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娟

2005年，我在湖南一家足球俱樂部擔任教練，月入過萬，生活安逸。有一天，我接到了恩師谷中聲的電話。在電話里他勸我來瓊中，組建海南第一支女子足球隊，做點有夢想的事情。我當時就想，自己年輕時踢球沒能進入國家隊，如果能培養(yǎng)出一兩個隊員進國家隊，也算是圓了自己的足球夢。于是，我就滿懷憧憬地前往海南省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

來到瓊中，看著縣城街道上連一個紅綠燈都沒有，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這樣的地方，能夠組建起球隊嗎？”

接來下幾個月里，我和恩師跑遍了瓊中的各個角落，從1000多個山區(qū)學生中選拔出首批24名隊員。這些姑娘大多來自貧困家庭，球隊提供的免費食宿對她們吸引力非常大。不少人在來球隊之前，根本不了解足球是一項什么樣的運動。

2006年2月，瓊中女足正式成立。由于經(jīng)費緊張，孩子們每天的伙食費才五塊錢，根本沒辦法保證營養(yǎng)，我和在海南養(yǎng)老的父親常要自掏腰包。沒有專門的宿舍，孩子們就在一間教室里搭起了床。操場上長滿了齊腿高的野草，訓練前我和父親就帶著孩子們除草。

那時，我不僅是球隊的教練，也是司機、廚師、隊醫(yī)、領隊。有一天我去海口給孩子們買東西，在一個拐角，我看到了似曾相識的臉龐，于是就懷著試試的態(tài)度上前打招呼，果然是大學時候就認識的她——吳小麗。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1994年在學校時。畢業(yè)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沒想到十幾年后能相遇。從那之后我們的交流也就多了起來，但一直也沒確定戀愛關系。直到有一天，我邀請她來我們球隊玩，等她一進球隊，孩子們都沖著她喊“師母、師母！”孩子們的天真徹底打動了她。結婚后，她就放棄了在?？诘墓ぷ鳎瑏淼江傊袔臀掖蚶砬蜿?。

2007年底，瓊中女足的故事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海南省委、省政府特批?？?0萬元，供隊員們訓練、比賽及建設基礎設施所用。

物質(zhì)上的困境逐漸有了好轉(zhuǎn)。但流言蜚語就來了，“這些教練掙了錢，不知道哪天就走了”，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再加上當時孩子們一直踢不出成績，讓我真的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我何必呢？”終于有一天，我決定回到老家去干老本行。

那段時間，訓練時我不再大聲批評孩子們了。這些聰明的女孩看到在訓練場上我沉默寡言的狀態(tài)，都猜到了我要走。于是她們輪流盯著我的宿舍。

那天，我?guī)е欣顒傄怀鲩T，有一個隊員就大喊：“肖教練要走了，肖教練要走了！”瞬間，所有隊員齊刷刷站在臺階下?？粗@些可愛的孩子，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大手一揮，“上操場訓練！”

2009年11月，瓊中女足在全國U16女足錦標賽上闖進半決賽，最后獲得季軍。2015年，瓊中女足在“哥德堡杯”世界青少年足球錦標賽中獲得U12女子組冠軍。2017年，瓊中女足代表海南省參加第十三屆全國運動會，在群眾籠式五人制足球女子賽中勇奪冠軍。

我和吳小麗一直都認為，冠軍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讓她們走出來。目前，瓊中女足已有多名隊員通過考試，進入了大學讀書。踢球，最后真的改變了她們的命運，把她們從窮山僻壤帶進了大學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