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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行車在飛(組詩)

        2022-12-21 09:27:06江蘇師范大學(xué)
        星星·散文詩 2022年25期
        關(guān)鍵詞:雙拐脊背蘆花

        鷗 可(江蘇師范大學(xué))

        蘆花吹

        秋天來了,白云的坐標(biāo)愈加清晰

        起風(fēng)了,風(fēng)像一個(gè)大孩子分開野草

        背著我們這些更小的孩子走上山岡

        太陽還不刺眼,鬼針草粘在褲腿上,滿坡的

        蘆花像無處安放的翅膀,把它花穗羽化的明亮

        放在你的眼里,我的頭上

        讓風(fēng)更急一些吧,蘆花的潔白就可以飛得更高

        讓我們更像野草吧,頭發(fā)茂密,笑聲粘起露水與草籽

        身體擠在這幸福的班列中間

        蘆花全部搖旗應(yīng)和,愿我以頭顱永遠(yuǎn)輕抵著

        那散落空中,光輝且最高大的羽翼

        咕 噥

        搌去雙手的油污,將工具一一拾進(jìn)舊皮箱

        補(bǔ)鞋底,換輪胎,上車鏈,這是他每天在做的工作

        被太陽曬出皺褶的一張糙臉,帶著天生的水腫模樣

        兩條粗臂撐起雙拐,把身子重重地遞入輪椅內(nèi)

        最顯目的是那兩只日漸萎縮的腿,患有小兒麻痹癥

        幼年時(shí)便不再發(fā)育。“咕噥”下班了,搖起輪椅

        從小街的攤位里走遠(yuǎn),和落日一樣笨重卻自食其力

        “咕噥”是他小名,已不知由來

        就像他生命里很多事情,我們注定無從關(guān)照

        只有那一副雙拐,一直忠誠,彼此依附

        有時(shí)候,是那雙拐,代他發(fā)聲、行走

        借道于人世

        自行車在飛

        放學(xué)了,我們把剩下歡愉的時(shí)辰裝進(jìn)背包

        趕在最后一人跑出教室之前,約定好遠(yuǎn)方

        拐進(jìn)小鎮(zhèn)第一個(gè)巷口

        松塔的綠,藏起青年們眼中的天空

        尋找那個(gè)小賣部,去消耗我們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能団徛暫土沐X

        空氣愈漸炎熱,慢慢混淆時(shí)間

        幾月份開始喝冰飲料,還有多久我們就要打著電燈

        去夜里捉蟬,在彼此?;晟赖膿u曳里買醉

        鋪一席盛大的春夏,也不能剎停我們的愛與魄力,把汗水摁住

        雙手拿穩(wěn)了方向

        正午,自行車在飛,一輛輛接連駛?cè)胱晕业膹V闊中

        看楊樹蔭在頭頂嘩然,不久又熄滅了,藍(lán)天不改高遠(yuǎn)

        風(fēng),有時(shí)只是一群人過路的聲音

        脊 背

        掀開特制砂鍋

        放入熟地、山萸肉、土茯苓……那些根、葉、莖、皮

        先大火燉煮,把方藥熬沸,再改文火,使藥材浸透

        一大早,父親又躲在廚房里煎中藥

        那是他獨(dú)自一人,去相隔數(shù)省的西安求的藥方

        我們不敢打破他的希冀,但脊背里的病

        已深入骨質(zhì),多好的一張藥方,也會(huì)顯得綿軟無力

        想起我曾經(jīng),踮著腳丫,頑皮地踩過那張背脊

        與父親打鬧,會(huì)繞過他的臂彎,而捶打后背

        那張脊背曾多么挺立,它擔(dān)當(dāng)?shù)淖疃啵休d了所有幸福

        我走過馬路,車輛眾多,人頭攢動(dòng),笛聲掀翻天空

        想起我這輩子,日子白白逝去,還不曾為誰挺起過脊背

        我就替父親為自己,又失望了一回

        于世間借用的

        天,向太陽借來光,就有了陰晴和晝夜

        眼睛,向天借來一點(diǎn)點(diǎn)反光,就有了眼神與心境

        看吶,滿頭櫸樹葉從你的眼睛里,借用了明亮

        借用了光芒,春天就掀起長(zhǎng)街,嘩嘩作響

        馬蘭花借用了塵世的一點(diǎn)紫色

        油菜花借用了田野的一點(diǎn)恩賜

        后坡園地竟然借用了整個(gè)春天,我和祖母

        左邊彎腰,揪了一把辣椒,還不夠

        右邊蹲下,又拔出一籃薺菜

        我啊,知足而幸福,生活在土地的襁褓里,我也多想

        把滿頭的黑發(fā),借給祖母一點(diǎn)點(diǎn)

        把這春天無從分擔(dān)的喜悅,借給你一點(diǎn)點(diǎn)

        我啊,人生初出茅廬,想借用干草藥的馨香

        白樺木的健壯,玫瑰花瓣的浪漫

        與向日葵的燦爛,再借來狗尾草的荒野

        蘆葦蕩旁的長(zhǎng)河,那些浩浩蕩蕩的所在,借來芨芨草們

        旺盛生命里,對(duì)塵世質(zhì)樸而豐盈的回答

        最后請(qǐng)借給我,蒺藜子那樣的芒刺,作為天生對(duì)世俗

        小小的,不可或缺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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