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巧，女，一九九七年生，侗族。柳州市作協(xié)青年作家培訓班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金田》等刊物。

榕蔭小學的楊凡老師，路過村口時看到滾仙桃躺在大榕樹下，身下滲著一抹紅。他走過去推了推她，見無動靜，立馬把人抱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鮮血順著她的雙腿往下流。楊凡來不及多想，連忙把滾仙桃送去鎮(zhèn)醫(yī)院。

楊凡在門外等候診斷結果，這時醫(yī)生打開門，臉上掛著一絲不悅，說：“宮外孕。”這一句“宮外孕”把楊凡嚇了一跳，問醫(yī)生：“宮外孕，不會吧？”醫(yī)生肯定地說：“千真萬確，宮外孕引起的大出血，需要馬上手術。請問你是女孩的什么人？”楊凡說：“我是他們村的支教老師?！贬t(yī)生對楊凡說：“快聯(lián)系她家屬吧，手術需要家屬簽字。還好你送來得及時，晚一步也許命都保不住了?！睏罘仓钡卣f：“好，我馬上通知?！?/p>

楊凡沒有滾仙桃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就給吳校長打電話：“吳校長，你快去村里通知滾仙桃的家人……”

很快，吳校長急匆匆地把和滾仙桃相依為命的爺爺、奶奶送到醫(yī)院。老人家不會簽字，醫(yī)院讓老人家摁了手印，滾仙桃才被送進手術室。

滾仙桃的奶奶急得哭著拉著楊凡的手問：“我可憐的娃，她怎么了？”楊凡說：“老人家，仙桃是宮外孕?！倍焕先肆ⅠR追問：“什么是宮外孕？”楊凡連忙解釋說：“宮外孕就是受精卵在子宮腔以外的部位著床和發(fā)育。”

兩位老人聽不懂，無奈地擺手。

吳校長補充說：“就是說你家仙桃懷孕了，孩子不在娘胎里，就引起了大出血?！薄澳愫f，我家仙桃好好的，怎么可能懷孕？虧你們還是老師，就胡說八道。”滾奶奶生氣地說。吳校長安慰他們說：“阿公，阿奶，你們先別著急，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救仙桃，孩子現(xiàn)在還在做手術，等過后再說?！?/p>

滾仙桃醒過來時，她的爺爺、奶奶和楊老師、吳校長都激動不已。阿奶拉著仙桃的手說：“阿桃啊，你懷孕了，要不是楊老師，你就沒命了?！卑⒛陶f得快，仙桃沒有完全聽明白，但聽到懷孕，仙桃嚇得渾身發(fā)抖。

阿奶問仙桃：“阿桃??！是誰干的？”

滾仙桃連忙擺手。

阿公惱怒地說：“你這孩子，你擺手是什么意思？你和誰你都不知道嗎？你真是丟人現(xiàn)眼?！卑⒛炭拗f：“老天爺哪，可憐可憐我的孫女吧?！卑⒐馑骸澳憔椭揽?！哭??！哭有什么用？”阿奶停止了哭喊，問滾仙桃：“阿桃，你是不是……被人強奸了？”

楊凡在一旁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說：“老人家，要不報警吧?！薄皥缶?？”兩個老人猛地抬起頭，連連擺手說道，“虧你想得出來，不能報警，絕對不能報警?！卑⒛探又f：“楊老師，你不知道呀，在我們這女孩子的名譽是大事，這一報警，大家不就都知道了？你讓仙桃怎么見人??？”

“可是……”楊凡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吳校長打斷，把楊凡拉到?jīng)]人的地方，對他說：“報警固然是對的，不過這一報警就誰都知道了，這孩子今后怎么見人?。　睏罘裁靼讌切ｉL的意思，也清楚這關乎仙桃的聲譽，可他的良知使他不愿就此作罷。

