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大衛(wèi)·勞合利

翻譯：翟延平 喬宗玉

里根時代

美國南部小城市的一個衛(wèi)理公會教堂地下室的破舊禮堂

布萊德利 陸軍中校，修養(yǎng)良好的中年男性，著軍裝或西裝領帶，在教堂附近居住。

威爾森夫人 六旬老婦人，體態(tài)勻稱、為人自負，認為離開她，別人什么事都辦不成。

瑪格麗特 老婦人，氣質良好、遇事沉著。

莫妮卡 女，年近四十，常年獨居，性情孤僻。

李小姐 八旬虛弱老婦人。

[幕起：敘述者站在講臺中央，女士們坐在折疊椅上，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茶點。

布萊德利 好吧，現(xiàn)在，女士們，如果沒有別的問題……嗯，什么事，女士？遠處右邊的女士，可以告訴我，您怎么稱呼？

威爾森夫人 當然。將軍，我叫夏洛特·威爾森，是老徹斯特的夫人。

布萊德利 哦，我只是個校官，女士。我只是個中校，但還是謝謝您叫我將軍！

威爾森夫人 中校，您理應是將軍的，您做了那么多工作，理所應當?shù)摹?/p>

布萊德利 謝謝您，女士。

威爾森夫人 我就是想問一下……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愚蠢的問題。

布萊德利 想問而不問，才是愚蠢的。問吧，不必拘謹。

威爾森夫人 您知道，他們總是這么說……比如，就上周，我猜，嗯，有很多科學家，他們談到核戰(zhàn)爭的風險在不斷提高。您也這么看嗎，中校？

布萊德利 已經有很多人這么問我。

威爾森夫人 哦，電視上有幾個專家，他們紛紛抱怨，由于我們與蘇聯(lián)簽訂了那個協(xié)定，新的反導系統(tǒng)將導致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所以，我想知道……

布萊德利 女士……

威爾森夫人 他們如此……

布萊德利 如果您讓我說……

威爾森夫人 請堅定一些，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布萊德利 您說得對，我明白您想說的是什么。您知道，他們都在那兒，華盛頓。女士們，我將向你們透露一個小秘密，未來十年內，通過里根總統(tǒng)的努力，美國將建立一個防導系統(tǒng)，防止敵國導彈突襲。這就是我今天來這里的原因，同時我們絕對不能讓反戰(zhàn)分子和親共分子得逞，他們要將我們的核力量趕出歐洲。這些所謂的專家……當然，他們告訴你們，他們已經把問題全解決了，但當蘇聯(lián)軍隊侵入的時候，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一聲巨大的聲響，門被大力推開。李小姐走進來，穿著睡衣、拖鞋，戴著禮帽。

李小姐 斯蒂芬？我說，斯蒂芬，你在這嗎？

威爾森夫人 哦，天哪。親愛的維納！天哪，您來這干嘛呀？

李小姐 我在找我兒子呢。

瑪格麗特 仁慈的主呀。

威爾森夫人 麥基。

李小姐 我一直在等他……

威爾森夫人 最好還是不要等了……

李小姐 他給我打過電話，說他今天會回來，所以我就去了車站，等了整個早上。你知道，他是多么喜歡吃你做的餅干，夏洛特·吉恩，我還以為他著了魔似地直接來這里了。

威爾森夫人 啊，女士們，你們誰能給李小姐搬張椅子來？

瑪格麗特 就知道叫喊，誰能把她送回家嗎？

李小姐 我告訴他，讓他直接去車站，在站臺等我。

瑪格麗特 從沒聽過這么多瘋話？

威爾森夫人 （對莫妮卡）親愛的，你不介意吧？親愛的，你能不能幫個忙給李家打個電話？

莫妮卡 當然可以。

威爾森夫人 別跟史黛拉說什么，就告訴她 ……

瑪格麗特 我想史黛拉知道怎么做的，夏洛特。（莫妮卡下）

李小姐 如果車晚了，他會托人捎信兒的。我知道他會的。

布萊德利 我能做些什么，女士們？要是能出點力，我會更開心一些……

威爾森夫人 我都把你忘了，中校，對不起呀。布萊德利中校，這位是維納·馬布爾·李小姐。維納，親愛的，這位是布萊德利先生，哦，布萊德利中?！?/p>

布萊德利 女士，我就是布萊德利，詹姆士·布萊德利中校。

（用手挽著李小姐的胳膊，對著李小姐）你看起來好像站不穩(wěn)。

李小姐 （掙脫）你放開我，我就站得穩(wěn)了。

布萊德利 （對威爾森夫人）這位年輕的女士沒事吧？

威爾森夫人 她挺好的，謝謝您，中校。李小姐是二戰(zhàn)后來到華伊特郡的第一位軍官遺孀。她丈夫在法國戰(zhàn)斗中失蹤。我丈夫在朝鮮為麥克阿瑟將軍服役，在那兒陣亡。現(xiàn)在，莫妮卡的丈夫……

