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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

        2022-11-10 07:36:29張玲玲
        小說界 2022年5期

        張玲玲

        他在郵件里說,東門進來第一座六層小樓,四樓左起第一間是他的辦公室,但東門有兩個,我走錯了,進了小門,先看見了球場,其后是雕像。石像矗立在冬日微雨中,高舉右手,面色凝重,仿佛還在和廣場上的人群揮手。我將羽絨服的帽子罩在頭上,在濕漉漉的草地邊看了一會兒,轉身上樓去。

        那是最老的辦公樓之一。墻上覆滿常春藤。葉子枯萎了,還盤結著,等待來年春天。天氣又冷又陰,樓內幾無光明。他的辦公室也是。屋子本就不大,又塞滿了文件書架。他坐在長桌旁,背后是一扇木窗,微光籠住他的頭,眉毛很濃,沒有笑容。請坐,他說。我伸手想把門帶上。他說,要是不介意,讓它敞著吧。我在他書桌的對面坐下,一伸腿,踢到打印機,稿紙滑落在地。不用撿,都是廢紙,他說,打開飲水機的開關。

        我說,之前給您發(fā)過郵件,還是那幾個問題。不談檢測費高昂,且都由我們自擔,美方的規(guī)定也過于嚴格,雖說立法還有時間,但到了生產環(huán)節(jié),給我們的緩沖期還是太短;零售商家在立法生效前實際已限制進口;出入境檢驗檢疫部門只要求整改,我想知道,法律上我還有無別的舉措?律師那邊我咨詢過,但他說,也可以問問您,因為有些屬于模糊地帶。

        “立法肯定和基本協(xié)議相沖突,你們最終也得在框架下提起訴訟,最開始我想到的是可以援引《保障措施協(xié)議》,然后爭取受理轄區(qū)就好,但你們現(xiàn)在的困境不單單是外部,更麻煩的是內部不松口?!?/p>

        “是的。”

        “內部的難辦些。”

        “是的。”

        他說,這幾年出口數(shù)據(jù)都很高,逆差一直在加大。我說是啊,大的層面,但到了我們這些小公司,盡給國家拖后腿了。

        “冷嗎?!?/p>

        “還好?!?/p>

        他從書稿下摸出遙控器??照{開了,撲來一股霉味,半天也沒暖起。他談論著策略與形勢,我想我的預期可能太高了,他知道的并不比我多,方案也沒什么實操性。

        他看出來了:“太寬泛了是吧?!?/p>

        “沒,清晰了不少?!?/p>

        “那就是沒用?!?/p>

        “不是?!?/p>

        “嗯,有用就好。”他看了眼手機,“那就到這里吧,我待會兒還有課?!?/p>

        我起身道謝,把準備好的購物卡夾在商品冊里遞給他。他很堅決地退還了。我以為他羞怯,掩上房門。他繞開我,將門重新打開。走廊傳出咳嗽聲、吐痰聲,一串水珠從樓梯滴到廁所門口。他的指尖冰涼,瘦削,執(zhí)拗,我不再勉強。

        “回頭能請您吃個飯嗎?”我說,我今天不走,可能還得待幾天。

        “為什么?”

        “說不定以后得麻煩您?!?/p>

        他彎腰撿起稿紙,摞在桌上。

        “好,空了再說?!?/p>

        出校門后,我打車去了“四季”,在那坐了會兒。我給他發(fā)去地址,問他空了是否愿意過來喝茶。他沒回復,四點左右卻忽然來了。今天是平安夜,酒店掛滿藤條花環(huán),大堂立著五六米高的圣誕樹。員工戴著白胡子,穿著紅外套,扮成圣誕老人派發(fā)糖果,幾乎能以假亂真。我伸手接住他們拋來的姜餅。他笑道,今年你得留在這兒過圣誕了。我說是啊,我們就兩個時間稍微空些,圣誕,八月,他們過節(jié),我們也休息。他點點頭:“你住哪兒?玉泉?”黃龍,我說。那兒挺好,他說。

        “還好,您平時忙嗎?”

        “忙,考核重。免您,咱倆應該差不多大,我八八的?!蔽野×艘宦?,他說,看起來不像,對吧,很多人都這么說,很多人都說我四十了。

        江原走后,我給那人發(fā)了一條消息,告訴他我在杭州,會待到新年。他說節(jié)日是延宕,人們創(chuàng)造節(jié)日,不是為了滿足,而是為了延遲滿足??墒侨藗儾辉秆渝?,人們發(fā)明新的節(jié)日。他沒回復。

        我打車去了過去曾一起踏足的地方:麗水路,天目山路。麗水路。我在道路上反復逡巡,發(fā)現(xiàn)雖才兩年,一切已大不一樣。郁郁林木間掩映著許多新建的餐廳和茶樓。新的樹木與廊橋,新的商場與河道,連燈光都愈加明亮。我找不到舊車和旅店,我找不到密林與船只?,F(xiàn)實鞭打著記憶,我捉不住一片浮冰。

