成認為,復文通過不同漢字的重復組合,以最終達到書符者的目的[10]。反觀南京等地東晉、南朝墓葬所出符文,其構(gòu)造并非隸書文字的簡單組合,與《太平經(jīng)》復文差異頗大,故應與這一符文體系無關(guān)。
“靈寶五符”出現(xiàn)在東漢末年,主要收錄于《太上靈寶五符序》[11]?!办`寶五符”近似篆書,又略具蟲書鳥跡之態(tài),且多是由若干個符文合寫,以一個整體的道符形式出現(xiàn)。此與南京等地東晉、南朝墓葬所出符文差異較大,故亦非同一體系。
“三皇文”是書寫《三皇經(jīng)》的符字?!度式?jīng)》又稱《三皇內(nèi)文》《神洞三皇經(jīng)》或《三皇文》,是魏晉時道教的重要經(jīng)典。關(guān)于“三皇文”,宋人張君房在《云笈七簽》卷六《三皇文序目》有一段形象的記載:“(三皇文)字似符文,又似篆文,又似古書[12]?!遍L期以來,學界認為三皇文已經(jīng)失傳,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有學者在南宋寧全真口授、林靈真編撰的《靈寶領(lǐng)教濟度金書》中覓得《三皇經(jīng)》本文[13]。三皇文的抄本目前最早見于宋代,在未見到更早版本之前,筆者認為不能貿(mào)然將出土符文與之進行比較。
除了上述三類符文,魏晉道教徒中流行的符文尚有“真文”?!罢嫖摹笔菑撵`寶五符與三皇文演化而來的一種與篆書相仿的特殊文字,又稱秘篆文、云篆、天文、神篆、秘文等[14]。早期道教文獻《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等經(jīng)書中收錄了大量這類符字,并在其旁注有“右十六字秘篆文”“右四十字秘篆文”等說明文字[15]。令人感興趣的是,首先,依據(jù)相關(guān)學者的研究,真文在東晉時期即已出現(xiàn),到南朝時已趨于規(guī)?;?6],這與南京、兩廣地區(qū)出土符文的墓葬時代大體相合;其次,真文主要有兩種形式,既可由多字組成一符,亦能以單字的形式出現(xiàn)[17],而目前出土的相關(guān)符文即以獨立的符號出現(xiàn);再次,通過對早期道教典籍中的真文進行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部分真文的結(jié)構(gòu)與出土符文近似,即上下結(jié)構(gòu),上部類似楷書,甚至有個別真文(圖五)與南京寧丹路M10:13、廣州中星小學M69:23、融安M10:3幾乎一致;最后,此前已知真文主要見于唐宋墓葬出土的五帝(青帝、白帝、黑帝、赤帝、黃帝)或五方(東方、西方、北方、南方、中方)鎮(zhèn)墓石上[18],這又與南京等地六朝墓葬出土符文的情況相近。
綜上所析,南京等地六朝墓葬發(fā)現(xiàn)的符文與道教真文的流行時代相同、使用和構(gòu)造接近。雖然其數(shù)量有限,尚不能確定是否屬于同一體系,但推測它們之間應當有著較為密切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南京、廣州、柳州融安等地六朝墓葬中放置符文的作用何在?