[莫妮卡走進來。威爾森看著她，等她接下話題。

莫妮卡 （邊走進房間邊說）我讓電話響了至少二十聲……

威爾森夫人 親愛的，你不介意吧，對不對？我正在說我們是如何失去丈夫的，我正要說你的羅伯特……

2011年以來，學校依據(jù)課程建設目標，以“奠基學生一生幸福必備的素養(yǎng)”，即道德素養(yǎng)、人文素養(yǎng)、科學素養(yǎng)、健康素養(yǎng)、藝術素養(yǎng)為核心，采用國家課程校本化、校本課程特色化、實踐活動課程化的實施途徑，嘗試構建了具有五一特色的“幸福素養(yǎng)”課程體系。

莫妮卡 怎么了？

威爾森夫人 羅伯特在西貢附近殉職，對吧，親愛的？直升飛機失事了。

布萊德利 聽到這些，我感到很難過，女士。真的。

莫妮卡 沒事，也不是你的錯。

威爾森夫人 李小姐是華伊特郡軍烈屬聯(lián)合會的創(chuàng)始人和前任主席。這個聯(lián)合會的前身是戰(zhàn)爭軍烈屬聯(lián)合會，成員都是在美國歷次戰(zhàn)爭中捐軀烈士的女眷，在全美這類組織中歷史最悠久，別無僅有。因此，我們?yōu)槔钚〗愣械津湴?。維納，你要不要講兩句……

李小姐 夏洛特·吉恩，你講吧。

布萊德利 哦，我還覺得這挺有趣的。

威爾森夫人 中校是來征集我們簽名支持的，維納。從華盛頓一路趕來的，希望能用我們軍烈屬聯(lián)合會的名義，向美國總統(tǒng)請愿。你想不到吧？

李小姐 什么總統(tǒng)？

威爾森夫人 美國總統(tǒng)，親愛的，是美國總統(tǒng)！

李小姐 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呢。

威爾森夫人 親愛的，是新任總統(tǒng)，新任總統(tǒng)。

李小姐 從未聽說過他。我丈夫過去經常講，“但凡他們來看你，他們必定是對你有所求的；正如當你去找他們，你是對他們有所求的”。

布萊德利 您先生真是個聰明人，女士，因為我確實有所求……

李小姐 我知道。

布萊德利 有些事，女士們，我不是吹噓 ……

李小姐 好的，美國總統(tǒng)先生，恰好我今天心情好。我兒子要回來了。您有話就直說吧。

布萊德利 是個聲明，女士。不是官方的。我是以個人身份來這兒的，我們的支持者都希望美國民眾能夠了解，最近我們總統(tǒng)與蘇聯(lián)總書記峰會的事實。你們的政治影響對于動員美國在核武方面向他們全面投降至關重要……

李小姐 一派胡言。

布萊德利 怎么樣，女士？

李小姐 上蒼呀！你講起話來就像保羅·麥卡特尼。

布萊德利 我沒大聽懂您是什么意思，女士。

李小姐 麥卡特尼，麥卡特尼。那個在電視上滔滔不絕大放厥詞的。

布萊德利 女士，我恐怕沒聽懂您的意思。

瑪格麗特 維納，那個是麥卡錫。你是說喬·麥卡錫吧？

李小姐 從沒有過叫喬的總統(tǒng)。不，沒有叫喬的。

瑪格麗特 親愛的，他叫約瑟夫，約瑟夫·麥卡錫，而且他也不是總統(tǒng)。

李小姐 嗯，我沒投他的票。

馬格利特 傻瓜，沒人投過他的票。他也沒參加過競選。他是聽證會主持人……

布萊德利 女士們，你們能不能聽我講……

威爾森夫人 注意了，女士們。讓我們都聽中校講話。

布萊德利 謝謝，謝謝。在我讀聲明前，哦，我想表達一下，對你們這些尊貴的個人和團體的贊賞，像你們這樣的組織，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加入到我們的隊伍當中?，F(xiàn)在，女士們，我之所以特意選擇你們，就是因為現(xiàn)在盛傳很多歐洲人都支持我們這樣做。

[李小姐站了起來，開始在房間里找尋。

瑪格麗特 （做手勢，指向李小姐）夏洛特，夏洛特!