        平安夜當天,我去了錢塘江。那里有座空中花園,園中開滿山茶。我穿過高架,站在江邊,注視對岸。我知道他就在那兒,地址我爛熟于心。我用衛(wèi)星地圖看過那街區(qū),那大廈,知道行為危險,卻仍難自控。我知道他在其中,書冊、茶水、電腦、音箱環(huán)繞著他,他在他必要的、熟悉的事物中,它們予其安全和穩(wěn)妥。我想象他在其中,上樓,下樓,氣息落在每一層。

        對面那棟樓是什么?有人在問。哪一棟?像保齡球木瓶的那棟。不好意思,我也是外地的。那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他們問我能否幫忙為其合影。我拍了十來張,把相機還給他們。他們道謝后,慢慢走遠了。

        寒冷剔落想象,暗流也被嘈雜侵奪,現(xiàn)實沉重地墜向肉身,車輛在大地起伏的脊背上鳴笛、咆哮。我看著手機。七點鐘。毫無音訊。沉默比石頭更堅硬。我失望至極。

        電話響了,不是他,是江原。他之前發(fā)了消息,我沒回復。他又打電話來,問我還在不在杭州,我說是的。他問見了朋友沒。

        “沒有?!?/p>

        “晚飯也沒吃?”

        “沒?!?/p>

        “那一起吃個飯吧。你想吃什么?”

        “都行。”

        “日料可以吧。中山路有家還不錯。我把地址發(fā)給你?!?/p>

        我到時他已經(jīng)點好了菜。他今天換了一套藏藍色的薄款羽絨,戴了一條藍黃相間的圍巾。吃完飯,我們走出餐廳。對面就是天主教堂,唱詩結束了,人群在解散,建筑體腔內仍有余聲起落。彩色玻璃喑啞下來,光線斂進玫瑰花窗,黑暗涌向十字心臟。祭壇上的伯多祿和保祿指天而立,穿黑衣的信徒們守在門口,聚集不去。為什么人有那么多的過錯與懺悔?為什么他們可以對著無生命的木石滔滔不絕?

        他看著石像下的碑文,默然不言。

        “您住哪兒?我可以送您過去?!?/p>

        保俶路,他說。

        “離我酒店很近。您可以去我那坐會兒,現(xiàn)在還早?!?/p>

        他沒拒絕。但我們一直走到體育場路才打到車,一路上沒人開口說話。到酒店后我?guī)衔鍢?。電梯口的玄關柜上方掛了一幅油畫,畫的是暴風雨中的船只,水手抓著船桅,船帆像裹尸布一樣。柜上用琉璃盆裝了五六只蘋果,我順手拿了一只。進房間后,我脫去大衣,掛在衣架上,他遲疑了會兒,解開外套,掛在我的衣服旁。

        那兒有沙發(fā),我說。他點點頭,穿著外衣,經(jīng)過衣架,坐到沙發(fā)上。我燒了壺水,在他對面的長榻上坐下。

        “你創(chuàng)業(yè)幾年了?”

        “六年?!?/p>

        “自己做?”

        “不是,和家人一起。我負責業(yè)務板塊?!?/p>

        “之前呢?”

        “在中石化下面的一家公司做進出口,麥盧卡蜂蜜、新西蘭奶粉這些?!?/p>

        “那怎么會想起做這行?感覺不挨?!?/p>

        “我父親那代就做玩具,做了很多年,但規(guī)模一直沒怎么擴開。我們算小廠?!?/p>

        “原來是接班?!?/p>

        “談不上,這方面他隨我??赡芩麑幵肝也唤?jīng)商。他覺得做個白領挺好的?!?/p>

        “但你喜歡做生意,是吧?”

        “沒什么喜歡不喜歡,都可以,跟大部分人一樣。您呢?您真的喜歡法律和教學嗎?”

        “談不上不喜歡?!彼f,“那個,你手背有東西?!?/p>

        我低頭,看見那團模糊的黑線條,不禁有些難為情。道歉后我起身去浴室洗凈涂鴉,回來后看見他換到了桌旁的方椅,水留在了茶幾上。他側對長榻,但不看我,看著門口,像是隨時準備逃跑。榻和椅的縫隙不大,我一坐下,他就把腿移開了。

        “一一年我休息了大半年,不知道做什么,就翻了一本童書。有些故事還挺有意思的?!?/p>

        “譬如?”

