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濤

陜西省榆林監(jiān)獄，陜西 榆林 719000

一、網絡賭博犯罪概述

賭博自古代社會就存在，我國從古代起為了維護統(tǒng)治和社會秩序就有法律規(guī)定對賭博行為的處罰，但作為一種具有偶然性的射幸行為在心理上極易讓人沉迷其中，并且為籌集賭資而引發(fā)的搶劫等其他犯罪在賭徒身上也較為常見，對社會安定和秩序有很強的危害性?，F(xiàn)代社會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也在網絡上衍生了體育、游戲競技和“微信紅包”等各種形式的網絡賭博犯罪。網絡賭博最早源于Easybets公司依靠博彩軟件所完成的網絡操盤下注，此后很多網絡賭場企業(yè)的運營和部分國家認同其合法性而開始蓬勃發(fā)展，由于立法差異，部分國家可以合法在境內開設線下或線上的賭場并對賭資進行征稅?；ヂ?lián)網技術自1995年進入中國以后，除了給社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各行業(yè)的進步外，在這片土地上也滋生了以網絡為溫床的各類新型犯罪。由于我國一直對賭博進行嚴厲的打擊，與其他國家對賭博有不同態(tài)度和法律規(guī)制，因此目前中國大陸的線上非法賭博平臺極少，但據統(tǒng)計目前我國臺灣地區(qū)和東南亞等境外國家設立服務器的中文賭博網站高達300余個，以吸引國內賭客為主的周邊網絡賭場以及境外平臺代理網站較為常見，且存在較大的打擊難度。目前學界對于網絡賭博的概念還存在爭議，我國《刑法》也并沒有把網絡賭博規(guī)定為一個單獨的犯罪種類。本文對網絡賭博的定義為以營利為目的，依托互聯(lián)網技術進行網絡聚眾賭博或開設開放的賭博平臺，進行聚眾賭博或為賭博活動提供條件的行為。網絡賭博是傳統(tǒng)賭博結合網絡后滋生的新型賭博犯罪，只是以網絡為載體脫離了實體賭場的時空限制，但在本質上仍然是賭博［1］。而之所以網絡賭博屢禁不止、難以監(jiān)管且具有更大危害性，也是因為比起傳統(tǒng)賭博行為它具有以下特性。

一是隱蔽性強，在網絡上設置虛擬賭局，不受時間場地限制，很多國內犯罪人員為了逃避打擊都在境外發(fā)展代理人以及勾結國外賭博集團來運營賭博網站［2］，難以通過管轄權從正常渠道在其他國家對參賭資金進行取證，且以電子數據的形式來進行儲存的賭博數據不僅更新頻繁，流量也極大，公安機關難以收集證據。二是收益大且風險低，場地、人力、被抓獲的風險都由于在網絡平臺進行而大大降低，且在網絡上徹底脫離了人數限制，參賭人員源源不斷，犯罪收益越來越高，且在整個賭博活動中沒有賭資的現(xiàn)金流動，使參賭行為便利不受限，犯罪人員的各項成本和風險也大大降低。三是多為共同犯罪，網絡賭博難以由一人單獨完成，因此通常由多人分工各司其職。這些犯罪集團的內部組織非常嚴密，即使抓到個別成員，由于組織謹慎的單線聯(lián)系方式也難以向上挖掘出核心人員。綜上所述，網絡賭博給偵查立案和取證都帶來了極大的挑戰(zhàn)，比傳統(tǒng)的線下賭博更加難治理。

