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揚

2022年11月20日，第22屆世界杯在卡塔爾海灣球場正式拉開大幕。這是中東以及阿拉伯世界舉辦的首屆世界杯，也是世界杯歷史上首次在冬季舉行。10月17日，亞足聯(lián)宣布，2023年亞洲杯也將在卡塔爾舉行。這意味著繼今年世界杯之后，卡塔爾將連續(xù)兩年舉辦洲際足球盛賽。

身在北半球的我們，習(xí)慣了啤酒擼串的世界杯的我們，難得感受著冰與火的冬季。習(xí)慣了綠蔭場上躍起黑白格皮球的我們，也會癡癡地看著世界杯官方MV中，長袍赤腳的阿拉伯人在荒煙大漠中與足球共舞。這一切都毫無違和感，只因那是我們共同的世界杯。

當卡塔爾世界杯的吉祥物拉伊卜微笑著向我們飛來，人們用各種國際化和通俗化的比擬來形容它，說它是“板片兒魚”“餛燉皮兒”“阿拉丁飛毯”，還笑它是歷屆世界杯中唯一沒有腳的吉祥物。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清晰地認知到，渾身潔白的拉伊卜，在小腦袋上扣著黑色箍圈，一股神秘親切的中東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提起中東，很多人下意識地在頭腦中將其劃分為兩個地方：身處戰(zhàn)亂而貧窮的中東和獨善其身且富得流油的中東，卡塔爾毫無懸念地被劃為后者。

所以，當卡塔爾贏得2022年世界杯主辦權(quán)時，世界的目光轉(zhuǎn)向這個中東地區(qū)人口最少的首富擔當，更期待著卡塔爾又會帶給世人怎樣的驚艷之作。今年4月，英國《太陽報》報道卡塔爾世界杯從籌辦到開幕花費2000億美元，這在全球經(jīng)濟低迷的時代，真像個天文數(shù)字。我們只能調(diào)動數(shù)據(jù)回溯歷屆的記載：卡塔爾世界杯的花費是前7屆開銷總和的5倍。例如，1994年美國舉辦世界杯只花了3億美元，1998年法國世界杯花費23億，2002年韓日世界杯推向一個小高潮，花費70億。伴隨著21世紀第一場經(jīng)濟危機，世界杯的開銷也開始驟減，2006年德國世界杯花費降至43億，2010年南非世界杯持續(xù)走低只有36億。2014年巴西砸了140億美元，隨后的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被曝赤字116億美元，還蝕本了。也就是說在此前7屆中，東道國總共花費443億美元，僅僅是卡塔爾這屆的1/5。

盧賽爾體育場（Lusail Stadium）

教育城體育場（Education City Stadium）

艾哈邁德·本·阿里體育場（Ahmad Bin Ali Stadium）

海灣體育場（Al Bayt Stadium）

阿圖瑪瑪體育場內(nèi)部設(shè)施

賈努布體育場（Al Janoub Stadium）

阿圖瑪瑪體育場（Al Thumama Stadium）

哈里發(fā)國際體育場（Khalifa Intl Stadium）

為了這屆世界杯，卡塔爾8座體育場翹首以待。這8座體育場既有新建場館也有翻新的，它們在這個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海水的國度里仿佛鑲嵌在港灣里的珍珠，燃燒著阿拉伯的熱情。開幕式和首場小組賽在海灣體育場舉行，它的外形像是一頂沙漠中的帳篷，頂棚可開可合，倔強地抗衡著本不適宜舉辦世界杯的熱帶沙漠氣候。“974”體育場被稱為是有史以來最具創(chuàng)新性的體育場設(shè)計之一，名字說明它是用974個集裝箱搭建而成，所有座椅都是可移動式，而這個數(shù)字同樣也是卡塔爾的國際長途電話區(qū)號，賽事后這座體育場還可以被整體拆卸。哈里發(fā)國際體育場的名字也代表著這是一座擁有歷史和榮耀的場館，它也是卡塔爾聞名全球的阿斯拜爾體育中心的焦點。全新的艾哈邁德·本·阿里體育場被稱作“沙漠之門”，其建筑靈感來自沙丘和伊斯蘭建筑，在全球知名專業(yè)體育場數(shù)據(jù)網(wǎng)站StadiumDB公布的“2020年度最佳體育場”中，艾哈邁德·本·阿里體育場位列全球第三。至于位于卡塔爾最古老居民區(qū)的賈努布體育場場，也堪稱是建筑瑰寶，它是已故知名建筑大師扎哈·哈迪德的杰作，以木制獨桅帆船在海面航行時留下的波紋為靈感，致敬石油時代開啟之前，中東古老的航海歷史。