        “有個故事,說的是一只小母雞,她很怕黑,每次夕陽落山,她都想逐日而去。她在夜晚的雞舍啜泣光明的消逝,她父親告訴她,長大就好了。然后,她真的長大了,大到足以產蛋。第一次孕育堅硬之物,她羞澀又驚慌。父親向她展示了一個奇跡,他用雞喙啄碎了蛋殼。破碎的蛋殼中,閃耀著一個金色的圓圓的東西。啊,太陽。太陽在其體內。她不痛苦了。”

        挺有趣的,他說。

        “還有一個故事。故事里的小熊是個男孩,他也很怕黑,得看著月亮才心安。有天晚上,他發(fā)現(xiàn)月亮不見了。于是,趁父母睡下,他從床上爬起來,想尋找月亮。他爬過一座座高山,跨過一道道溪流,翻越一道道草垛,問過松鼠、狐貍及貓頭鷹,每個人都告訴他,月亮在高處。他走啊走啊,越走越遠,越爬越高,爬到樹頂,再也下不來了。他害怕地大哭,脆弱又無助。這時,他父親出現(xiàn)了,從樹上抱下小熊,帶他回家,將他安置在小床上,然后告訴他,他有了永不熄滅的星辰。說著,父親摁亮了臺燈?!?/p>

        “這也挺好?!?/p>

        “是的,主要是比對著讀很有意思?!?/p>

        “故事是講給女兒聽的吧,線圈也是她畫的?”

        不,兒子,我說,出門前我告訴他杭州很冷,他說,那我給你畫個太陽吧,這樣就不冷了。每次他惹你生氣,手還沒來得及舉起,他就會抱住你的膝蓋,說,媽媽,我給你學個青蛙叫吧,呱呱呱,呱呱呱,不可以打小青蛙。

        他笑了,說可愛。我說,講滑頭還差不多。

        “幾歲?”

        “八歲?!毕肓讼?,比出高度給他看,“這么高?!?/p>

        挺高了,他說,長得像誰?

        “以前都說像我,但看久了,長大了,又覺得像他父親。您呢?結婚了嗎?”

        “還沒?!?/p>

        “快了?”

        “不是?!彼t疑了,“我沒女朋友。”

        “分了還是?”

        “是不想。沒資格考慮這些。”

        “那以后怎么辦?住養(yǎng)老院?”

        “不可以嗎?”

        “可以的?!?/p>

        “結婚是最好的辦法嗎?”他反問,“能解決所有問題?”

        我沒說話。他仍面帶微笑,但明顯有了惱火之色:“我養(yǎng)老不急,你還不如操心手頭的案子?!?/p>

        我沒說話,他也沉默下來,蘋果在左右手顛來倒去。我真心真意地道了歉,然后說:“您本人比郵件短信溫和?!?/p>

        “你的意思是我的短信更不客氣?!?/p>

        我沒接話。“您一直這樣嗎?包括上課?!?/p>

        “我不知道?!彼D了下,“他們不怎么聽,我就盡自己說?!?/p>

        “換我可能想認真聽一聽?!?/p>

        是吧,他說。

        “是的,江老師?!?/p>

        他將蘋果放回盤中,臉和耳垂驟然變得通紅。我意識到他確實比我年輕,這種愛臉紅、易被激怒的特質,以及那些天真的正義、簡單的偏執(zhí)。第一次見面,我的印象卻恰好相反。也許跟著裝有關,跟環(huán)境有關。

        “不好意思,我其實沒想到您今天會找我?!?/p>

        他望著我:“為什么?”

        “就是沒想到。”

        “因為我很討厭,對吧,比如這會兒。”

        “沒,我沒這樣覺得,江老師?!?/p>

        “別,趙老師。”

        我笑著搖搖頭。他起身,手插在褲袋,望向窗外,轉頭問我這是幾樓。

        “五樓,剛才您按的電梯?!?/p>

        哦對,他說,我得回去了,我父親一個人在家。

        “好?!?/p>

        “我父親他身體不大好?!?/p>

        他語氣略急,我說我明白。他沒動彈,站在窗邊,像是發(fā)呆。我看了眼手表,快九點了,室內很熱,我脫去靴子,赤腳踩在地上,我說——你想洗個澡嗎?

        我夢見了他,那個晚上。我在杭州,一家糖水店。無所事事。身邊還有兩個朋友。朋友,也可能過去和我有過一段難以辨析的關系,但如今我們已相處自如。我在等他。我一直在等他,連與他們的碰面都不過是預演。天色漸暗,我仍在斟酌、猶疑。他打了電話過來,說他在南京,“我想見你,不可以嗎?”語氣略帶壓迫,令人難以抗拒。我問什么時候。今晚,他說。好,我說,你等我。我開始檢索車票,緊張萬分,顫抖不已。我一直在出錯。掛鐘噠噠走著,指針指向九點三十七分。街道亮如白晝?;蛘哒f正是白晝。我看見了我父親,穿著他去世時的衣服。他試圖跟我說話,但我無暇他顧。我只是專注于頁面。那些訊息、字條,都滑走了。在我手下,逐一滑走。我放棄了檢索,決定直接去車站。車站空蕩蕩的,沒有售票口,只有安檢口。它懸浮于地面之上。廣播在空中神諭般地說著出發(fā)的時間,啟程的時間。我滿心絕望,試圖抓住任何一個經(jīng)過的人。你要去哪兒?一個保安模樣的人停步問道。南京,我說,來不及了,沒有班次了。他說。話音剛落,七面大鐘齊響。十二點。今夜已逝。我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我醒來,身邊沒有人。鬧鐘顯示十二點。他沒發(fā)來任何訊息。平安夜好啊,你好啊,我很想發(fā)消息告訴他,今天的事情怎樣如我預期的,有性,有吻,有交談,又如何全都錯了,換了一個人、一張面孔,“你都想不到”。不,他會說,我想得到,你就是這樣的人,輕浮,虛榮,忍耐不了一刻的孤獨。我無從辯駁,恥辱無比,沮喪無比。

