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日照市嵐山區(qū)第一中學(xué)/張旭
如果只能留下一個(gè)季節(jié),我想留下驕陽如火的烈烈夏季。
夏季是蟬鳴不止,是老黃牛慢踱尋草的悠閑。夏季,天亮得很早,仿佛太陽不用睡覺。天一亮,蟬就一骨碌爬起來練嗓,聲波順著晨風(fēng)鉆進(jìn)耳蝸,泛起陣陣回響,打破了瞌睡蟲想睡回籠覺的美夢。庭院的露天小廚房里,竹片在火舌中噴出輕薄的煙,熏香了青煙裊裊而起的爐灶。鍋勺的碰撞聲夾雜了愈演愈烈的蟬鳴,早飯也變得回味綿長。草草扒拉兩口飯,放下飯碗,在奶奶的嘮叨中一溜煙出了屋。屋外的牛棚里,老黃牛在不緊不慢地吃草,牛尾偶爾甩兩下,似乎是在嫌棄蟬聲不夠響徹云霄。
吃過草后,老黃牛便踱步出門,踱進(jìn)了一眼望不到邊的蔥綠的夏。小路泥濘,晨露未干,牽?;ㄓ伤{(lán)變紅,青苔爬上路邊的籬墻和樹樁,悄然埋下墨綠的陰影。高聳的樹頂著茂盛的樹冠,一不小心就遮蔽了天日。陽光穿不過樹葉的縫隙,只能勉強(qiáng)在地上落下暗暗的光和影。
彎彎的羊腸小道越伸越遠(yuǎn),老黃牛偶爾停下,吃一兩口路邊的草,有時(shí)用鼻子碰一碰不知名的小花。它最愛黃色的花,但故事太過久遠(yuǎn),老黃牛也不會輕易提起心事。牛慢慢地踱,踱過了荊棘叢。荊棘渾身是刺,看著不懷好意,但你看它開著白色的花,掛著還泛青的果實(shí),透出清淡的氣味,驅(qū)走飛蟲,又是多么體貼,那兇狠的外表許是羞澀的屏障。
過了荊棘叢,蟬聲越來越急切歡快,路陡然變寬,風(fēng)也開始撒歡,帶起綠色波浪,那是老黃牛經(jīng)常光顧的草場。韁繩掛在老黃牛的脖頸間,垂下來的半截在空中晃啊晃,隨著老黃?;芜M(jìn)了草場。
草場邊有個(gè)小草垛,是爺爺去年秋天剛堆的,我經(jīng)常到那上面躺一躺。枕著日光暴曬過的松軟的草,頭上是蟬鳴不止的喧囂,倒能做一場歡快的夢。
太陽升到了天幕的正中央,陽光散射下來。草垛下,老黃牛在甩著尾巴,轉(zhuǎn)著圈尋找食物,可是無功而返,正在不耐煩地跺著腳。我一躍,熟練地跳上老黃牛的背,我們一起回家。小路被太陽烘烤得熾熱,老黃牛每走一步,我仿佛都能聽到小路吱吱冒油的聲音。蟬也叫得聲嘶力竭,像是要唱盡生命的樂章。
蟬鳴不止,時(shí)光在緩慢流淌,老故事里的夏天溫情脈脈,讓人忍不住回想。
奶奶用蒲扇趕走蚊蟲,在后院摘瓜敲敲打打。時(shí)間一溜,夕陽西下,映照著草叢,蟋蟀正悄悄搭臺唱戲。井水汩汩流淌,漫過了木桶里的瓜。黃瓜被切片擺成了花,蒜臼里蒜末成泥。
奶奶的煙囪里飄出了淡淡的飯香,爺爺?shù)牟鑹乩锴邼M茶香,門口的小圓桌上擺滿盆碗,奶奶吃飯不忘嘮叨,和著蟬聲卻也不顯聒噪。腳邊的小黑狗在齜牙咧嘴地啃著骨頭,大花貓盯著空蕩蕩的飯盆皺緊眉頭。爺爺偷偷把茶換成小酒,趁奶奶不注意抿了一口。但爺爺喝酒從來就是“一杯倒”,肯定躲不過奶奶的嘮叨。一頓飯很長時(shí)間才散場,碗筷停在水流下叮當(dāng)作響,涼棚下的小竹床氤氳著夢鄉(xiāng)。
風(fēng)漸漸清涼,大花貓?zhí)蛑?,躍躍欲試對戰(zhàn)小黑狗,兩個(gè)活寶扭作一團(tuán),絲毫不管幼年的交往情意深長。晚霞悠悠漫過了天,奶奶趕爺爺去喂麻花鴨,她去攆小雞上架。
暮色中,晚飯退場,夕陽落幕,換成夜色的主場。昏黃的燈光照不亮太大的地方,小小的藤椅晃啊晃,奶奶的老故事變成童謠。月光下,竹床沁涼,蛙聲陣陣,不覺便陷入夢鄉(xiāng)。
那個(gè)夏天的老故事與那個(gè)沉在老故事里的夏天,是天真純粹,讓我止不住回想,也是蟬鳴陣陣,回味雋長。
(嵐山區(qū)第一中學(xué)校園記者站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