卡塔爾人說，這8座球場由全球頂級的建筑事務(wù)所為球迷建造。每個球場背后都蘊含著超越世界杯的故事。然而，新建和翻新體育館只花了那2200億美元開銷中的60億，其余的錢都用在基礎(chǔ)和配套設(shè)施的開發(fā)上，以提升多哈的整體舒適度。例如，為來自世界各國的球迷升級地鐵系統(tǒng)，其預(yù)算就占去360億。

2019年5月，多哈全新4條地鐵線路中的首站開通，這條線路是目前世界上最為先進和快速的無人駕駛系統(tǒng)，也被網(wǎng)友稱為因顏值而火出圈的城市地鐵站。對于中東富豪國度是否有必要建造地鐵系統(tǒng)，我曾站在迪拜46攝氏度的烈日下百思不得其解。像迪拜和多哈這樣的城市，市中心規(guī)模小而集中，當?shù)厝舜蠖嘧择{車。奢華的酒店群更是可以由一條從機場發(fā)出的高速路直抵城市另一端的海灘，想去大型購物中心招招手，打輛出租車，也不過是花幾百迪拉姆（1迪拉姆約為1.9元人民幣）。還記得那年八月，我駕車飛馳在去往阿布扎比的高速路上，遠遠看見一座空蕩蕩的大型地鐵站。高溫蒸騰的柏油公路上冒起朦朦白塵，地鐵站周圍荒蕪到寸草不生，周圍像極了孤獨的火焰山地貌。半露天的站臺，通透得可以看清里里外外，一個人都沒有。我以為那是座還未建成的地鐵站，緊接著就看見有車廂緩緩駛?cè)?，里面閃現(xiàn)著零星幾個乘客。我敢說那是因為沒人有勇氣下車，在46℃高溫中步行十分鐘到一個公交車站或是其他落腳點。要知道，那時我們是以百米速度從酒店沖出來搭乘汽車，感覺卻是再呆上半分鐘全身都要化掉了。

卡塔爾人說，中東是全世界最熱愛足球的地區(qū)之一。而卡塔爾為了舉辦世界杯等待了更長的時間。這將是一個契機和催化劑，讓世界杯變成實現(xiàn)卡塔爾國家愿景的里程碑。足球，已然是卡塔爾的國家夢想。在體育世界的大浪淘沙中，我們見證過許多國家以傳統(tǒng)體育項目推動夢想體育項目，或小球帶大球，或速度引爆激情，而卡塔爾的完美轉(zhuǎn)身似乎更加絕妙。2021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卡塔爾、阿聯(lián)酋等國的“獵鷹運動”列為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沒錯，卡塔爾的第一運動就是獵鷹，有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全國大約有70%的人喜歡獵鷹這項運動。

曾經(jīng)，沙漠對于普通人來說意味著危險和死亡，但在卡塔爾人眼中，沙漠代表著神圣的故鄉(xiāng)。幾千年來，卡塔爾人鷹擊長空、斗破蒼穹，不僅征服了危機四伏的遍野黃沙，還將沙漠中最兇狠的獵手收歸麾下，成為民族圖騰，那就是卡塔爾的國鳥——獵鷹。獵鷹是阿拉伯部落之一的貝都因人在沙漠中狩獵的主要方式，15世紀后，隨著火藥的發(fā)明，純粹為了狩獵的獵鷹活動逐漸退居二線，但為了保留這一傳統(tǒng)，阿拉伯人把獵鷹作為休閑運動一直延續(xù)至今。在阿拉伯地區(qū)，獵鷹象征著金錢、權(quán)力和地位，在卡塔爾也是標準的富人運動。作為世界頂流富豪的玩物，一只獵鷹的價格通常在4000至2萬美元之間，卡塔爾和阿聯(lián)酋還率先為獵鷹辦理了護照，這樣它們就可以隨主人乘飛機環(huán)球旅行。

與有幾千年歷史的獵鷹傳統(tǒng)相比，足球年輕而激情四射，更是卡塔爾全球“血拼”體育的跳板。1970年西亞海灣杯，卡塔爾國家隊第一次正式參加國際足球比賽，僅積1分墊底出局。3年之后，卡塔爾請來球王貝利來踢友誼賽，卡塔爾國家隊增加了曝光度，但依然毫無意外地在那年首次出征，在世界杯預(yù)選賽中即被淘汰出局。1981年，卡塔爾青年隊震驚世界足壇，首屆世青賽就打進半決賽，最終在悉尼的大雨中以0∶4被德國隊擊敗，獲得亞軍。時任卡塔爾青年隊主帥，巴西國腳埃瓦里斯托不無遺憾地說，隊員們根本不習(xí)慣在雨天踢球。這個理由若是放在其他大洲球隊身上一定太過牽強，然而對于在沙漠氣候中訓(xùn)練的卡塔爾球員，雨中踢比賽或許都是人生初體驗。