楊凡剛來榕蔭小學支教一個多月的時候，滾仙桃還救過他的命。

楊凡到榕蔭小學支教還沒有好好領略村里的風光，那天見天晴，他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打算上山游玩。他是一個人上山的，山上的風景是他在城里從未見過的，他邊走邊拍照，沉醉于眼前的美景，殊不知危險悄悄降臨。一條棕色的小花蛇懶洋洋地從楊凡腳邊爬過，走之前還不忘回過頭朝楊凡吐著信子，似在嘲笑這個手下敗將，隨后刺溜一聲爬到草叢中，消失不見。楊凡驚魂未定，他生平第一次被蛇咬，腳上傳來的痛感使他無法冷靜，很快山坳里就傳來楊凡的呼救聲。

不知過了多久，楊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宿舍里，校長坐在他的床前說：“楊老師，你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睏罘布拥貑枺骸皡切ｉL，我是不是快死了？”吳校長笑笑說：“別緊張，就是一條小花蛇，毒性不大，已經(jīng)敷上草藥，你休息幾天就好了。”吳校長指著坐在門檻上的女孩說，“就是她——滾仙桃把你背回來的?！?/p>

楊凡抬頭盯著她看。滾仙桃見楊凡盯著她，略顯不好意思。

一想到這些，楊凡就怒氣沖天，他不甘心救命恩人受此大辱。傍晚他去吳校長家里，問吳校長：“吳校長，真的不報警嗎？”

吳校長抽著煙，過一會兒說：“楊老師，我知道你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但這事不好辦啊。一旦報警就鬧得全村人都知道，村里人怎么看？她本來就啞了，現(xiàn)在還出這種事，還怎么嫁人？”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楊凡不停地問自己。

楊凡支教結束準備回城的那天，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卻走不了了。人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晚飯的時間，村里人齊聚在村口。滾仙桃的父親滾小學跑過來把楊凡攔住，罵罵咧咧。

那陣子，村口那棵大榕樹下，村里那些婆娘說得最多的就是滾仙桃。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嘴巴把這事給說了出去，到了這群婆娘嘴里，添油加醋說什么的都有。她們越傳越邪乎，甚至說滾仙桃是一天放牛回家，正好下大雨，滾仙桃躲雨的時候被楊老師害的。

滾仙桃坐在榕蔭河岸上，想村口發(fā)生的事情時，她又不自主地想起另一個夜晚。就在幾個月前，那天傍晚放?；丶?，雨下得實在太大了。她牽著老黃牛走在山間，可老黃牛卻不愿走了，任憑仙桃如何打都不走，仙桃抬頭看著不遠處，竟有一個牛棚。她突然明白老黃牛的意思，她和老黃牛躲進牛棚。雨似乎比之前更大了。坐在牛棚里，滾仙桃不一會就開始做夢了，夢中有人緊緊地抱著她。仙桃醒來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天更黑了，沒有一絲亮光，沒有一個人影。仙桃剛想起身，便感到下身刺痛，用手一摸，濕乎乎的，一看是血，她抓起身旁的樹葉擦了擦便起身。突然看見遠處有一絲微光，她牽著老黃牛努力朝微光走去，走著走著，她突然撲通倒下去。后來滾仙桃才知道是楊老師把她背回家的。

阿奶在家里把仙桃那天放牛的事，以及遇到楊凡的事，當著眾人的面講了出來。一說完，滾小學便指著楊凡說：“就是他?！眳切ｉL說：“你先別著急，先聽聽楊老師怎么說。”楊凡解釋說：“不是那樣的，那晚我是在山底遇到了仙桃，當時我發(fā)現(xiàn)她發(fā)燒了就連忙把她送回家，不信你可以問兩個老人家?！眱蓚€老人點點頭說：“對，這倒是真的?！睗L小學氣勢洶洶地說：“你大晚上的為什么跑到山底？分明就是做了壞事找借口，以為把仙桃送回家就可以洗清嫌疑了，其實就是你干的?！?/p>

沒想到滾小學這么會胡編亂造。這想象力，不去寫小說都浪費了。楊凡這樣想著，就說：“我那時候是想上山找信號，在山底就遇到了仙桃?！睗L小學嘲諷著楊凡說：“大晚上的上山找信號，誰信啊？”楊凡無奈地解釋道：“我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真的。我給我的女朋友打電話，都是爬到山上找信號，那天下大暴雨，只好等到雨停了再去，事情就是這樣?！?/p>

