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指 尖
《墨子·魯問》中記載過一件有趣的事: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鵲,成而飛之,三日不下。也就是說,兩千多年前,建筑業(yè)鼻祖魯班,就曾發(fā)揮他異于常人的敏感度和想象力,利用有限的材料和工具,做出一個可以在天空中飛翔三日三夜之久的飛行器,這讓缺失翅膀的人們見證了一出浩大而熱鬧的飛翔大戲。幾百年之后,一個叫干寶的人,寫出了一部奇譚異聞小說《搜神記》,其中“王喬飛舄”篇,將飛行器與人類成功對接?!端焉裼洝妨硪黄?,干寶還提到一個長相怪異的小男孩,他自稱住在天上,他對人說,倘若你在夜晚抬頭,最明亮的那顆星,就是我家。據他自述,因天上清冷,既無四季,也無日夜,更沒有玩伴,特別無聊,所以有一日,突發(fā)奇想,就偷偷來人間閑逛,這話當然無法令人信服,乃至引來凡人的嘲諷和譏笑,為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男孩在無數雙質疑的眼睛注視下,輕搖身軀,化作一束耀眼的光,直沖天際。
在無任何實體可印證和推算其確鑿性的情況下,將想象力發(fā)揮極致,還敢于大膽呈現,并毫無懼色,在這一點上,作家們似乎有著超越其他行業(yè)者的篤定和自信。因此,《搜神記》中出現的“落頭民”,也就不足為奇了。在日本民間,將“落頭民”稱為“飛頭蠻”或“轱轆首”,跟傳統定義不同,“落頭民”并非以耳為翼,外出食人的妖怪本身,而是被一種叫梟號的妖怪附身后的人。這些被附身的人,多是頻繁狩鳥和吃鳥之人,作為逝鳥靈魂化身的梟號,會在七天之內讓這個罪惡深重的人受盡折磨,不止頭顱會在夜里頻繁離開身體,時刻面臨無法與身體對接復原的凄慘境地,而且很快就會變成枯骨。
澀澤龍彥《飛頭蠻》描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太守私邸新雇的女傭容顏姣好,惹人注目。有幾個年輕好色之徒,三番五次引誘她,均被婉言拒絕。這個伶俐女子,既待人親近,又不給人留半分可乘之機,因此夫人對她極為寵愛,連太守本人每次見到她,都會心旌搖曳。某日,太守趁夜深人靜溜出臥房,去女子休息的廊檐下找她,透過紗帳微弱的燈光,她微熱的軀體之上,居然沒有頭顱。太守大驚失色,以為她已被人害死,因懼怕引火上身,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臥房,一夜輾轉難眠。哪料到,清晨時分,太守一睜眼卻見這個美人一如往常在廚房忙碌,神情如常,并沒有慌亂之色。他開始疑惑昨夜之事,難道只是恍然一夢。到了晚上,太守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哭鬧不休,大家都手忙腳亂,不知誰說了一句:把那個人也叫醒吧。不久,外面?zhèn)鱽眢@悚的喊叫,于是大家都看見了一個無頭的女人,躺在那里,胸口起起伏伏。一直等到破曉之時,“她的頭顱宛如鳥在天空中漂浮,雙耳猶如翅膀一樣鼓動”,朝著靜躺的身體飛去,最終落到枕頭上,睜開雙目,看到面前的眾人,羞澀地坐起來。
