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屈一平

“我們瓊中女足”——這樣的開腔，如果是在16年前，海南省瓊中縣瓊中中學女足總教練肖山尚欠缺底氣，現(xiàn)在，自然得如同足球場草坪的青綠。

在海南省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瓊中女足訓練基地，肖山的辦公室灑滿陽光，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瓊中女生的感受，16年前的閃耀溫暖如斯。

作為瓊中女足總教練，肖山影響了很多中國女足的人和事——2009年，全國青少年女足比賽銅牌；2010年，全國青少年女足比賽第四名；2011年，兩位隊員入選國家女子足球隊中青集訓隊；2017年，隊長王靖怡作為全國體育先進個人代表之一，受到習近平總書記的接見和鼓勵；同年，肖山指導并出演電影《追夢的黎族女娃娃》；2022年11月15日，瓊中女足在比賽的最后3分鐘，驚險逆轉榮獲“海南·瓊中杯”全國女子足球邀請賽冠軍。

16年前，肖山還是湖南一家男足俱樂部的教練，身邊的親朋好友聽說他要去海南的貧困縣城支教，反對聲很大；后來，當他最終選擇留在瓊中女足，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初心。

2022年瓊中女足俱樂部球員大合照

不僅僅是獲得榮譽，瓊中女足的發(fā)展模式還被推廣到全國。10月24日，國家體育總局、教育部、財政部、中國足協(xié)四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中國女子足球改革發(fā)展方案（2022—2035年）》（以下簡稱《方案》），第24條指出，“推廣上海普陀、四川江油、海南瓊中女足發(fā)展模式”。

11月21日2022卡塔爾世界杯開賽當天，人民日報出版社聯(lián)合猿編程公司在線對話瓊中女足總教練肖山，為孩子們捐贈1000冊圖書和價值55萬元的線上課程。本刊記者也專訪肖山，探討瓊中女足發(fā)展模式。

瓊中女足發(fā)展模式全國推廣

記者：請您談談近日接受人民日報出版社和猿編程公司捐贈情況，愛心捐贈為瓊中女足的發(fā)展提供了怎樣的幫助？

肖山：把足球融入文化，并從文化中汲取營養(yǎng)和力量，這是很多國家足球運動成功的經驗。特別感謝人民日報出版社和猿編程給予我們學校的深情厚誼。

人民日報出版社捐贈的《魔笛：我的足球人生》等圖書，猿編程捐贈的愛心物資，可以滿足孩子們對知識的渴望，幫助孩子們健康成長、成就夢想。其中，圖書可以放在200平方米的運動員圖書館，供球員課余時間閱讀，線上課程可以組織學生在學校電教室上課使用。

記者：《方案》向全國推廣了瓊中女足的發(fā)展模式。您如何評價瓊中女足今天的成功？

肖山：瓊中女足從人口僅有20余萬的山區(qū)小縣城出發(fā)，發(fā)展成今天的國家職業(yè)足球隊，經歷了從“草根”球隊到七戰(zhàn)七捷的U12“小世界杯”冠軍的歷程，“不怕苦、勇拼搏、爭上游”是瓊中女足成功的精神密碼。

16年前的2006年，我剛開始組建瓊中女足的時候，“球場”上遍布野草和數(shù)不清的石頭，那時球員的球鞋經常是補了又補，她們最盼望的是有一雙像樣的球鞋，比賽的獎品也是想要一雙球鞋。憑著“不怕苦、勇拼搏”的精神，她們硬是把校園足球“踢”到了國家青年隊，從女乙“踢”到了女甲?！盃幧嫌巍钡膴^斗精神也激勵著她們，在11月15日那場比賽中，盡管比分落后，還是在最后3分鐘逆襲勝利。

我們逐漸探索出一種體教融合的新模式，正在全力打造瓊中女足2.0升級版。

體教融合構建瓊中女足青訓體系

記者：從2006年瓊中女足成立至今，16年來已經向海南省隊、國家隊、各類足球俱樂部和大專院校輸送了100多名足球運動員。作為向全國推廣的模式，我們想知道，瓊中女足在選擇運動員方面有哪些條件？

11月21日，人民日報出版社向瓊中女足捐贈圖書1000冊。

肖山：16年前選擇女足運動員，除了運動天賦，具備吃苦的精神也很有必要。2005年，應恩師谷中聲的邀請，我來到瓊中中學擔任體育支教教師。2006年，組建了24人的女子足球隊。當時條件艱苦是難以想象的，我們承諾學生的是“吃住全免，有免費鞋穿，有被褥蓋”。那時我每月1500元的工資無法彌補球隊的開支，于是就帶領孩子們收礦泉水瓶子賣，還自己種菜，解決基本吃穿用問題，湊齊經費。孩子們也很懂事，憑著“爭上游”的精神努力練球，2015年、2016年、2017年連續(xù)獲得“哥德堡杯”世界青少年錦標賽冠軍，實現(xiàn)這一賽事三連冠。2021年，瓊中女足俱樂部在女乙聯(lián)賽獲得亞軍。還有很多孩子考取了國家運動員證書，進入高校。足球帶領她們走出去，走到了外面的世界。