二、網絡賭博犯罪的現(xiàn)狀和問題

1997年修訂的《刑法》中已經有相關條文按照三種不同的行為模式對賭博罪進行了規(guī)定，即聚眾賭博、以賭博為業(yè)和開設賭場［3］?？梢娫诹⒎ㄉ媳疽馐窍雽①€博罪進行更細致和明確的界定，但是現(xiàn)行《刑法》中將“開設賭場罪”單獨分離出來，其所采用的簡單罪狀的規(guī)定并沒能對其含義進行明晰的界定，在法定最高刑上也有所區(qū)別，但這三種行為模式在字面概念上本就極易出現(xiàn)交叉，司法實踐中更難以通過這三種情形進行區(qū)分?！缎谭ā分心壳皼]有單獨的網絡賭博犯罪的罪名和法條，在實踐中由于各地對賭博的量刑標準和具體含義不明，加上網絡賭博行為的定性爭議問題，出臺了針對網絡賭博進行的司法解釋，一個是在2005年出臺的《關于辦理賭博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另一個是2010年出臺的《關于辦理網絡賭博犯罪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督忉尅穼郾娰€博的情形進行了細化并對賭博罪的共犯問題進行了相應規(guī)定①《解釋》第四條規(guī)定：“明知他人實施賭博犯罪活動，而為其提供資金、計算機網絡、通訊、費用結算等直接幫助的，以賭博罪的共犯論處?！?，《意見》則對開設賭場這一情形進行了細化并進一步規(guī)定了開設賭場共犯的定罪量刑規(guī)定。

因為網絡賭博犯罪本質上無非也是借助信息技術所進行的賭博犯罪，因此《刑法》體系中的賭博罪本身對其是具有適用性的，只是在網絡上的犯罪新模式更為特殊，因此適用傳統(tǒng)賭博罪條例難免缺乏可操作性，雖然相繼出臺了司法解釋，但對實際情況中錯綜復雜的網絡賭博犯罪來說還是缺少明確的、可操作性較強的劃分和認定標準。總的來說，對網絡賭博犯罪的規(guī)制主要還面臨以下幾點問題：

（一）犯罪情形的認定。上文提到在我國法律中對賭博相關犯罪分為三種情形，其中“以賭博為業(yè)”的情形由于《刑法》對其界定不明，實踐中對具體的客觀行為也難以進行準確的認定。從持續(xù)性來看莊家和賭客都是較為長期的，而從收入構成來看現(xiàn)實中賭博往往輸多贏少，因此絕大多數賭客都不可能“以賭博為業(yè)”，因此在該情形的處罰上一般賭客的行為往往難以得到規(guī)制。另外對于開設賭場這一情形的共同犯罪問題，實踐中往往通過看犯罪人是否有“上線”來簡單化地對主從犯地位進行認定，事實上一些案件中源頭和上級代理通常在境外，能抓到的做代理的人員就只有從犯而沒有主犯，《意見》中缺乏主從犯的標準細則，導致存在較為勉強的主從犯劃分的情況。

（二）刑罰的設置。網絡賭博的社會危害性遠遠高于傳統(tǒng)賭博，但目前的法定刑設置卻明顯偏低。在2018年慈溪警方破獲的網絡賭博案中涉案金額高達30億元，賭客多達幾十萬，如此嚴重危害的案件中主犯也僅被處以10年的法定最高刑期。賭博犯罪的團伙規(guī)模不同，集團內部的組織也較為復雜，因此不同情況下對情節(jié)的認定也不盡相同，但眾多案件中與危害性不符的量刑情況卻并非個例。相較巨額利益的誘惑，偏輕的刑罰設置顯然難以對意圖犯罪的人起到震懾作用。

（三）管轄權問題。從國內角度看，目前網絡犯罪的管轄地范圍寬泛，公安部規(guī)定中提到偵查管轄協(xié)商不成的采用指定管轄來解決爭議［4］，網絡賭博犯罪由于沒有特定的針對對象，不同地方的公安機關都具有偵查管轄權，因此常導致重復偵查，常引起爭議并導致司法資源的浪費。在國際上，由于網絡賭博的主要犯罪人員都身處中國港澳臺地區(qū)或周邊國家，涉案人員的分布和犯罪地范圍較廣，不同國家和地區(qū)對賭博的合法性認定不同，且目前國際間缺乏協(xié)作管轄機制，因此許多境外人員得以逃避處罰。

三、完善打擊網絡賭博犯罪的建議

（一）立法方面完善

1.明確犯罪情形的具體認定標準

前文提到“以賭博為業(yè)”在實踐中難以認定，可以對其界定給出更明確的標準，例如是否因賭博而受過相關處罰并達到一定的次數，據此來進行判斷?！伴_設賭場罪”被獨立出來是因為該行為通常是由特定組織所進行的集團化操作且危害較大，該罪的主犯一般對網絡賭場進行經營和控制，而對該罪的共犯司法解釋雖然進行了具體的三種分類，但實踐中的情形卻不可能完全相同，筆者認為還需要從其產生犯罪意圖的先后以及獲利的金額來進行判斷。