講述一個現成故事,絕不是澀澤龍彥創(chuàng)作此篇之目的,小說中,他最終將會釋放出屬于自己的“飛頭蠻”——一尊來自希臘的大理石少女頭像。在凌晨兩點鬼怪出沒的鐮倉,燈光昏暗的書房,簾子后面,一對大理石般的纖足,貝殼似的指甲微微泛出薔薇色?!拔摇卑崔嗖蛔。蚝熥訉γ媾苋?,將有實感的女體和簾子一起攬在懷中,然后把簾子從她身上掀掉,果然,她的肩膀以上空空如也。于是,“我”將擺放在小桌上的大理石少女頭像輕輕安在她肩頭,頭顱與肩膀驚人吻合。
據史料記載,西漢末年,王莽曾下令廣招能工巧匠,其中一位工匠將羽毛插滿頭顱,又用繩索將用羽毛做成的兩個巨翅綁在身上,從高處跳躍,竟然飛行了大約一百步之多。這個傳說于近兩千年之后,在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所著的《巨翅老人》中終于再次出現。跟日本作家澀澤龍彥內斂、陰柔的表達完全不同,馬爾克斯將魔幻和浪漫的色彩賦予了筆下這個擁有兀鷹般巨大翅膀的落魄老人。他像個乞丐,腦袋上僅留一束灰發(fā),嘴巴里稀稀落落幾顆牙齒,人們發(fā)現時,他擱淺在一攤污水里。起初人們從老人難懂的方言和一副航海人的好嗓音中猜測,他是遭到臺風襲擊的外輪上的幸存者。后來通曉人間生死大事的女鄰居卻說:“這是一位天使,是為孩子來的,但是這個可憐的人實在太衰老了,所以無休止的雷雨,用三天的時間把他打落在地。”當人類真正親眼看到長翅膀的完美之人時,想來心境是頗為復雜的,他們將對翅膀的渴慕壓在心底,一面可憐著這個另類形象的存在,一面又慶幸自己的隨眾和庸常。他們將老人從爛泥中拖出來,同母雞一起圈在鐵絲籠里,時刻監(jiān)視著他。人類的冷漠從來都是毫不掩藏的,即便是宣講天主的神父,也因老人難聞的氣味和他悲慘的模樣,斷定老人遠非具有崇高尊嚴的天使,既然翅膀并非區(qū)別鷂鷹和飛機的本質因素,就更不能成為識別天使的標準,他提醒人們:“魔鬼一向善用縱情歡樂的詭計迷惑不謹慎的人?!蹦莻€擁有翅膀的人,那個誰都幻想成為的人,最終被唾棄、蔑視、戲謔、捉弄、欺凌——母雞啄食著他翅膀上生出的小寄生蟲,人們拔下他的羽毛,向他投擲石塊,用在牛身上烙印記的鐵鏟去燙他……“他眼里噙著淚水,扇動翅膀,翅膀帶起的一陣旋風把雞籠里的糞便和塵土卷了起來,這恐怖的大風簡直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他充滿悲傷,一動不動,翅膀上光禿禿的,連毛管都沒有剩下。奇跡發(fā)生在幾個月后,他的眼睛突然像被火把點亮,翅膀上也開始長出粗大豐滿的羽毛,在滿天繁星的夜晚,他竟然唱起航海人的歌,所有這些,更像臨死前的回光返照。直到有天上午,“埃麗森達正在切洋蔥塊準備午飯,一陣風從陽臺窗子外刮進屋來,她以為是海風,若無其事地朝外邊探視一下,這時她驚奇地看到老人正在試著起飛。他的兩只翅膀顯得不太靈活,他的指甲好像一把鐵犁,把地里的蔬菜打壞不少。陽光下,他那對不停扇動的大翅膀幾乎把棚屋撞翻。但是,他終于飛起來了?!?/p>
人類所具有的熱愛和堅韌,執(zhí)念和貪婪,在某種程度上奠定了其優(yōu)越的地位。而對異類的嫉妒、排斥,甚至打壓和清除,也成為經常的事。那個長翅膀的人,那個顯然比我們更完美的人,注定將被我們當作障礙物清除出局。而生活依舊繼續(xù)。我們做出刻苦不倦的樣子,在水深火熱的生活中奮力前行。只是,當我們乘坐滑翔機、直升機、客機、降落傘,熱氣球、纜車等等飛行器,沿著既定的航線,滿懷寂寞和隱隱失望,朝著目的地飛行時才明白,擁有一對長滿羽毛的翅膀,在天空自由翱翔,將永遠是一場無法企及的夢。
