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閆文盛
詩歌是我的沉睡之一,不可能更多,于是我有無邊無際的沉湎。
失去和恐慌是我的沉睡之一,不可能更多,于是我寫(在寫、寫下了)詩歌。(無邊無際的沉湎。)但是天地和鄉(xiāng)村似乎并不沉重,只有迷惑才是對的。
上帝的支撐。你的長條紋襯衫。(今天的整體都是對的。)
于是你越野,成為一個例外,寄居在古塞城堡的屋檐。(無邊無際,無邊無際,總是無邊無際。)你是對的,只有你是對的。你的饑餓和詩歌都是對的。
如果我樂于沉浸于悲哀之中,我便只有悲哀,我不能使任何他物消散。
但我只有這些龐大之形,牙疼,而只有這一個夜晚,可以用來裝飾燈盞。我的秘密情緒也與這些自我遮蔽的歲月有關(guān)。我是愚蠢的,帶著金魚拔河。
如果還有歲月,如果五月降雪,如果地球還有亙古的未來,那我的悲哀就是輕浮的。我的幸運星碰壞了我的酒杯和座椅。
我只是一個寫詩的器械罷了。披著夜色的浪花忘掉二月。
如果地球還有亙古的未來,那我寧愿種一棵草莓,我寧愿像草莓掛果沉入夜色。
去年我上東山,東山上行人初降,晨光寥落,我繞過夏七月的河畔。我知道夏七月成為你詩的專屬。
是啊,靈感的根要扎得深,就必須有各種千奇百怪的俯沖。
我不能使任何熱的他物消散,那彎曲的盤山之路漸漸高入云層,我只能這樣看著你,以凝視之姿。
或許那秘密的舞蹈和相思是對的。我多年未至而繁花枯巖如常。你在東山,那么便是你的神在。我不能使任何他物消散。這些年來也只有如此。你的脖子扭動了,便說明你的神至。那些秘密翻卷的云是對的。
龍王伏在五億年前的深潭。他是最后一個龍王移動伏牛的南山。
你在夜里長出翅膀嚇跑它。五個顏色的火焰在你的夜里長出翅膀。綠葉穿過那漫長的鐵路線。被時間驚嚇的那些鋼鐵。你低頭的吻。
被阻隔的五色獸在山峰低頭嚇跑它。
你講講看,怎么繪出火焰?道路的紋章是一塊磁鐵吸附地球。
真該買一柄錘子擊賊。好厚的航母啊。你真該做一個飛蟲擊賊。它有時是威猛的,有時溫柔似水。
(我在這里。我居住在這里。我只能在這里。我只能居住在這里。哪怕生活使人枯朽。哪怕陽光明亮,山川草木蔥蘢。哪怕生活總是使人枯朽。哪怕你超越了短暫的幻覺,從虛擬的上帝那里獲得自我慰藉。哪怕你的心靈可容納千百人對坐言歡。哪怕你同時兼有百萬種職業(yè),哪怕你穿越今昔之間不可描述的隱秘。
生活仍然是枯朽的。我們沒有他處可去。
在一如往常的陽光下沐浴你自己吧。沐浴你的偶像,你栽種的樹木。沐浴你,祈禱你的經(jīng)卷。像樹立你自己的身體般樹立起歲月。像縱橫無羈的雪,也像柔弱的細雨。沐浴你日漸透明的奇跡。沐浴你的心。除了這些沒有別的……
是的,生活就在那里。
僅僅是生活?是的。它在那里。)
我的時間被拉伸,像夜與晝的兩極。我越活越老,越活越幼小。我不知道風往哪里吹。她果然是從那里來的,烏黑的發(fā)辮。我不知道她從哪里來,風往哪里去。我的時間交錯,就像你的臉與鏡子里的蜜。你是從哪里來的?你果然和我看到的一樣幼小。水波泛起拴馬樁。你果然只是一個泥團。
你是從哪里來的?風吹大雁像用力的鐵鍬。我和你一樣幼小。在山上,風像一堆牛欄。你果然和風一樣狂暴像它的幼年。你扔掉的玩具要渡河。你果然和童子們一樣幼小。你掉到天空里。好,就讓你掉到天空里。