        這一年我常常夢到他,比在一起時多得多。每個晚上我用手機記錄夢境,在場景消散前用詞語固定。我記錄它們,以為能讀出某些征兆。大部分都關于見面:我們約定了地址,但我永遠弄錯?;蚴峭局袩o數(shù)障礙,圍欄,鉸鏈,鐵鎖,山峰,深谷,界石,洪流。我越走越遠,越走越混亂,迷失于叢林,失去了標記,路徑被松針遮蔽。我滿身血污,衣服破爛。叢林大霧彌漫,倒轉成封閉的走廊,墻壁布滿大門。我一扇扇地打開,尋找。門內有許多人,男孩,女孩。男孩沉悶乏味,女孩衣著暴露,容貌美麗,身上的水鉆在黑暗中閃閃發(fā)光。她們喋喋不休,說著他的傳聞。我終于討厭起她們。謊言。全是謊言。我對自己說。繼續(xù)一扇扇推門尋找。如此往復。要找的人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部分曾發(fā)生,部分移植于真空,更多時刻混亂不堪,邏輯一再跳出柵欄。我看見自己正穿過黃昏與花園,尋找他的舊屋子。我忘了門牌和街道。我的皮靴沾滿黑泥和玻璃。我在院中找到了蘋果、月桂和蕁麻。我弄亂了一切。我的家具長出了馬蹄,貝殼燈在內臟里歌唱。我在夜間的密林烤火,身后是無垠的黑暗,面前只有白色的火焰,火焰的中心比冰更灼人。有人在唱歌:我們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我們把琴掛在那里的柳樹上,我們不想在外邦唱歌可我們仍然唱了——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身上,將我拍入浩瀚恐怖的宇宙。從黑暗墮入黑暗。穿過它們。穿過星云、隕石、塵埃及氣流。我清醒過來,看見手臂高舉,裸裎在冷氣中。一個堅決、突兀的休止符。

        我很好奇他們如何保持誠實,如何身心合一,在我看來想象自我和真實自我相脫節(jié)再普遍不過,在我看來他一樣過著分裂隱秘的雙重生活,但他說不是,“只有你。”

        我只能想起最后一次見面。在杭州。我住在運河邊的酒店,每天下午他都來找我。每天他都說未必有空,但他仍來,兩點,三點,帶一只蘋果,然后坐在靠窗的皮沙發(fā)上,看我吃完。

        我們多數(shù)時間只吃一頓。一頓晚餐。酒店附近的餐廳,菜式也很少變化。吃完我們沿著河道向北散步,直到三岔路,看見龍船為止。稍作停留,再走回去。酒店樓下是座庭院,一過六點就成了餐廳。坐在樓上,可以聽見刀叉碰撞盤碟,輪轂碾壓草皮。人們在交談,孩子在嬉鬧。聲音此起彼伏。我感到愉悅的困擾,不倦的貪婪。我關掉燈,一次次地要求他進入。他抱怨著,配合著,你在流血他說。我說我知道。九點鐘,不超過十點,他穿衣離去。我送他到樓下,看著他的車輛消失,然后上樓翻看合同,直至凌晨。

        我把兩張單人床拼成了一張。我交換著使用四只枕頭。有時我半夜醒來,看見自己陷落縫中,被切割成兩半。我虛偽、驕矜的靈魂漂浮在半空,俯瞰著破碎、污濁的肉身。

        我能想起的就這些:血里的性交。血作為一種潤滑劑。黏合劑。在血中僭越。夢醒后我仍能感到巨手的重量,就像他撤離我的身體時,我仍能感到他的力量。它持續(xù)到了今天。它讓此刻顯得輕盈,虛弱。

        你會待到新年嗎?江原問我。

        “你希望我待到新年嗎?”

        “看你,我主要是想再找?guī)讉€同業(yè)問問,看看能不能想些辦法。趁你還在,說不定可以碰一面?!?/p>

        “我是要待到新年。我在等一個朋友?!?/p>

        “律師?”

        “不是,算同行,總部在杭州,規(guī)模比我們大些。”

        “想提起共同訴訟?”

        “不是。”

        “找他給你點建議?”

        是的,最好的情況是這樣,我說,但不一定能見著。

        “有個朋友問問是好些。”

        “嗯,以前我父親管得多?!?/p>

        “現(xiàn)在呢?他退休了?”