滾小學突然臉色一變，說：“就算是這樣，那你還記得蘆笙節(jié)那天嗎？當時你喝得爛醉，是我們家仙桃把你扶回房間，照顧了你一晚上才回來的，這你怎么解釋？”楊凡說：“蘆笙節(jié)那天我確實喝醉了。記得是吳校長扶我回去的，不信你問吳校長，我怎么可能會跟滾仙桃在一起，還待了一個晚上？”“看來你真會瞎編?！睗L小學說，“我告訴你，開始是吳校長送你回去的沒錯，可吳校長半路上有別的事，是你拽著我家仙桃讓她把你送回去的。”楊老師說：“不是這樣的，你問問吳校長?！?/p>

“楊老師，我對不住你啊，那天送你到半路我真的有事，剛好遇到了仙桃，我就讓仙桃送你回去了?！眳切ｉL很無奈地擺擺手。

楊凡一下子愣住了，說：“怎么會這樣？就算我們真的共處了一夜，可不見得我們會發(fā)生什么呀?！薄昂?，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別以為我家仙桃是啞的好欺負，你看看這是什么？”滾小學扔出一張床單，氣勢洶洶地說，“這個東西你認識吧，這是那晚換下來的床單，上面還留著我家仙桃的落紅。”

楊凡抬頭看去，刺目的一抹紅留在潔白的床單上。這的確是他的床單，楊凡盯著床單半天不吭聲。

滾小學說：“你無話可說了吧！”“我……我……”楊凡急到語塞。這下子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難道自己真的獸性大發(fā)？不可能，楊凡使勁敲打自己的腦袋，走到仙桃面前問：“仙桃，真的是我嗎？”

楊凡一問，滾仙桃的臉由粉紅變得通紅，全身血液快速燃燒。她看著楊凡想，阿奶曾經(jīng)問她想不想嫁給楊老師，她沒有回答。但她心里明白，要是嫁給楊老師她是愿意的。仙桃想著，目光直勾勾地對著楊凡，她不會說話，可她堅定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這簡直要了楊凡的命，這無疑宣判他就是那個強奸犯。

楊凡說：“那我去坐牢吧。”“我們不要你坐牢，我們要你負責。”阿奶搶先說?！澳愕萌⒘讼商摇！卑⒐f。“一旦報警，那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吧?！眳切ｉL說?！安灰阕?，要你娶我家仙桃?！睗L小學喊。

楊凡怎么也沒有料到滾仙桃會自殺。

一天大霧的清晨，滾小學來到楊凡的宿舍。

楊凡問：“你要干什么？”

滾小學被楊凡的怒吼嚇得一哆嗦，他哀求說：“仙桃昨晚自殺了，仙桃是因為你自殺的?！睏罘矄査骸跋商易詺?？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滾小學說：“楊老師，你救救我家仙桃吧。仙桃這次能夠救回來，下一次可不一定了。除非你娶了她，要不她只剩下死路一條，沒有活路了?！睗L小學說。

夜深人靜的時候，楊凡耳邊一直回響著阿奶曾說過的話：“楊老師，在我們這女孩子的名譽是大事，這一報警，大家不就都知道了？你讓仙桃怎么見人啊？”他輾轉反側，瞪大雙眼看著房頂，努力回想起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想到仙桃，想到滾小學，想到阿奶……

第二天清晨，楊凡準備去派出所自首，他寧愿坐牢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楊凡還沒走出村口，就被滾小學攔住了，他惡狠狠地說：“你要去，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很快圍上了一圈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滾小學說：“楊老師你去自首，就把事鬧大了，我家仙桃還怎么見人？她又啞又沒了貞潔，哪個男人還要她？”楊凡手一甩說：“你讓開，別攔著我。”滾小學說：“不行，吳校長說你去自首就得坐牢，你不能坐牢。”眾人一聽楊老師會坐牢，也紛紛勸阻。這時阿奶推開圍觀的人，聲淚俱下地哀求楊老師娶仙桃。