我開動公共汽車過了那座橋梁。知道嗎?就在那里白云生下你。樹木綠油油的,像你我的種植。你空下時間和它的蝸居就對了。在哪里她在哪里?她也許秘密地綻開就像白鷺。風真大。它吹進你的衣領(lǐng)因此你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它的結(jié)束。一切都在閃爍。它馳過草原,在那幽靈般的高處留下它的奔跑。它是謎團也是一只象趾。它在何處而成為芳草。但我沒有寓言。我只是覺得,懷想,與它們共迎前世。是的。那里謎團陣陣吹起宇宙大風。
(我了解她的部分。我只了解她的部分。我從來沒有跟隨她到水邊,也沒有與她攀爬群山。那熱烈的火是她寫下的,而我只有丟失。那漫長的海岸線和黑森林都屬于你。如果這是你的小夫人我不嫉妒。如果她熱愛你我不嫉妒。我只是覺得夜晚的風應(yīng)該等一刻鐘再吹。我拎起那最大的銅鑰匙開門。我看見了你,但我們陌不相識。這是你的領(lǐng)地,但我已經(jīng)來了。你會說些什么?你什么都沒有說過,你靜默著。我摸摸你的脖頸。就是這樣。你蹙眉,你靜默著。)
高山中鋼鐵運行,閃著美的光。你從七彩的霓虹中下來,周身祥云,閃著美的光。有一些時間被抽空了,盡管它完全真實地存在過。能夠捕獲它的,是那些中途亮起的火焰。但是高山依然是深遠的。但是鋼鐵依然是深遠的。能夠從祥云中下來就是美的。但是時間被抽空了,但是大海的滴水依然毫無踟躕地落在峭巖上。
(時間中離別的老鷹,借此處通過。它們?nèi)鐒τ甏┧蟆槟切┮股L出葉子。
時間中離別的老鷹,像層層疊疊的云和石頭。像層層疊疊,不可知的葉子。
時間中生出的老鷹,也為夜色賦得。它們是路過的山川草木都在輪換如一個人的正反面。那蔥郁和枯朽的……行色匆匆的夜色?。?/p>
蝴蝶落在星空下凸起的球形表面。垂死的亡魂依然沉溺在過去的三千弱水。窮人們的晚宴帶來鐘聲之重。月色浮在高空,獨有月色浮在高空。
你抖動飛羽,我看著你從幼蟲長大成蝶。想你小小的身軀——多小啊,你一定不會記得那晚夜露深沉。雞鳴犬吠中賊人引燃了柴草,烈焰升空,你一定不會記得那些年幼獸之重。
你看看那些皸裂的土地,肌膚上皸裂的血色。你看看那些皸裂的字跡中裂開的人聲。你屏息低首的歲月里,聽聽那海倫的歌謠吧。那負重的階梯彎腰垂地,它們的每一個步履都蹣跚如老翁。
時間帶來炎熱中的風聲,赤道邊被烘烤的青草。那未結(jié)束的來日始終在開辟,蔓延,像煙火三月層層疊疊。你增長一種頹黃中的苦役。草勢飛長,你當明白:每年夏七月,赤日中有驚雷。
樹木的枝葉就是時間的宴席。它的顏色變幻如此。時間緩緩地綻開?。簼馄G,好看。時間中有驚雷。當你佇立當?shù)兀愕墓爬现昱c未來之魂在徒勞地往返。你看見它了,但你沒有說出。
布谷聲聲:催人老死的布谷。你晚歲的布谷伴你左右,如花瓣千萬次地綻開、作古。你現(xiàn)在是獨享惆悵無人的自由。料想五千萬年后布谷亦是如此:獨享惆悵無布谷的自由!
時間清洗淚滴,露珠里住著青銅。凡人汲水,被刻錄的曠古憂愁筆記。
你清洗骨頭之皺、慌亂之光、青草之波痕。在柔軟的筆和剛強的筆墨上游,有一棵葫蘆藤上長出葫蘆樹。你現(xiàn)在是一無所有的神之子?