        “去世了?!?/p>

        啊,他說。

        “那你丈夫呢?”

        他盡力了,我說,他以前學計算機的。

        “明白?!?/p>

        “但我等那個朋友,不僅僅是工作問題?!?/p>

        他愣了一會兒。我懂了,他說,不無譏諷,我以為你和你丈夫沒分開。

        是的,沒有,我說。

        “他也沒離?!?/p>

        是的,我說。

        “嗯,挺好,婚姻是婚姻?!彼f,“現(xiàn)在都這樣了嗎,相當普遍,對吧?!?/p>

        我沒說話。

        “你應該直接去找他,這算什么?我不是說你,我說我自己,我說你干什么,”他自嘲道,“我不也一樣嗎?”

        “我的問題?!?/p>

        他開始穿衣服,我也起身。他穿得極快,滿蓄怒氣,既然是你的問題,那就好好想想,不用告訴我,我不想知道,但換作我,如果對方不想見,我就回去,而不是這樣。你沒別的事兒操心了嗎?我還以為你焦頭爛額呢。

        我承認情況確實棘手,我并非無事可做。

        沒,他說,我之前是這樣以為的,很慚愧沒能給出什么切實的建議,但現(xiàn)在我覺得還好。挺好的,人應該這樣,想想情感的事情,關心自己的情緒,講講童話故事。那就夠了。沒什么,真挺好的,如果我有個女兒,我也希望她這樣。

        我沒跟去樓下,也沒想再主動聯(lián)系江原。我們見了三次。夠了。我喜歡他身上的某些特質,也喜歡這些特質轉化到性上的能量,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其他方面則不是。我們不同。無關對錯,只是不同。但有那么一瞬,我想跟他說說零八年的事。當時我想去英國,預科讀了,雅思考了,通知也拿了,臨到交保證金,父親跟我說拿不出錢,家里快破產了。我從上海回到義烏,陪著母親四處借錢以期周轉。那天我們一直在走路,我們走了許多路,因為車子也被抵押了。好不容易跟叔伯借到,她怕弄丟,把支票貼在胸口。

        可說的意義是什么?證明我們并非存活于溫室,氣囊會消失,我們也會迎面撞上玻璃?

        我還記得關門那天,我們去廠里收拾東西,看見工人的自行車還停在車棚里,他們以為節(jié)后還能來上班。他們大多是外地的,河南、安徽、貴州。那會兒普通工人大概每天拿三十,加班能到四十,主管六十。不交五險一金。但他們就這樣干了十來年,因為廠子提供免費食宿。我父親在工廠樓頂弄了個菜園,還養(yǎng)了群雞,工人們吃自己種的菜,過節(jié)時一起砌灶殺雞。發(fā)不出工資的時候,我父親吩咐食堂無論如何都別關門,“讓他們吃飽。”他們都覺得我父親是個好老板。不止那些。我父親記性極佳,只要見過一次,多年后他仍能報出對方的名字。這是天賦,也是策略。我做不到,我也不想這樣。對我來說,工人只是工人,我小心翼翼,嚴守距離,既不溫慈,也不苛刻,不算強硬,也絕不軟弱。他們掙得不多,但也不用考慮房租、材料、稅,不用管成本是否增加,市場是否變化。前段時間我查財報,發(fā)現(xiàn)十年里工資漲了五倍,但他們也沒因此干得更好,或更勤快。

        沒有意義,我什么也沒說。

        我也沒發(fā)給那人。今天是26號,第一次發(fā)消息給他是24號,到了現(xiàn)在,我已不抱他回信的期望,但我仍想留到30號。我考慮過像江原說的,直接去找他,說句話或是見一面。怎樣都行。但我什么都不做。我希望藉此明確對他的情感并非是當下困境的廉價轉移。我且嘗試厘清。

        時間很漫長,房間很干燥。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羽絨被褥窸窣不絕。有人經(jīng)過走廊。隔壁在爭論,樓上在撞擊。一個個禁室,淫亂又平靜。我不打開窗簾。

        我在酒店樓下找到了健身房。每天下午三點,我換上球鞋,跑一個小時,甚至兩個小時,然后回去,洗澡。讀電子書,或看資料。28號下午,我從跑步機上摔了下來,當時健身房內只有我一個。我在地上趴了會兒?;氐椒块g,脫去衣服,檢查手肘、小腿和腳踝。不算嚴重,只是表皮破損和輕微扭傷。我簡單處理了下,覺得問題不大,到了晚上,卻變得難熬起來。我徹夜難眠。

        奧斯丁打來兩個視頻電話,我一一摁掉,發(fā)消息告訴他不方便,在工作,要見的人很多。我母親發(fā)來消息,問我什么時候回去,車票買了沒有。還有一些朋友的訊息,公司的訊息。我把聯(lián)系方式轉給他們,告訴他們該找誰,然后不再回復。