2.合理調整量刑幅度

網絡賭博不僅在本質上與傳統(tǒng)賭博無異，還具有更大的危害性，應當提高最高法定刑，刑罰不僅可以對已經犯罪的人進行懲戒，更重要的是可以使有犯罪念頭的人能對嚴厲的刑罰產生忌憚以預防犯罪［5］。高額利潤的誘惑再加上較輕的刑罰而使得犯罪人存在“穩(wěn)賺不賠”的僥幸心理，自然難以起到刑罰的威懾作用。最后還應該對從重處罰的情節(jié)進行規(guī)定，《刑法》并未對一般賭博進行相關規(guī)定，考慮到網絡賭博犯罪的特殊性，應當對如特殊身份、特定人群和“再犯”等從重情節(jié)進行具體規(guī)定，才能更好地維護社會秩序。

3.明確網絡賭博犯罪管轄權

網絡賭博犯罪的跨國性和虛擬性使得身處異國的人能對我國公民實施犯罪，設立在境外卻以國人為目標的中文賭博網站就是其中的典型。按照傳統(tǒng)的管轄權模式我國《刑法》對網絡犯罪的規(guī)制存在很大難度，且《意見》對于網絡賭博犯罪的規(guī)制根據屬地管轄為主實施刑罰，而在網絡空間，犯罪地和結果發(fā)生地都難以判斷，且只能對身處國內的人員進行處罰，卻無法查處中國領域之外在賭博合法化國家的網站建立者和主要成員，只能實行查封網站的措施，然而往往出現(xiàn)犯罪者更換域名或服務器后卷土重來的情況。針對此問題，筆者認為應該積極尋求和加強與他國的合作，在尊重雙方國家主權和締結國際公約的前提下與其他國家達成共識，爭取到網絡犯罪的被害國優(yōu)先管轄，從根源上遏制網絡賭博在國內的發(fā)展。

（二）綜合治理，提前預防

1.賭博網站溯源。對部分賭博網站公安機關的查處會失效，但是網絡賭博犯罪集團在搭建服務器時早就綁定了大量可供使用的不同域名，使用周期短，一旦受到打擊就會進行更換，但是往往這些不同的網址存在幕布關鍵字母和數字的相似性，可以根據已經被查出的網址進行反向解析，通過其使用的域名和服務器IP結合大數據進行分析，查出其他正在運營的網站并進行位置分析［6］。

2.加強監(jiān)管和警企合作。目前所使用的主要技術中，黑名單技術和靜態(tài)技術均無法主動識別新的賭博網站，動態(tài)監(jiān)測雖然能發(fā)現(xiàn)新的賭博網站但是準確率較低，經相關專業(yè)學者研究提出了可以從圖片、文字等信息對違法賭博網站識別的方法［7］，可以在識別的技術手段上進行加強。

3.大力宣傳反賭。相比反詐所進行的單位、社區(qū)、門戶等高密度的宣傳，反賭危害的宣傳力度較弱，加上多數人認為“小賭怡情”，不以為然，因此才會僥幸大意參與到網絡賭博之中。我國反詐宣傳的社區(qū)喇叭、橫幅、講座宣傳效果較好，反賭也可以采用宣傳片、電梯海報等方式來提高公民的意識。

四、小結

伴隨著信息化時代的發(fā)展，許多傳統(tǒng)犯罪都衍生出了新的模式，其中網絡賭博犯罪在信息化技術支持下越來越多樣化，其面向群體更廣，時間空間限制更小，因此具有比傳統(tǒng)模式更大的危害性，其國際性和復雜性使得網絡賭博的犯罪規(guī)律更難把握，蔓延趨勢更快，尤其在當前疫情所導致的跨境協(xié)作更加難以進行的情況下打擊難度更大、任務更艱巨。考慮到目前我國針對網絡賭博犯罪的相關法律還存在許多漏洞，無法對網絡賭博的蔓延進行有效遏制，還需要建立更具有前瞻性的相關法律體系，并對信息化時代網絡犯罪治理進一步探索，同時也需要社會多方參與進行全面的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