不,金燦燦的白雪大地上沒有神之子。你以空茫之筆繪下了如海的山川。
那斜倚著墻面長高的,便是你以空茫之筆所繪的如海的山川。
透過雨霧,你看到了舊日的清晰表面——
當一陣冷風穿過窗口滲入屋中,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在幾十年里都成為故事,滲透在這個早晨的字里行間;幾十年里,時間變得清晰、臟亂、不可捕捉;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變得渾濁、澄澈、不可捕捉;這是你所經(jīng)歷的生活的孤峰:
當一陣晨曦的清風徐來,那些緩步而至的行人也都身懷故事(互相不識);那徹底的持愛或者恨的詩人都駕鶴去了……
有時憶念叢生,但它們的本質(zhì)如此簡單:
你可曾記得幼年麥田的香芬撲鼻?你可曾記得你讀初中時候的事:當麥壟里的禾苗長得茁壯,輕盈之間三個寒暑跨過了九十年代;田野變得飛快,因此它推動你疾速往前,你很快便離開了村莊,唯余野外的花束固定在那一片區(qū)域:年年開放、破敗,如同任何生物存滅的一生……
你需要向它們重新學習描繪;在它們的新寵與舊恩間,充斥了此起彼落的新鮮:你的記憶也如同“嘉禾”,是茁壯的;那高樓矗立的地方也有晨曦中的謁別:從始到終都有那些起落,唯晨曦去了又來,像守恒的宇宙故事,是茁壯的……
每次他站起來看她的時候,山峰便動起來了,花草便動起來了。一切靜止的事物此時都極速地轉(zhuǎn)動。向她傾斜,形成特殊的重力——
此時,如果母親在陽光下,她知道他在看她,便什么都不說。
但她知道時間的菜心動起來了,佛國的梵音重重地擊在她的心上。
向大地的深處壓縮——她知道那些花兒??粗切┗▋?。它們都不錯,是鮮艷的,卻不招搖。
時間的菜心動起來了。他在呆呆地看她。佛國的梵音重重地擊在他的心上。
他推著大杯小盞沿街叫賣。他曾經(jīng)是她的所失。她在回頭看他的時候,山峰便動起來了?;ú荼銊悠饋砹?。一切正確的事物都打亂了陣腳開始發(fā)出聲音。
只有寂靜的天空倒伏下來賜她一飽眼福。
一切靜止的事物此時都極速地轉(zhuǎn)動。
他沒有回頭路了。那些大吟小唱都在廣場上,她聽到了。她沒有回頭路了。
等到他站起來看她的時候,筑路的匠人開始駕起公交車試探路面深淺。
他在呆呆地看她。向她壓迫,形成一次穩(wěn)如泰山日出?
這不是我的區(qū)域。未來不是。那深色的夢在瑟瑟發(fā)抖。
這不是一片泥土,不是生存重點,沒有凹凸和外形(時間被洗滌,被造物的神奇造出來)。
這不是我的夢,不是斑點,不是公交車輛,不是黎明(離弦之箭)。這不是唐朝的月色,不是月色。喝點吧,風中酒、火中油、蒼天下月色。
未來不是。此刻不是。葉子是焦黃的。秋天了,我不是。沒有走來走去。
沒有空虛的早晨和世間煙塵。沒有。我看著你,你我次第不識,相互敵對,而溫柔的河水始終在流淌著。
枕著你的脊梁,幕天席地。
看著你的勞役,心情歡悅。
在南邊的叢林不是。蔥蘢不是。掙扎的活和昂首挺胸的十一月不是。
獅子舞,骷髏頭。
未來?你拈根針給我吧。請看那時光的虛黃。請步出東門行。從此處往東七八里許你就會看見她。愚鈍的、懶惰的、明艷的七八月早晨。
打開窗子,可以看到那些明艷的、亮晃晃的影子。話語的說出和止頓不在這里。
午餐盒子不在這里。十七年前的情愛不在這里。
你屏蔽的顏色發(fā)出火焰一般的燥熱。二十歲時“明艷的火光”不在這里。
沒有選擇和宣言。沒有榮耀和灰燼。沒有鬼扯的廢話連篇累牘。你交通四方,八面玲瓏,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人間的夢。
大約有十個人見過,那些顏色土地、云層山樹、木馬千秋。
大約。不是確數(shù)。
也有不存在的夜游者肆虐?;\罩你的早晨。延緩時間的尺幅。在墻皮上雕刻一些大小紅花。都是不一樣的。斗士!