威爾森夫人 維納！維納·李，親愛的，您在找什么？

李小姐 我感到一陣涼風。

莫妮卡 （把汗衫給她）請穿上這個吧。我總是感到熱。

瑪格麗特 我發(fā)誓我真要瘋了。你不是說你已經給李家打過電話了？

莫妮卡 是的，我是這么說的，但沒人接。

瑪格麗特 我來這是為了聽中校講話的。她現(xiàn)在簡直在浪費我們的時間。

威爾森夫人 麥基，請不要這么小題大做。

瑪格麗特 說得輕巧，她又不是你……

威爾森夫人 閉嘴，跟這沒有關系。

瑪格麗特 我就不，把我們都當傻子了。你為什么不承認？

威爾森夫人 中校，現(xiàn)在，請繼續(xù)，好嗎？

布萊德利 我正要說……哦……女士們！我為什么不直接讀聲明呢？上周三的《紐約時報》已經登出來了。我讀一下：我們，謹此簽名，向所有北約國家政府和議會發(fā)出緊急呼吁，呼吁阻止“防擴散協(xié)定”生效。否則，整個西方文明的政治自由將受到威脅。我們看到了這些嚴重的威脅，西方的自衛(wèi)力由于短期的政治權宜，正在談判中不可挽回地喪失。

李小姐 我一個字也聽不清，斯蒂芬。如果你想要在州立比賽中有任何一點點機會，那你就大點聲。

莫妮卡 哦，天哪！

瑪格麗特 莫妮卡，你剛才打電話跟誰說的話？

莫妮卡 誰也沒。電話鈴響了30次，沒人接。

威爾森夫人 哦，我還一直等著史黛拉直接來這里呢。

瑪格麗特 如果他只是需要我們的簽字，我說，我們就給這個可憐的人簽吧，免得他重新再來一遍，怪費勁的。

布萊德利 或者我換個時間再來一趟。

威爾森夫人 我們不插話了，中校，您大老遠趕來，不容易。對不對，女士們？

莫妮卡 我認為我們應該聽一聽中校都要說些什么。

布萊德利 消除戰(zhàn)略性攻擊力量將使——

李小姐 （站起來，開始指揮布萊德利）眼睛看觀眾，孩子，不要只是囫圇吞棗！

[布萊德利手足無措。

李小姐 （繼續(xù)）繼續(xù)，繼續(xù)讀。

布萊德利 ……將使北約喪失深入攻擊敵國內部領土的能力，進而喪失對蘇聯(lián)擴張的有力遏制。這一軍事效應，連同西歐消除巡航導彈，將是災難性的。領土擴展是俄國自沙皇時代以來的核心政策。我們面臨的不僅僅是在戰(zhàn)爭中最終失敗的風險，我們的生命也將受到威脅……

李小姐 而且……

布萊德利 對不起，能再說一遍嗎？

李小姐 “不僅，而且”。如果我給你講過這些，我就一定已經給你講過一千次了，語句要平衡。你必須要這樣說的，否則整個句子就成懸垂句了。

布萊德利 女士？

李小姐 （移向威爾森婦人）夏洛特·吉恩，我跟您說過吧，您不教拉丁語了，就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布萊德利 是的，女士。

李小姐 （迅速轉向布萊德利）孩子，不要人云亦云。如果別人說什么，你就人云亦云，那你還算什么律師呀？

布萊德利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我明白……您說的。呃，對不起，威爾森婦人，我覺得真沒有必要繼續(xù)下去了。

瑪格麗特 我們干脆些，弄完算了。我真的是受夠了。

莫妮卡 不能這么說話啊。我們這可是在教堂里，盡管只是在地下室。

威爾森 您不是快念完了嗎，中校？你能繼續(xù)嗎，先生？

布萊德利 如果你這么說的話，女士，我就繼續(xù)念。（他找到剛才停下的地方）無核化將使我們的敵手在常規(guī)戰(zhàn)爭領域占據(jù)優(yōu)勢。如果協(xié)議的倡導者提出隨后簽訂削減常規(guī)武器的協(xié)定，我們必須注意到，低于6:1的非對稱常規(guī)裁軍將使西歐不可挽回地完全喪失自衛(wèi)能力。蘇聯(lián)將迅速實現(xiàn)其遠期目標——不發(fā)一槍一彈征服整個歐洲。