一定要在三月,春風和煦,陽光普照,萬物生機,好心情要像花蕾,飽含著期待和暗喜,慢慢地、悄悄地盛開。一定要在午后,氣溫抵達一天中最舒適的時分,每個人的臉上,滿溢著慵懶而陶醉的表情,那時,身體突然變得很輕很輕。一定有那樣一個具有絕世容顏又清白無瑕的女子——她深諳萬物存在的真意,同時也對人類所謂的規(guī)矩熟視無睹——她站起來,赤足踏上綠油油的草坪。一定有三五只金剛鸚鵡,在她頭頂不安盤旋,卻沉默不語。對,一定是這個時候,一分一秒都不能差,隱匿的按鈕才能被摁下,那條亞麻床單突然就變輕,變滑,無法停留在誰的手指間。于是,那雙赤裸的小腳,晃悠悠離開地面。
在人類的認知里,飛,更接近跳躍,一個雙腳跳離地面,身體向上,臂膀伸向天空的姿勢。每個人的小時候,都試圖通過一些游戲抵達飛的幻境。比如跳繩,不停地讓腳離開地面,不停地讓身體觸摸空氣中的虛無。閉上眼,風擦著我們的臉龐,擦著耳朵,擦著發(fā)絲,擦著后腦勺上最后一個觸點?;蛘呒铀俣缺寂埽_尖點地,快些,再快些就能飛起來了。有一個叫成通的人,在日本鳥羽法皇年代,是首屈一指的時髦公子和風流俊雅的才子,他精通當時所有的流行技藝,無論是和歌、漢詩、笛子、曲頌、舞樂,還是馬術、今樣。而其中最拿手的,卻是蹴鞠。據說在清涼殿休息室里,成通穿鞋站在桌子上玩蹴鞠,外面的人只能聽到鞠打在鞋子上的聲音,卻聽不到鞋落回桌子上的聲音。有一次,七八個侍臣坐成一排,成通穿著鞋踢著球從他們肩上依次走過去走回來,眾人完全感受不到被踩到的重量,頂多就是老鷹停在肩頭的感覺。后來人們才知道,成通自幼身輕如燕,具備懸浮于虛空中玩耍的天賦,也就是說,鞠是他飛翔的媒介和工具,鞠讓他脫離引力,成功懸浮虛空。這個故事,出自一篇名為《飛翔的大納言》的小說。
《百年孤獨》中,或許蕾梅黛絲的幸運就在于此,身邊鼓蕩的亞麻床單正在拉著她上升,離開金龜子和大麗花,和她一起穿過下午四點結束時的空間,一起永遠消失在“連飛得最高的回憶之鳥也無法企及的高邈空間”。不同于馱著吉卜賽人在窗外飛來飛去的飛毯,需要上面的人運用充足的想象力來操控它,也不需要彎身向前或側身左右來操縱方向、轉圈和升降,蕾梅黛絲本身就被賦予了飛翔的特性,隨著馬爾克斯的想象而存在,并消失在黃昏消失之前——羊皮書卷上,石墨的痕跡正在時間中慢慢變淡。
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筆下的薩基諾城盛產地毯,這里的地毯柔軟精致,走在上面,猶如云間漫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鮮花和流水上。不??椀靥旱娜?,是一些兒童,他們用明亮的雙眸和靈巧的小手織出世上圖案最復雜精細的地毯。但因長時間將眼睛湊近織物勞作,這些兒童一般到八九歲時就全都瞎了?!暗靥旱膬r值是賣主根據它完工后瞎了多少個孩子來衡量和叫賣的。他們會說:這張地毯瞎了十個孩子,這張十五個,這張二十個?!庇谜滟F的眼珠和美好童年編制出來的地毯,色彩如蜂蜜,如牛血,如暗夜,每一張地毯上,綴滿無數雙眼睛的影子、謎語、悖論、難題、快樂、悲傷、忠誠、背叛……那些最終成為盲刺客的孩子們,聽覺靈敏,身形靈巧,他們悄無聲息地從最小的門縫里鉆進去,輕巧地殺掉一個熟睡或不停做夢的人,仿佛是蛾子擦了一下。盲刺客毫無感情可言,他們已將所有的情感傾注進一張美麗的地毯之中了。他們的秘密老巢隱藏在神廟主殿的下方,洞很深,里面鋪滿地毯,這些傾注了生命和心血的地毯,都是他們小時候編織的,后來他們把它們偷回來。他們坐在上面,觸摸那熟悉的紋路,仿佛窺見自己童真純潔的影子、殘留的眼淚以及鮮血,有時他們也會吸著葉煙草,在想象中懸空而坐,那時空氣稀薄,布滿神跡。