楊凡違背了對未婚妻樂樂的誓言，未婚妻認為楊凡變了心，竟然和王強閃婚了。這個消息還是王強告訴他的。

楊凡想，未婚妻成了王強的老婆，他如果真的被抓去坐牢，就一無所有了。楊凡想到這些就感到疲憊，不由自主地走到牛棚，把心事對著一頭牛訴說。楊凡記得，他第一次來到榕蔭村的時候，就是這頭牛把他的行李馱上來的?！袄吓?，你有沒有做過混賬事？做了錯事會跟父母說嗎？”沒等老牛反應，他接著說，“我沒有父母，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院長常常告訴我要懂得感恩，回報社會。當時我就下定決心，以后要為社會貢獻力量，所以當我知道榕蔭村急需支教老師時，就毫不猶豫地來了。我以為我來了之后會教好這里的小孩，我心里的確是這樣想的，可是我都干了什么？”說到激動處楊凡靠在老牛的背上哭了起來。老牛好似聽懂了人話，也發(fā)出陣陣低吟，似在安慰著楊凡。

回去的路上，楊凡想到了滾仙桃，這個命運悲苦的啞女，幾經(jīng)波折已瘦弱不堪，怕是禁不起任何打擊了。倘若必須要有人犧牲才可使另一個人獲得重生，那么他愿意做這個犧牲的人。在做了這個決定后，楊凡睡得比任何時候都安穩(wěn)。

楊凡和滾仙桃結婚了，榕蔭村的人們聽到這個消息，說什么的都有。楊凡和滾仙桃的婚禮是特殊的，沒有辦酒席。在農(nóng)村結婚不辦酒席，哪怕是領證了都不叫結婚，可楊凡堅持不辦。他本就不想辦什么所謂的婚禮，可村里幾個有聲望的老人都固執(zhí)地說：“不領證沒關系，酒席也可以不辦，但是儀式是必須有的，要讓老祖宗知道這件事?！蹦顷囎訔罘矘O力躲避他人的目光，但他們非但不避開，還楊老師長楊老師短地叫，還有叫妹夫長妹夫短的，弄得楊凡很不適應。

剛結婚那陣子，滾仙桃?？吹綏罘惨粋€人呆坐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楊凡待她很好，每天教她認字，滾仙桃感到很開心。但有時她也會疑惑，村里嫁了人的女孩子都在家照顧丈夫或下田干活，可楊凡不讓她照顧，還教她認字。楊凡常說，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有了知識就有了精神食糧，可以彌補人生的缺憾。她雖然不是很懂，但每次都點點頭，暗暗記在心里。

楊凡像孤鷹一樣在榕蔭村上空盤旋，他在這里堅守了一年又一年。當他褪去滿身的稚嫩，變得與山坳里的每一個人一樣時，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這是楊凡時隔五年后第一次飲酒，他精心栽培的一個學生以全鎮(zhèn)第一名的成績被縣里最好的中學錄取。這對于一個大山旮旯里偏僻落后的苗寨來說，不亞于村里出了頭名狀元。

“楊老師，我敬你，感謝你為村里孩子們的付出?！贝逦瘯L主任舉起酒杯說?！皸罾蠋煟姨嫒迦烁兄x你?！眳切ｉL端著酒杯站起來。

楊凡知道推脫不掉，孩子們爭氣，他心里也著實高興，來敬的酒都一一喝了。酒到深處，滾主任拍著吳校長的肩膀說：“你看吧，當初聽我的沒錯，幸虧把他給留下來了。”

吳校長接過話茬緊緊握住滾主任的手說：“聽你的，準沒錯?！比缓笠晦D身摟著滾小學說，“你小子，最該感謝的人就是我和滾主任?！?/p>

滾小學醉眼蒙眬，賠著笑臉說道：“是是是，多虧了你們幫忙，我先干為敬！”他們沒有察覺到，楊凡的臉色瞬間蒼白。這幾句簡單的對話，字字猶如利刃扎進了他的心。

楊凡不知道酒局是如何結束的，趁著夜色和酒勁來到了榕蔭河邊，不知不覺已然走到了河中間，冰涼的河水侵入他的身體，直入骨髓。此刻他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他一步一步往水里走，越走水越深。楊凡猛然醒悟，再往前走，河水就要沒過自己的頭頂，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不可以。楊凡看著河面，一種堅定不移的目光讓他為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接下來的好幾天，楊凡都在準備一頓晚宴。這是一場特殊的晚宴，哪怕是常年在外打工的滾小學也被今天的晚宴震驚了。楊凡不但邀請了村委會滾主任、吳校長，還邀請了村里的每一戶人家，又讓滾主任、吳校長和岳父滾小學親自主持。