        29號我沒跑步,下午吃了兩粒止痛藥,走路去學校。我本想去植物園,但走到三岔路口,還是選了另一條路。我在體育場圍欄邊眺望跑步的人群,年輕的女孩三三兩兩地從我身后經(jīng)過,大聲地探討晚餐要吃什么。操場背后是超市,學生們進進出出,掀起門簾時帶出一股煮玉米和烤腸的味道。我饑腸轆轆,決定去找點食物。那里有一排餐廳。我進了其中一家,要了一份全素帕尼尼,一杯美式咖啡,找了張椅子坐下。墻上釘著幾塊木板,貼滿拍立得及招募學習的帖子。留學生們閑坐或聊天。離我最近的二十出頭,金發(fā)帶棕,一臉雀斑,派克大衣疊放在沙發(fā),穿灰色衛(wèi)衣及淺藍牛仔褲,小腿曲起,抵住圓桌,書攤在大腿間。見我注視,他禮貌地回以微笑。我問他讀的是什么,他展開封面給我看。是一本小說,老舍的《正紅旗下》。我問他覺得怎樣,他說還不錯,你呢?讀過嗎?喜歡嗎?我說沒有,他聊起別的,多數(shù)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他總結自己到中國三個月的觀察:在我看來你們不是……而是……

        你們?我沒說話。他垂下藍灰色的眼睛,繼續(xù)看書。

        我坐到了傍晚,沒有吃晚餐,走路回酒店。我收到了一條信息。高中班長說我們一個同學出了車禍,陷入昏迷。她和丈夫在高架上吵了一架,她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沒走幾步,就被一輛金杯面包車給撞了。班長發(fā)來募款鏈接,我看了下,目前共募到四萬多,還有幾天就截止,最終數(shù)字必遠低于治療所需。我記得她,記得她那時美麗,聰慧,熱衷競爭。

        我轉去了一筆錢。我沒問她能否醒來。我不怎么詫異這些:車禍,疾病,死亡,破產,離異,不忠。我對自己及他人生活的任何選擇或境遇,那些被動的或是主動的變故,都感到尋常。我只是詫異我們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一切。我甚至記不起從何時開始,我們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接受了一切。

        30號下午,我從黃龍洞出發(fā),沿著水池,向著寶石山走去。小腿破損處已經(jīng)愈合,受傷的腳踝還隱隱作痛。我走走停停。有段時間我想自己可能迷路了,那些山石、林木、小徑都如此相似。部分樹枝、灌木被修剪過,枯枝壘在地上,落葉積得很高。那里有許多竹林,土壤呈深褐色,新筍躍躍欲出。我看見了白羽的北方候鳥及松鼠,它們在林間靈巧地躍動。我再次看見了幾個山洞,但平臺上跳舞的人群消失了。那時我們就站在竹林旁看他們跳舞,什么也不做。當我開始回憶,我才意識到它們存在的罕缺及蹊蹺,就像他說的,“一段偷來的時間”。

        山色漸漸加深,樹木趨于墨青,我到了山頂,望見北山路閃爍浮游的車流,它們像熒光烏賊,溫順地游入黑暗的海水。我決定往回走,經(jīng)過巴士站,向東門走去。還是那扇錯誤的門。我不可避免地向著錯誤走去。我沿著林蔭路一直走到雕塑,在冷風中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給江原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他接了,我告訴他明天回去,他問幾點的車,買票沒有。

        “臨時買應該沒問題吧?!?/p>

        “沒問題。那你現(xiàn)在呢?還在酒店?”

        “不是,在學校后門?!?/p>

        “不好意思,我不在學校,今天沒課?!?/p>

        我說我知道,今天周日。我四處走走。

        “吃飯沒?晚飯怎么辦?”

        我整個下午都在喝東西,不餓,他沒說話,在我以為他要掛斷的時候,忽然開口道:“你想來我家吃飯嗎?不來也沒事,晚點我去找你。”我說,我來找你吧,就是怕你不方便。我沒什么不方便,他說,我父親在。

        我去藥房買了罐紅參,打車去了他說的地址。那些泥灰屋子我仿佛見過多次,也許宿舍大都差不離,開了口的方盒子。他家在四樓。我敲門,他跑來開了門,只穿了一件毛衣,一件羽絨馬甲,毛衣袖子挽到肘部,女士花邊圍裙被他對折后束在腰際。不用換鞋,飯快好了,他說,我父親在客廳看電視,你要進去嗎?