失去視覺功能以后,似乎人會變得更加敏銳,聽覺、觸覺和嗅覺乃至想象力都會超越正常人。奧斯曼帝國的細密畫畫師中最高超技藝者,恰恰是幾個被迫或者自愿刺瞎眼睛的人,當失去視力的識別和分辨能力后,他們憑借感覺和記憶,畫下成千上萬的飛鳥、馬匹、士兵、情侶、駱駝、樹木和云彩,筆法精妙絕倫。那種將全部身心投入筆尖的專注,讓他們有了恍如飛翔的體驗,那一刻,仿佛整個身體都懸在筆尖上,而靈感源源不斷地離開觸及地面的腳心,通過整個身體脈絡的循環(huán),注入筆尖。奧爾罕·帕慕克所著小說《我的名字叫紅》中,罪犯細密畫畫師“橄欖”在死去之前,真切地看到從地面高度望出去的景象:“馬路微微往上傾斜延伸,畫坊的墻壁、拱廊、屋頂、天空……一切就這樣一一排列下去。”仿佛一個龐大的助飛器。
在科技高度發(fā)達,越來越多、越來越先進的飛行器被頻繁造出的今天,為什么作家還在不停地寫下關于飛翔的眾多故事,來表述和渴望心中根深蒂固的愿望?當我也寫下《練習飛行》,并在回溯記憶的過程中,確實也曾懷著執(zhí)念,一次次掀翻記憶層,用寫下的文字來求證和體驗飛行。那時,我突然明白,寫作者并不是在書寫懸浮或者飛翔本身,而是通過輕盈、美妙的意象,維護生活的秩序和安寧,消解生命的沉疴和重量,以及漫漶支離的無奈和必須承受的苦難。
奇怪的是,眾多小說和民間傳說中,關于人類真正擁有翅膀翱翔天空的事例并不多見,這也就說明,大約在很早的時候,人們就意識到身體的重量不適合飛翔這個事實了。唐代《酉陽雜俎》中出現過蜜蜂大小的長翅膀的小人兒,當然她們都是天女。在其他記載和小說中,可以在天空飛翔的人,大多要借助或依附一些物品來實現飛翔,比如腳踩一根樹枝,騎一把掃帚,或者手拉一只神獸的耳垂之類。中國古代神話中,眾神仙都是熟練的云彩操縱者,孫悟空施展筋斗云也需仰仗浩渺云層,才打開了他廣闊的地盤。
作家李浩是一個沉溺飛翔并對飛翔情有獨鐘的小說家,為此他寫下四十二個虛構的飛翔故事,結集成為《飛翔故事集》,四十二種飛翔,像四十二張圖畫,每張都有不同的色彩和形狀,不同的意味和發(fā)散。他就像一個精妙的細密畫大師,寫出了變成鳥的人,在懸崖邊徘徊的人,變成甲蟲后飛翔的人,吃下藥丸變成鳥的人,逃到水里變成鴨子的人,涂上藥劑在咒語中變小成為黑鳥的人……第二十一個故事,詳細講述了國王因為一場夢引起了對飛的迫切愿望,并不斷建造巨大“鳥巢”和“能夠飛翔的器械”,幻想用鳥的羽毛、蠟和樹枝造出翅膀。經過多年孜孜不倦的試驗,七個工匠最終為國王建造了一個飛行器,但它有一個致命缺陷,就是沒有控制上升和下降的加熱器,它的加熱裝置是裝在木桶里的木炭,只能一次性使用,而且無法設置飛行器的飛行時間和飛行目的地。于是,國王下令制作了一批飛行器,將不喜歡的大臣、帝國的叛徒、名聲顯赫的俘虜、不貞的王妃等令他憎惡的人,送到蠻荒之地或莫名其妙的去處。許多年后,國王的身體被長矛輕易刺穿,在國王陷入昏迷之前,他下令將木炭點燃,于是,這個癡迷飛行的人,終于消失在不確定之中,慢慢縮成一個微小的點。第四十二個故事中,名叫邱長重的新聞學博士,用一個滑稽而古怪的新念頭,將“自我”從“我們”中剝離出來,于是一個比空氣還輕的自我,輕而易舉地懸浮在空中。