楊凡和滾仙桃屋里屋外忙得團團轉。楊凡正在招待村里人的時候，平時非常調(diào)皮搗蛋的小虎說：“老師，你看滾爺爺給我買的奧特曼好不好看？村里的好多小朋友都有，就我沒有，滾爺爺知道我喜歡奧特曼，去鎮(zhèn)上開會時就給我買了一個?！睏罘舱f：“小虎的奧特曼非常好看?！毙』⒔又f：“滾爺爺還說等我爸媽打工回來的時候，我就會有好多的玩具了，到時我分給你好不好哇？”“好啊，好啊?！睏罘舱f著遞給小虎一包巧克力。“老師，你真好！”小虎笑著說，“滾爺爺都說了，你是我們村最有出息的人，讓我好好學習，以后和你一樣有出息。”

楊凡看著小虎，突然問他：“小虎，你喜歡滾爺爺嗎？”小虎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喜歡。滾爺爺對我很好，一直照顧我和我爺爺，村里很多小朋友也都很喜歡滾爺爺?！睏罘灿謫枺骸靶』?，那你喜歡吳校長吳伯伯嗎？”小虎一板一眼地對楊凡說：“沒有校長伯伯，我就不能上學了?！毙』⒌椭^繼續(xù)說，“我家太窮了，爺爺生病都沒有錢治，不是校長伯伯我就不能上學。”楊凡繼續(xù)問小虎：“那他們兩個你最喜歡誰？”小虎笑著說：“他們兩個我都喜歡。滾爺爺和校長伯伯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們對我最好?！毙』⑻ь^看了看楊凡，接著說，“老師，你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現(xiàn)在小虎心里有三個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小虎，快過這邊來玩，別耽誤楊老師做菜?！庇行∨笥押靶』?。“老師，我先去玩了?！毙』⒁槐囊惶厝鲩_腳丫子跑開。

晚宴開始，楊凡牽著滾仙桃和滾小學的手說：“感謝各位父老鄉(xiāng)親，我和仙桃結婚的時候沒有辦酒席，今天請大家吃我們補辦的酒席。我楊凡這輩子能和大家共同生活在榕蔭村，能教榕蔭村的孩子們讀書，是極為榮幸的。榕蔭村就是我的家，我會一輩子都守著村里的孩子，把村里的孩子教好，讓他們個個都有出息?！?/p>

這一夜，楊凡一直睡不著，腦海里不停地回想著過往的事，他真想流淚，寬恕多年來的悔恨，該怎樣釋懷呢？天剛剛亮的時候，楊凡就起來了，他一路走到山上，實在太累了，索性躺在雪地上，刺骨的寒氣涌進身體。他想再過幾個月就是春天了，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就開了。

忽然，身后傳來“老師！老師??！”的叫聲。楊凡回頭一看，原來是班上的孩子們，領頭的是那個缺了兩顆門牙的花花，正咧著嘴朝他笑。這一笑，缺失的門牙格外顯眼，她燦爛得像一朵映山紅。

“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楊凡不解地問孩子們?！斑@是一個秘密。”小花故作神秘地說。還沒等楊凡接話，孩子們就簇擁著他?！袄蠋?，山上冷，我們快回去吧！”小虎吸著鼻涕說?！皩ρ?，老師，我們走吧，我們還等著您上課呢?！?/p>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像朵朵美麗的映山紅。剎那間，他聽到了滴水的聲音，那是他冰封的心開始融化。

楊凡和學生們下山的時候，太陽已升起，陽光透過樹縫打在他們的臉上?？粗⒆觽儓远ǖ乇枷蛐@的腳步，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讀書聲，他仿佛看到了山花爛漫。

責任編輯" "藍雅萍

特邀編輯" "張" "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