李小姐 （對莫妮卡）親愛的，你剛才說你叫什么名字來著？我覺得我們好像以前沒有見過。

莫妮卡 （大聲耳語）莫妮卡。莫妮卡·錢伯斯。

李小姐 （不適宜地大聲）那邊是我兒子。你沒想到吧？（微微地把臉偏離莫妮卡）他很文靜的。真的很像他的父親。哈！邋里邋遢。好多年一直叫他臭臭，直到街區(qū)的男孩們都嘲笑他，才改了稱呼?，F(xiàn)在名字好多了，你不這么認為嗎？我現(xiàn)在和你說話時都能聞到你的臭味。以前整個屋子里都是那味道，真的是特有的味道。真不知道，他帶著那黑指甲還能娶到媳婦。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能把尿不濕弄下來？他常常把它弄下來的，一抽就下來了，然后弄到他小臉上、頭發(fā)上。哦，我的天哪，甚至弄到他眼睛里。眼睛里，你相信嗎？你知道，我甚至以為他都弄到嘴里了。哈哈哈！他把它吃了，多惡心呀，我好像在遠處……對的，我在廚房水池那兒，我聞到了味道，我在地上找呀找。我告訴你，我都得打開窗戶，你知道那小臭臭跑哪兒去了？他帶著學步機跑到樓上去了。他爸爸把那兒叫做“猴籠子”，他把褲子也脫了，甩下尿不濕，就站在那兒，光著身子，最大的一塊東西在他臉上，哦，一個大球。

[敲門聲猛響。

瑪格麗特 史黛拉，謝天謝地！

威爾森婦人 好了，女士們，我們……

李小姐 （朝布萊德利移動）斯蒂芬……

威爾森婦人 親愛的李小姐，瑪格麗特！

李小姐 （手臂張開，向前走）不要離開我，斯蒂芬！

布萊德利 女士，您最好還是回去……

李小姐 斯蒂芬！

威爾森婦人 李小姐，來呀。

李小姐 斯蒂芬，親我一下。

布萊德利 女士，我不是斯蒂芬。我的名字叫吉姆。吉姆·布萊德利。您最好……

李小姐 孩子，不要這樣，媽媽愛你！

瑪格麗特 你在這也沒有什么事，回家吧。

李小姐 斯蒂芬，給媽媽個甜吻。

瑪格麗特 天哪，你怎么一點也不顧體面呀？

莫妮卡 （挽著李小姐的手臂）李小姐！李小姐，現(xiàn)在，斯蒂芬在家呢。您兒子在家等您呢。親愛的，他在他房間里呢，等著晚飯呢。

李小姐 （掙脫，絕望地沖向布萊德利）求求你！

布萊德利 （無助地）女士。

莫妮卡 （領著李小姐出）我看到您的斯蒂芬了，他正在回家的興奮中。您現(xiàn)在別擔心了。

[莫妮卡和李小姐下。

瑪格麗特 哈里路耶！

威爾森婦人 （看向天）謝謝！謝謝！謝謝！

瑪格麗特 我就該知道。

布萊德利 天哪。她一定瘋了。

威爾森婦人 她是戰(zhàn)爭的犧牲品，布萊德利中校。她是戰(zhàn)爭寡婦。我跟您說過，她丈夫死后，她創(chuàng)立了華伊特郡軍烈屬聯(lián)合會……

布萊德利 死的不是斯蒂芬吧？

瑪格麗特 那是我丈夫，中校。斯蒂芬是我丈夫……也是她的兒子。

布萊德利 對不起。

威爾森婦人 他失蹤了……

瑪格麗特 行動中失蹤。

威爾森婦人 她總是相信他終有一天會回來。

瑪格麗特 當時我們剛剛結婚，斯蒂芬失去父親時才7歲，父親是終結日登陸的第一批軍官。他當時非要參軍，他入伍那天壯懷激烈……

威爾森婦人 中校，我們讓您不舒服太久了。

瑪格麗特 他媽媽堅持陪我們到車站。

威爾森夫人 我能陪您出去嗎，中校？

布萊德利 好呀，謝謝，女士。

[布萊德利和威爾森婦人下?，敻覃愄鬲氉栽谂_上，冥思，燈光亮起。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