1969年到2017年，卡塔爾國家隊在48年中換了43任教練，教練頻繁更迭也更看出卡塔爾對于打進世界杯的渴望。然而，人口稀少始終是其足球發(fā)展緩慢的主要原因之一。于是上世紀90年代后期，卡塔爾開始引入一些非洲球員，隨后更是大手筆地在德甲招選球星。海外買球員這件事，意味著誰錢多誰能擁有更具實力的球員，因此國際足聯(lián)勢必要出手干預(yù)，要求即便入籍球員也要在該國連續(xù)生活5年才有資格參與規(guī)劃。眼看重金買球員的路要走不通時，卡塔爾又另辟蹊徑，2014年投資14億美元建造了運動學(xué)院阿斯拜爾中心。他們在全球范圍內(nèi)尋找有體育天賦的孩子，每年為5000名11—12歲的孩子提供試訓(xùn)課程，優(yōu)秀的人才被留下，獲得阿斯拜爾中心全程資助。有數(shù)據(jù)顯示，2007年到2014年，有來自17個國家的350萬名男孩接受過阿斯拜爾訓(xùn)練中心的考察。與此同時，卡塔爾的財團還強勢入股歐洲的超級俱樂部，將在阿斯拜爾培養(yǎng)出的球員再送到歐洲歷練。

2019年亞洲杯卡塔爾小組賽全勝出線，奪得國家隊史上第一座亞洲杯冠軍。從1969年到2019年，卡塔爾的足球成熟期僅用了半個世紀。

卡塔爾為了迎接世界杯，首都多哈市內(nèi)足球氛圍濃重?zé)崃摇?/p>

冬季或許總是會添置傷感，或許是這世界的紛亂繞亂了人們往日的樂觀。在卡塔爾世界杯開賽之前，全球各大媒體例行的全民猜想中，滿眼盡是無限落寞：傳統(tǒng)強隊能否擺脫低迷？傷病還會攔住誰？這會是誰的世界杯絕唱？有球迷直言：卡塔爾世界杯將成為最“傷”的一屆！

這注定又是兩代球員“終結(jié)”與“開始”的一屆。無論我們多么意難平，這終將是一代“80后”最后的倔強。37歲的克羅地亞隊長莫德里奇說“我知道自己到了一定的年紀，這將會是我代表克羅地亞參加的最后一屆比賽?！?5歲的梅西近日在接受采訪時笑著說：“這肯定是我的最后一屆世界杯，是時候把舞臺讓給年輕人了?！钡稍L他的記者卻哽咽了。還有37歲的C羅近日在曼聯(lián)比賽中不滿替補，提前離場，留下一連串的問好和驚嘆號。他們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追風(fēng)少年，變成黯然神傷的遲暮老將。在他們的激情賽場中，有小組賽的快意恩仇，有淘汰賽的遺憾潰敗，有點球大戰(zhàn)的死而復(fù)生，也有決賽的差之毫厘，種種過往閃過，一切都將凝聚成他們在世界杯的最后一舞。

而綠茵場的另一端，年輕的球員開始追趕前輩的步伐，探尋夢想。2018年俄羅斯之夏，19歲的姆巴佩“氮氣加速”猶入無人之境，助力法國隊捧起大力神杯，一夜躍居全球足壇身價榜首。2018年，陽光帥氣的“J羅”代表哥倫比亞隊，斬獲金靴。這屆世界杯，丹麥隊又因“00后”新星達姆斯高被預(yù)測為黑馬。兩代球星絕代雙驕也好，3大巨星謝幕絕唱也罷，我們終究是逃脫不了足球的情感輪回。

卡塔爾世界杯來了，在北半球即將迎來初雪的季節(jié)，我們依舊能在天臺暢飲，舉杯共享沙漠之巔的榮耀。我們也許又會聽到那句哲學(xué)詩：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她。向上攀爬的道路比一直站在頂峰更讓人熱血澎湃，不是嗎？

世界，杯盤狼藉。世界杯，盤中燭光，與狼共舞，盈篇滿籍。

（責(zé)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