        客廳沒有遮攔。那些木質的穹頂和轉角看起來笨重且過時。沙發(fā)上鋪著衍縫棉墊。門口的三層矮柜放著舊書??蛷d的書柜擺著數(shù)量驚人的法律書,旁邊放著一只窄桌,他的工作臺??看暗陌駭[著一臺彩電。21寸大小,下面浮刻著TOSHIBA字樣。一個老人坐在扶手椅上,很瘦,戴一頂毛線帽,帽子夾著一副護耳套,放在扶椅上的手布滿深紫、赤褐的老人斑,身邊是一臺老式電暖氣片。

        斗柜附近堆壘著許多舊書、雜志和信封。我打了個招呼,他沒回頭。我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屏幕。電視正播送新聞,沒有聲音,只有畫面,好像替換成哪天都可以,并沒什么真正的新鮮事。

        我離開客廳,回到餐廳,站在書柜邊翻舊書。出版日期大部分是五六十年代的,我找到了一本七九年版的《罪與罰》。他把青菜放在桌上,摘下圍裙,搭在椅背上。吃飯,他大聲說。我說,你父親呢?要叫他吃飯嗎?他說,不用,他下午就吃過了,護工來過,才剛回去。他晚點可能會再吃點。

        隨便吃,我不大會做飯,我只會炒青菜和炒雞蛋,大部分時間我在食堂解決,他用筷頭輕敲糖醋排骨的碟沿,說,就這還是護工做的。

        “煤氣關了嗎?”

        “關了,怎么?”

        沒事,我說,怕你忘了。他皺眉道,好像有點兒暗了,能看清吧?說著起身,又打開一盞燈。白光讓屋子顯得更冷。我將書反扣在桌上,開始吃飯。他看了一眼書脊,說,那書是我以前從中學圖書館拿的。我說,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不,書的中縫有個磁條,扯掉就行。我拿了三四本,這是其一。拿?我說,江老師,這算偷吧?他說,嗯,算。

        我看著屋子,這里只有一間臥室。

        “你睡哪兒?”

        看情況,有時在之江,我在那邊還有個房子。有時在這辦公,客廳將就一夜,他頭也不抬,你見到朋友沒?

        沒有,我說。

        “也沒去找他?”

        是啊,覺得不合適,我說,就這樣吧。

        “怎能就這樣算了呢?”

        不然呢?我裝作沒聽懂他的嘲諷,還能怎么辦,跑到那兒大哭大鬧?

        “也可以啊,管用就行。你不也等了好幾天嗎?”

        是的,我說。

        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他放下筷子,去了客廳。我扭頭看見他的手搭在他父親的頸上,輕輕摩挲,低頭說著什么。

        他回到桌旁:“你吃,不用等我。”

        “沒事吧?”

        “電視的問題,機器太老了。”

        我說,他就這樣看電視?

        “對?!?/p>

        “他戴了耳套?!?/p>

        “嗯,怕聽到額外的聲音。”

        “什么意思?”

        “他總能聽到一些聲音?!?/p>

        我想了下,試探著問:“是幻聽么?”

        不是,他斷然道,我父親分得清,料理自己也沒什么問題。

        戴耳套能緩解嗎?沉默了會兒我問,那個聲音的事。

        “我不知道,既然他一直戴著,可能多少有點用?!?/p>

        “就你一個人照應,你母親呢?”

        “走了。”

        上初中時跟人走了,他說,別這樣看著我,沒什么大不了的。

        停了會兒他說:“你一直這樣?”

        “什么?”

        沒事,他說,吃飯。我放下筷子,他的碗已空了一會兒了。

        “吃飽了嗎?”

        我說是的,想幫忙收起空碗,他搖頭說不用,放著吧,“待會兒我可能還得吃點?!彼⑵鹂晡?,將盤中剩菜蓖到一處,找了只玻璃杯,給我倒了杯熱水,然后推開椅子,起身進入臥室。出來時他披了件衣服,還多拿了件羽絨服。

        穿上吧,降溫了,他說,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你這樣不行。

        “能下起來嗎?”

        “不一定?!?/p>

        “要么去臥室坐會兒,床上有塊電熱毯。我先洗碗,待會兒找你?!?/p>

        我推門進去。門刷成了淡粉色,粉中帶藍。不是油漆,而是年月,年月篡改了門的顏色,添加了太多雜質。東西不多,床,斗柜,衣柜。幾扎書壘在墻角,其中一捆的扎繩松脫了,看上去搖搖欲墜。地板翹起了邊。我蹲下看了看,不是真地板,下面是地磚,鋪了一層塑料膠皮,大概為了取暖。床上被褥很薄,但墊有電熱毯。因為寒冷,氣味比我想象的好些,只有人體油脂的氣味,只有木頭與灰塵的氣味,還有股淡淡的瓦斯味。近于蘋果的甜味。還是那年春節(jié),我和母親到家時,看見窗戶封著,而他不在客廳。最后我們在臥室找到了人。他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兩頰櫻紅,腳下是炭盆。我們手忙腳亂地滅掉爐子,把他送至醫(yī)院,醒來后他說是取暖時睡著了,我想也是。但那味道我永遠也忘不掉。他去世是六年前,噴漆車間剛換了新的生產線。

        他進入臥室,告訴我下雪了,今年第一場雪,“想看嗎?”我說好。兩間屋子陽臺相連,角落堆滿雜物以及干枯細弱的盆栽,葉片蜷曲像糾結的鼠毛,很難猜出原先是什么植物。他父親站在窗口,好奇、不無嚴肅且端凝地看著對面的樓頂,那里矗立著一只太陽能熱水器。他費力地拉開那扇輕微變形、膠條脫落的塑鋼封窗,然后緊緊握住他父親的手。

        我們站在窗前,望著那些細細的、難以辨別的雪花,它們幾乎等不到落地,就已被雨水吞噬,消失殆盡。它們紛飛著,推撞著,無序又混亂。

        “可憐啊,這么小的雪?!?/p>

        他的臉上依然沒什么笑容,不過聲音聽起來還算愉快。

        “你們老家在哪兒?”