都是,無例外的月色。
無所謂。堂而皇之的虛影一般的月色。你的細胞核。
當那些花兒開放,無所謂。當她們衰敗,你的寓言并不存在。甚至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玲瓏(虛影)都不存在。你沒有看見月光。在清風中上班去。在未來夜歸?
未來有一些小世界。你遞一根柴火棍給我吧。扒拉一下黑白條紋里的草葉,你把那些動作的循環(huán)和暮云的彩色遞給我吧。
給!
未來看著你。便會瘋起來!
(我埋葬你的心,埋葬你的尸衣,埋葬你的鬼,我也埋葬我自己。這個季節(jié)的朝陽都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開始:埋葬和起落,大大小小的,“死生契闊”。
我種植白薯、玫瑰花、蘿卜的苦難和青菜上的露水,我種植驚心動魄的活和蠅營狗茍的死。那棵樹將伴隨我們終老,它不感情用事,所以比我們活得久,超出一切我們可見的生命。我埋葬過它的幼年葉子。我也埋葬過一切虛浮的葉子。
這都不重要。當你的噩夢開始的時候,我打斷你的噩夢,埋葬它,讓朝陽照在你略顯驚愕的臉上。你瞧那些白色光芒穿越時空,它朝著那些東土僧人去了。
我們并不贊賞我們的軀殼。我們的靈魂在多數(shù)時候也是空的。
它睡熟了……
還有第二次朝陽,無數(shù)的第二次,直至無窮。
它陸陸續(xù)續(xù)地升上來。夢境的彩色擋不住它向著十一月的付出。
獅子舞,大小獸。
從這片土地穿過去,你會無比地接近那些樹。云層有些光暈,它彌漫著射擊你。溫情籠罩你。撫摸你日漸狼藉之心。去掉它指引你來的那個箭頭。去掉它的循環(huán)力。它看見你。埋葬你。鬼魂和火焰都在聚集。你當年多么愛這人間啊?,F(xiàn)在也是那個“當年”,當風聲微微吹拂你的額頭,你仍然愛——愛這些樹、大小草、藍白花、蛇青菜。你認識那些埋葬靈魂的家族嗎?他們捂著丈八蛇矛,把生死的虛浮去掉,埋葬那些晨曦泛濫和用情的深奧。
啊,你認識?白頭如新,一橫一切無所見。
你當種樹和在蔭涼下歇息你的靈魂,擺渡那些出口,直面宋朝時的槳櫓。)
我從未醒來,也不會睡去(不需要醒來或睡去,沒有睡,沒有醒)。我從未抵達那些樹干(因此水波是遙遠的)。
我從未與祖父的祖父相識,因此先人的魂魄在我的夢境和骨肉里懸浮(既親近至極,又仿佛陌生人)。
沒有山海的阻隔,也沒有懸崖絕壁。沒有紙也沒有刀,因此你的隱蔽的身形就當如此(深入塵世,厚顏無恥)。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那些時間的盡頭,沒有南北東西,只有春秋的雨雪,只有冬夏節(jié)令。
你看看那些街景,可以保持一年、十年不變。但恒溫不動的感覺不會再持續(xù)了。
你看看那些時間節(jié)令,你從淮安湖邊走一遭兒。
你遇到的那些物質(zhì),還是最基礎(chǔ)的,但它們懂得向黑暗深入。
因為只有夜色才有浩瀚的炙熱。因為只有夜色欣慰,溫暖你的終歲。因為只有夜色跳宕,軟化你的感官。你緩緩歸矣。
其實,路遇何人?
其實,你緩緩歸矣。你是白頭翁宿在水邊。
你記得那些霧氣籠罩的深夜嗎?那些年深夜清麗,月上峨眉。
你緩緩歸矣。唉,你終究言盡于此,同諸子攜手竹溪林下何其相似。
(我不需要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自然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時間在哪里結(jié)束,我自然知道。
在我的身前身后都是我,因此群山才會生出煙雨,埋沒那些嘉禾。
現(xiàn)在任何一道田壟里都會升起炊煙,它縹緲得像是從未存在的狐貍。
現(xiàn)在,連河口都結(jié)冰了。在市場上,老爺子獨坐沽酒。他口中念叨著你我。
在閣樓里,煙嵐仍舊像從前一樣燃燒著,激勵我們?巨大的停機坪已經(jīng)被清除掉了,現(xiàn)在,那里就是一片田園。圍攏著那個起點,河中葉面如浮萍一樣。
我們仔細地看到了那些紋理,它們懸掛在墻上,造出黑色斑點。
你還能認識那些蜜?在江水造成的循環(huán)里,有一些空缺的漣漪。你可憑一己之力越過河面?榕樹下的青蟲是無害的。那個時候,我就在海邊踱步。
大浪滔天,你手舉荷葉……站在哪邊?)