這幾年，我們探索出了瓊中女足選材的3條路徑。第一，2006年組隊初期，從瓊中縣小學挑選有一定運動天賦、吃苦耐勞的貧困孩子組隊訓練。第二，“以賽選苗”——建立中小學生校園足球聯(lián)賽機制。2015年開始，每年舉辦瓊中縣中小學校園足球賽暨“滿天星”訓練營聯(lián)賽。第三，體教融合，招生也是選材的重要構成。2021年開始面向海南全省招生，2022年計劃招生150人。目前，瓊中女足青訓梯隊共有6個年齡段12個梯隊，運動員409名。

記者：與中國足球體制改革相適應，女足的培養(yǎng)體制也在變革中。從您帶領的瓊中女足看，是否有模式可以借鑒？

肖山：就拿11月15日那場比賽來說，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感動，沒有想到她們能贏回來。應該說，成績背后離不開體教融合背景下形成的培養(yǎng)模式。

首先，解決孩子們的后顧之憂，形成體教融合的升學保障體系。5月18日，瓊中縣成立了體教融合研究中心，負責為瓊中女足做好科學選材、運動員評估等基礎支持，形成體教融合體系。未來，瓊中縣將積極探索集小學、初中和普通高中為一體的12年一貫制足球特色學校，培養(yǎng)“能文能武”的足球人才。

其次，暢通高考綠色通道。在海南省文旅廳的支持下，國家一、二級運動員均可通過“3+2”教學模式進入海南大學。2022年，16名瓊中女足隊員全部超過本科線。

再次，探索瓊中女足多元化的后續(xù)培養(yǎng)機制。在日常訓練的同時，開展一系列急救、康復理療等足球產業(yè)相關培訓，探索培養(yǎng)瓊中女足隊員成為教練員、醫(yī)務人員、康復理療師等體育從業(yè)人員的新路徑。截至目前，4名瓊中女足隊員受益于體教融合模式，回到瓊中成為教練員、體育老師。

另外，女足青訓離不開賽訓結合，現(xiàn)在已經形成“夏有哥德堡、冬有海南島”的賽事體系，將來每年爭取引進5個以上全國性體育賽事和活動長期在瓊中舉辦，擦亮“瓊中女足”金字招牌。

記者：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比賽中，日本隊表現(xiàn)出色，他們曾經做過調查認為，如果職業(yè)化發(fā)展達到40年，一個國家就有能力進入世界杯八強甚至更好。瓊中女足如何走好職業(yè)化發(fā)展之路？

肖山：職業(yè)化發(fā)展是瓊中女足發(fā)展的必要路徑。2021年7月，瓊中女足職業(yè)俱樂部組建，標志著由業(yè)余足球向職業(yè)足球的轉型。

我們的女足俱樂部計劃建成用于研究運動科學、數(shù)據分析的專業(yè)足球訓練基地，并且引進運動醫(yī)療、康復等領域的專家及機構，應用于俱樂部一線球員的傷病診療及康復等，其中的大數(shù)據分析應用于實戰(zhàn)。下一步，瓊中女足俱樂部將探索股權多元化運營方式，引入社會資本投資，推進女足俱樂部可持續(xù)發(fā)展。

著重培養(yǎng)后備人才，為女足復興注入新能量

記者：您剛才提到，要打造瓊中女足2.0升級版，培養(yǎng)女足后備力量，推動女足復興，需要注入怎樣的新能量？

肖山：應該說，瓊中女足再出發(fā)需要注入新的能量。首先，要增加高水平教練員。海南省還需要完善關于引進國內外優(yōu)秀足球教練員及管理人員的配套人才政策。其次，增加專業(yè)的足球教練員。根據瓊中女足發(fā)展規(guī)劃，預計未來3至5年增加14支隊伍，需要100余名教練員。目前，瓊中女足現(xiàn)職教練員共36名，數(shù)量亟待增加。第三，增強瓊中女足俱樂部運營的市場化水平。隨著校園足球的普及，女足俱樂部產生越來越多的經費難題，要從根源上增強瓊中女足運營的市場化水平。

記者：今年2月底，教育部赴海南省推進落實《做大做強瓊中女足工作方案》，有哪些具體的安排助力瓊中女足再出發(fā)？

肖山：從女足運動員來說，有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支持海南通過單招、保送、高水平運動隊等多種渠道暢通瓊中女足學生升學通道，擬在沿海10多所部屬高校建立足球集訓隊；另一方面，決定優(yōu)先選派瓊中女足隊員和教練員出國學習交流，支持選聘國際優(yōu)秀教練員來海南執(zhí)教。

從提高教學水平來說，有四個方面的部署。第一，開展中外合作辦學項目，提高瓊中女足國際化水平；第二，支持瓊中、?？凇⑷齺喌取皾M天星”訓練營建設，每年給予一定經費支持；第三，建議海南盡快解決瓊中女足發(fā)展師資短板問題；第四，支持編寫瓊中女足校本教材，協(xié)調有實力的編寫出版單位和高水平專家，對瓊中女足校本教材的編制給予指導。

記者：《中國女子足球改革發(fā)展方案（2022—2035年）》提出，積極申辦2031年女足世界杯。申辦女足世界杯將為瓊中女足帶來什么？

肖山：今天的中國女足，唯有按照《方案》的設定、踏實堅定地向前走，才能趕上世界杯的步伐。申辦2031年女足世界杯，將引導更多家長支持女孩踢足球，而且從我們梯隊的運動員來看，現(xiàn)在15歲的孩子憑著瓊中女足“不怕苦、勇拼搏、爭上游”的精神，3年以后可以參加大灣區(qū)的全運會，9年以后的2031年，二十三四歲的她們正值青春，有希望站在世界杯的領獎臺上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