        “我父親祖籍江西,但在南京長大,后來因為工作,帶著全家遷到了這里?!?/p>

        “我去過南京?!?/p>

        “嗯,覺得怎樣?老一輩過世之后,我們就不怎么回去了?!?/p>

        “只去過兩次。第一次和我一個女友一起。我們坐的是夜間的慢車,紅白條紋,燒煤炭的。后來我再也沒坐過那樣的車。我們穿著一樣的衣服,一模一樣。牛角大衣,紅格圍巾。

        “坐慢車是想省掉一晚住宿,其實沒這必要。是想冒險吧?我還記得,從上海過去,車票四十九一張,十一點半發(fā)車,開五個小時,到時正是凌晨。我們在車上讀報紙,做數(shù)獨,剝桔子。不停地聊天,誰也沒睡著。沿途在下雪。車燈照耀前方,雪花在黑暗中閃光。成千上萬粒雪花在降落,落在生銹的鐵軌和破碎的石塊上。

        “我們去了南師大仙林校區(qū),一個高中同學在那里讀書。他叫上一個室友,帶我們一起去了玄武湖。湖畔許多人在放風箏,有個孩子一直放不起來,又不愿讓其他人幫忙,風箏一路拖行,被地上的石子給劃破了。孩子哭了起來,我們在一旁看著,莫名覺得高興。我們還去了夫子廟和秦淮河。夫子廟的攤子上全是假珠寶,五顏六色的,看去很壯觀。至于秦淮河,小時候課文里學過,《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但那天河上沒什么船只,或是畫舫、妓女之類。燈不多,河邊很昏暗,我們走累了,坐在檐廊下休息,同學開始給大家挨個拍照,所有人都拍完了,他才叫我?guī)退臀遗笥颜樟艘粡??;厣虾:?,我收到他寄來的照片,翻了翻,發(fā)現(xiàn)全都寄來了,除了他倆的合影?!?/p>

        “那么多照片,不知道放哪兒了?!?/p>

        “我印象最深的是上火車后,我的女友在桌板上攤開報紙說,坐直了,我們要去舊時代了?!?/p>

        這句話知道的吧,我說,張愛玲小說里的。當時世均從南京回上海,想到馬上要見曼楨,他覺得輕松,愉悅,她寫,“那種舊時代的空氣,那些悲劇性的人物,那些恨海難填的事情,都被丟在后面了。”火車轟隆轟隆向黑暗中馳去,像通過一個時代。我們偏要反過來,跳到古城的燈火中去。

        沒什么,一段舊事,我說,沒什么意思,忽然記起來了,就跟你說一說。

        “是沒什么意思,以后可以不用說。我的人生更乏味,沒什么能分享給你的?!?/p>

        我笑笑,告訴他,我也不存在那樣的期待。隔壁的電視仍開著,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些深藍色的光亮,圖像、信息、詞句,在墻壁的另一端無聲地流過。無盡的透明的河流。角落是成捆的紀念冊,相簿,信件,期刊,報紙甚至課文。想刪除的和想保存的混雜在一起,很難分清什么想留下,什么想扔掉。再過一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會有什么不同?我還沒買車票,但回去的班次很多,臨時買也來得及,不會有很多人急于在那一時刻奔赴家鄉(xiāng),即便有人在等著。他輕輕貼近我,像龐大沉重的陰影,他的手很冰,我的也是,但也許再過一會兒,就能暖起來了。

        高更這幅畫作會讓你想到什么?

        第一時間想到的其實是門羅的《雅加達》,不僅因為深膚婦人、異域風情等跟高更畫作有些相似,還因為小說內嵌了兩個跟海濱有關的小說:D·H·勞倫斯的《狐》以及曼斯菲爾德的《在海濱》。我一直都很喜歡海濱、島嶼、燈塔等意象。寬泛一些來說,海濱是邊界之地,而文學書寫的常常就是邊界之地的故事。

        小說人物有原型嗎?

        沒有,但有兩個真實背景。

        今天對于小說和寫作有什么看法?

        可能每個作者一開始都會遇到幾個特別想寫的故事,但這些故事并不能支撐我們走很久。很多時刻,我們的工作蠢笨、徒勞,我們的筆觸造作、乏味,但最重要的是不去放棄。我們努力了又努力,無非是想失敗得更坦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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