那空白的事物永遠空白(白茫茫)?
是的,它們永遠空白(陷在人海里),看不到絲毫根須。連眼神都是錯落的(虛無,不可克制)。
那寧靜的蛇呢?你想象那寧靜的蛇(富有想象力,忙碌而豐富的)。那海水呢?你想象那波浪(白色泡沫相接)。你一邊利用你的想象,一邊任其涌動(與你的想象無關(guān))。
白色始終是虛幻的,離未來更近。離物質(zhì)的本體更近。
白色的枯草,始終離你的味蕾更近。
那白色的蛇呢?始終離夏日更近(濃烈而鮮艷的,喚而不足矣)。
那空白的事物中有虬結(jié)和燃燒。有秘密軍團拖地長行。有洗衣婦認同那些白色喪服嗎?她們秘密地綻放,蔥蘢而逝,帶著你認同或反感的白色。
在空蕩蕩的海洋上空,你瞧瞧那些恐龍之影。你瞧瞧它們視覺急迫的樣子。
萬風嘶吼,就是一道長龍迫近。
你一定是經(jīng)過了這樣的流逝之后才回來的。你沒有在深海里逗留太久。那些洋溢的空白籠罩了海底萬象。洋溢的太陽?它們是空白物質(zhì)的聚攏和發(fā)生。
我賦予你的事物已經(jīng)如此之多,因此你一定是邂逅了海底的太陽之后才回來的。你大可以從容地貼切地化合那些空白。在天宇的長廊里,你大可以從容地貼切地做一個半小時的巡禮(找回那些賢惠的小鬼)。
有一個人從那柴火焚盡的疏影里慢慢踱步歸來。他認識你(很高興地)。
因為這里窗明幾凈。他因此無須隱身,就可以直接地看到你。
他確定他這一生中并未發(fā)生任何事兒。
除了幾次夜間蘇醒,他望著月光如新——白馬站在田埂上。它已經(jīng)很老了,站在田埂上——頭頂?shù)臉淙~垂落。白馬如新。那些清泉流過黑石。
它遙望著,眼角都是流逝者的安息音容。
他也奔跑過。矯健的身姿,如同白馬。
他奔跑過山地,虎林里的菊花綻開——
白馬從田埂里走出,遙望著——那些通往天邊的大路駐扎,它們齊聲大喝!
白馬站在田埂的盡頭,它渾身上下都被一場急雨淋透。它渾身上下,曾經(jīng)都是蠻勁兒。天空里陰云很重??床坏揭粋€行人(向上攀登)。白馬停留在田埂的盡頭。那里有許多烏鴉圍攏著一棵老過白馬的枯樹。孩子們唱著歌兒從田壟里穿過。白馬為他們引路,它們集體跟著白馬。
天黑的時候,他才從野地里回到家中。白煙冒火,家禽宿在檐頭。
他瞪著白馬,心中故事飄忽。黃昏靜默,但是沒用的;白馬進入了它的內(nèi)核。
(那已經(jīng)行往未來的,在緩緩歸來。那錯得離譜的,我曾對你寄望最大。
不過也就這樣了。日子如常,夕陽在落。我們無論如何看不見。我們不會掘地三尺找那些魂靈。那些物質(zhì)化的魂靈最能警醒你。
在歸途中給他把椅子,讓他想睡就睡。允許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做游戲。
你認識他的師伯?不過也沒什么。總要好過你沒有勝出。
在那天的中藥街上,你聞到味道了嗎?十一年沙石路,改變你我。海潮在涌動著,聆聽你的心聲。
是你奉念的經(jīng)佛,你便吻它吧。
在緩緩歸來的那些日子,葉瓣上就可以掛果。
你生食那些兒時路,攀上大地肩頭,摘那些棗兒。你那么喜愛,所以你才難受。童年隔別千里,不會再歸來了。
讓未來給你書法。寫幾行字,咳嗽幾聲,證明你的冷靜和消瘦。