作家蘇童認為,寫作與現實之間,最理想的距離是“離地三公尺的飛翔”。他說:“我希望能飛,因為寫作的姿態(tài)是飛,能俯瞰。但我不希望離地太遠,要保持注視,姿態(tài)是擁抱它的,但又不是那么緊。”離地三公尺,讓人想起那句古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古話源于古人祭祀的行為,如今村里人年節(jié)拜神時依舊篤信,神就在離自己三尺遠的地方,聽得見人們的話語,知曉人們的心事。當然,更多時候,這句話被拿來勸誡一些執(zhí)拗的人。離地三尺,這是一個略微有點危險,但又不至于突破極限的距離,據說飛行員在學飛之前,都會受到“離地三尺,人命關天”的訓導。不知道在古人和飛行員眼中,三尺是否按照公尺來計算?三公尺的話,有三米,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距離,同時,這也是最適合飛翔的一個高度。一個既可嗅到泥土氣息,看到蚯蚓游竄,又可看到遠處河流奔涌的距離;一個既可以清晰地聽到別人聲音,又可以不被人發(fā)現的距離;一個既能看清屋脊上瓦楞里的草根,又可以與小鳥錯肩的距離;一個既未走脫紅塵,又可藐視紅塵的距離;一個跌下來不至于摔傷,同時又可以體驗開闊視野的距離。太低了,會吃一嘴泥;太高了,入了虛空幻境。注視樸實逼真的現實土壤,并體會飛翔的靈動,這個距離,的確是文學視覺與現實之間最合適的距離。
青年小說家陳春成的《夜晚的潛水艇》很好地詮釋了“離地三公尺”這個概念,小說中傳達出豐富的想象力,嫻熟的寫作技巧,以及沉潛其下、漫漶其中的深厚文學功底和對現實的犀利感受,令人驚訝和迷醉。在一次訪談中,他有這樣的見解:“一個人所經歷的和他所書寫的,兩者間并無一個固定的公式相連,也不全是原料和成品間的轉換。推尋其中的蛛絲馬跡,其實是文學之外的癖好了。諸多生活模式中我羨慕的是康德那種,按時間表生活,每天沿固定路線徐行,腦中盛滿他的星空和道德律,在旁人眼中只是沉悶地老去。不過作品和生活間有時也會有一個相侵讓的關系,類似‘我曾把我的感情凝結成耐久的詞語,這些感情原可以用在溫柔上’,一方面的飛揚恣肆或許會使另一方面尋求平和?!?/p>
連愛因斯坦都說過“想象比知識更重要”的話,可見,豐富的想象力,對于人類,對于寫作者來說,是多么重要和珍貴的品質。也有一些勤奮的寫作者,堅持摒棄想象的可能,抵制西方文學的侵入,仿佛星魚,緊緊吸附在現實的底沙地,孜孜不倦,描摹和復制生活中最真實的部分??上В@種太過靠近現實和底層的寫作,帶給他們的困惑日益增加。隨著信息的高度發(fā)達,普通讀者接受外來事物的能力變強,說書人般的故事傳唱者的作用,在現實中越來越式微。文學不僅僅是文字構建的世界,同時是通過對個體經驗的提純、發(fā)現、思考、探討和挖掘,實現的一種高于現實本身的描述,為人類生存、生活,提供某種啟示和精神性的引導。藝術和文學作品的驚人之處,恰恰在于它游移的氣息,詭譎的暗示,在于對人心的驚醒,對現實的補缺,而豐富的想象力,正是扇動的翅膀上最重也最瑰麗的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