早前有學者利用廣西地區(qū)流傳的宗教神秘圖書,結(jié)合當?shù)亍暗朗俊钡目诒Y料,認為柳州融安M8出土的符文代表月份及墓主的性別:其中融安M8:7、融安M8:8和融安M8:9分別是“二月符”“四月符”和“九月符”,而融安M8:10墓主人為女性,用于“關(guān)照冥府,煉度亡魂”[19]。但仔細推敲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觀點疑點頗多:一方面,融安M8:9上部漢字為“九”,將其釋為“九月”尚可理解,但是融安M8:7和融安M8:8上部漢字分別為“天”“山”,將它們釋為所謂“二月”和“四月”則毫無根據(jù);另一方面,即便將相關(guān)符文視為代表月份的符箓,那么它們在墓中的作用令人難以理解。如所周知,六朝墓葬見有放置買地券或賣地券以表明墓主身份、性別,但未見使用道教符文來達到類似目的之墓例。
筆者認為,分析符文牌(磚)在墓葬中的作用,還是應當從它們的出土位置等考古信息入手。
圖五// 與南京寧丹路M10:13等符文類似的道教真文
發(fā)現(xiàn)符文牌(磚)的4座東晉、南朝墓葬均遭盜擾。相較而言,南京寧丹路M10擾亂程度較小,符文磚分別出土于墓室西南角、西北角和祭臺下(圖六),而廣州中星小學M69和融安M10所出部分符文牌背面寫有“東南角”“西南角”“東北角”,南京寧丹路M10和廣州中星小學M69發(fā)現(xiàn)的符文牌(磚)皆有5塊,可見完整的符文牌(磚)應當為5塊,分別放置于墓室的五方(四角和中央)。
圖六// 南京寧丹路M10符文磚出土位置示意圖
前文已經(jīng)分析,南京、兩廣地區(qū)墓葬所出符文與南朝時期流行的道教真文關(guān)系緊密。耐人尋味的是,依據(jù)相關(guān)文獻和出土文物可知,六朝隋唐時期流行將真文撰寫的道經(jīng)《靈寶五篇真文》放置于陽宅或陰宅的五方,以達到驅(qū)邪禳煞、安宅鎮(zhèn)墓的作用。
《靈寶五篇真文》是道教靈寶經(jīng)的核心內(nèi)容之一,共有五篇。依照《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其篇名分別為:《東方青帝靈寶赤書玉篇》《南方赤帝靈寶赤書玉篇》《中央黃帝靈寶赤書玉篇》《西方白帝靈寶赤書玉篇》及《北方黑帝靈寶赤書玉篇》[20]。每篇經(jīng)文又分為四段,不同段落的作用可分為召天神、召星官、攝魔鬼和召水神四種[21]。東晉時期成書的《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以下簡稱“《赤書玉訣》”)專門用于解說《靈寶五篇真文》,其中有不少利用真文壓勝的具體方法,以下試舉一例。該經(jīng)卷上《東方九炁青天真文赤書玉訣》載:
歲星輔肝,角亢鎮(zhèn)真,氐房心尾,四景迴旋,箕主七辰,正斗明輪,承炁捕非,掃除災群。
其三十二字主召天宿星官,正天分度。諸以天災,星宿越錯,朱書三十二字于青紙上,露于中庭九日九夜,夕夕依法別呪訖,以火焚,散灰于青煙之中。并刻書三十二字于青石上,埋東方,天災自消,星宿復位。[22]
關(guān)于上述文字,前一段是對真文版《東方青帝靈寶赤書玉篇》相關(guān)文字的釋讀,后一段則是對相關(guān)符文用法的說明。從中可知,道士不但需要焚燒寫有真文的紙張,還需要將真文刻在石頭上,埋于固定的方位,從而達到消災避禍的目的。
《赤書玉訣》還詳細說明了利用真文安宅的方法:
道士學至道上法,修奉齋戒,精思念道,上希靈真,滅魔卻試,皆當先按靈寶上元舊格,施案真文,鎮(zhèn)于方面。靈真降室,五帝官屬侍衛(wèi)門戶,鬼魔消滅,所向咸從。赤書青帝真文于青繒上,置室東壁。赤書赤帝真文絳繒上,置南壁。赤書[23]黃帝真文黃繒上,置中央。赤書白帝真文白繒上,置西壁。赤書黑帝真文黑繒上,置北壁。施案五篇于齋堂之中,朝暮燒香,隨方禮拜,不得雜俗異人干入堂內(nèi)。此皆方方各有威神、玉童玉女侍衛(wèi),犯之奏罪九天,冥考立加,奉者明慎禁忌。[24]
據(jù)此可知,施法者首先需要“赤書”,即用紅色材料在青、絳、黃、白及黑色的絲織物上寫下真文道經(jīng),再將不同內(nèi)容的道經(jīng)放置在屋舍的四壁及中央,從而達到召喚各路神明鎮(zhèn)宅禳煞的目的。
再從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陜西、河南兩省的唐墓中出土有道教五方真文鎮(zhèn)墓石(圖七)。這種鎮(zhèn)墓石“完整者一套五件,分東、南、西、北、中五合,與當時墓志的形制相當,皆由蓋和底石兩部分組成?!宸秸嫖逆?zhèn)墓石上多刻有東、南、西、北、中之一的大字真文或與之相配的小字楷書敕告文”[25],則真文確實可用于鎮(zhèn)墓。
圖七// 道教北方真文鎮(zhèn)墓石拓片
綜上所析,南京等地六朝墓出土的符文牌(磚)與真文在安宅與鎮(zhèn)墓的使用上有相似之處:一方面,上引文獻中反復強調(diào)道士在施法時需要“朱書”或“赤書”真文,而南京寧丹路M10所出符文磚的筆畫內(nèi)有朱砂痕跡,推測符文原應涂朱;另一方面,南京等地出土的符文牌(磚)放置在墓室四角及中部,而真文亦要求放置在屋宅及墓葬東、西、南、北、中五方,以達到安宅與鎮(zhèn)墓的作用。因此,筆者推測南京等地六朝墓葬中出土的符文牌(磚)應做鎮(zhèn)墓之用,符文中的“天”“山”“水”等文字或許是施法者所召喚護佑墓主的各路神祇。
一般認為,東漢墓葬中通過放置丹砂、雄黃、曾青、慈石、礜石,即“鎮(zhèn)墓五石”,以達到鎮(zhèn)墓的作用。至唐代,鎮(zhèn)墓五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方真文鎮(zhèn)墓石[26]。從形制和功能來看,東晉南朝墓葬中的符文磚與滑石牌已初具五方真文鎮(zhèn)墓石的雛形,頗疑是東漢“鎮(zhèn)墓五石”與唐代“五方真文鎮(zhèn)墓石”之間的過渡物。由于考古資料的局限及文獻資料的匱乏,南京等地六朝墓出土符文牌(磚)上的符文的含義、與墓室四方具體的對應關(guān)系等問題還有待進一步研究。就目前發(fā)現(xiàn)來看,出于墓室西南角的南京寧丹路M10:13與自銘“西南角”的廣州中星小學M69:23符文內(nèi)容相同,符文上部漢字為“天”,下部為A種符號。但是融安M10:4亦自銘“西南角”,符文上部漢字為“乙”,下部為C種符號,與前兩者不同。由此可見符文或許并非代表方位,且相同方位所置符文并不固定;4座墓葬所出符文并非完全相同,推測符文的組合亦非固定不變。此外,廣州中星小學M69:21符文背面刻有“廿二日”,似乎表示符文與時間有關(guān)。總之,符文牌(磚)在墓葬中的使用遠比我們想象的復雜。
值得注意的是,符文牌(磚)是具有濃厚道教因素的隨葬品,其制作應被各地職業(yè)化的道教術(shù)士壟斷,而這些道士很可能依憑同一種文本,各地同類符文之間的差異應是相關(guān)文本在傳抄過程中產(chǎn)生的。從墓葬時代來看,南京寧丹路M10早于廣州中星小學M69和柳州融安的兩座南朝墓;而通過對比南京、廣州、柳州所出道教符文磚(牌),明顯可見南京寧丹路M10所出符文的字形,較之于其他兩地更為規(guī)整,故可以認為與道教鎮(zhèn)墓符文相關(guān)的信俗是由當時的都城建康向兩廣地區(qū)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