竹筍便是你的種植。你的晴天就在那里??茨切┲褡右彩枪φn。夜觀天象也是功課。日復一日地催促著自己走路是功課。
在郵局那邊,初來的送信人目不識途,因此總要繞道遠行。因此他拿了雞毛撣子,清掃大地的驟風。它曾經(jīng)吹拂你的窗口。
讓你做個像樣的夢吧——它叫云鶴,很通俗的名兒。
一目十行,這你是知道的。但你不可能一出手便是十行。
騎馬的人比踱步者快,這你是知道的。不過也不絕對。這使你丟丑。你就是要使自己快起來。追趕著那些森林里的生物,你看得到峰頂?shù)膶釉啤?/p>
同樣是一些俗名兒。你的未來。
呵一口氣。對著天空打哈欠。想起那些年里,你總在路口等車??吹谨俭t也在等車。風云從未激變。你從未讓你的胸襟等同于你的未來。那不一樣。未來總是更空曠。它帶來的那只猴子停止進化。你去對它說:繼續(xù)吧。繼續(xù),?。?/p>
因為只有你知道,它是誰?為什么來到這里?開拓了居所,它就過了錄取線。
之后,要祝賀它升遷。它討巧地站立于地面,上帝沒有呼喚它歸去。
因此它多玩耍了一些時日。
冬天,屋外飄起雪花的時候,我想望著你。你應(yīng)該明白,這就是那些意思。當你回頭繼續(xù)行大路,千萬不要往更深的深淵里去。因為那里沒有意思。
那里有你憶念的猴子?)
我的時間也在產(chǎn)生那種看不見的折角。它歪躺在那兒。
從天亮時分出發(fā)……如今我來到了高地上。廣闊的平原在我視野的下方。
我想象著那些時間,如同想象著一束束我看不見的炸彈。大樹巨大的枝丫:時間的折角。我認識那些低頭行路的人們。他們負重的旅程都是沒有顏色的。
如果天空之形使我們感到燥熱,老鷹會及時地俯沖下來,叼走那些帶著風聲的激動的影子。白晝使菜畦里的流水展開。
我的叔伯們盯著他們仔細劃開的田壟橫線。
在遠處的太岳山上,春天正在緩慢地完成。白兔從茂密的草叢里跑了出來。
這邊還有幾個孩子在竊竊私語,他們挖開了一條溝渠,要澆灌自己未來的田畝?好啊,那種動作的感覺也是面向我們內(nèi)心的折角。
后來,我從他們溝壑縱橫的面龐中找到了記憶的出口。
他們都是理想社會的早產(chǎn)兒。用一柄巨大的鋸子切割,他們面對一棵已經(jīng)生長了幾百年的老樹。時間是根本性的“死亡”……
在說話的時候,他們的動作沒有停止。
因此,白天鵝飛了回來,就在他們再度彎腰的一個瞬間。你覺得怎么樣?
祖父交給你一張白紙。他降低了時間的高度。七十年前,他腳步趔趄地……他從海上來。在無數(shù)個夜里,他將夢境對折,可以看到天空里的菩薩。
去吧,要記得帶著孩子們……巨大的光影覆蓋了黎明。
黎明的曙光。靜謐。幾個過早地跑出來踱步的老人。他們懶散的步伐?!吧钜埂蔽幢M的酒鬼打著酒嗝。他們都是未來社會的戰(zhàn)士,在那里體會著遠去的自我消逝。刺芒盡了。晝夜之間有一個趣味不顯的對折。
到時候,你要告訴我那些人的心理特征。我想記錄他們寂靜無聲的疾苦。
不,我只想看看他們。
當那一片喧囂大音啟動,我發(fā)現(xiàn)灰暗的秋天到了紅色的邊際……
他們在那里造一只蹲伏的猛虎。但愿它的明天少點兒曲折。
我的刪除過速……為了加強下一次日出,我同你在這里守候了太多時日。
不,我并不想反復地追溯。但是溪流無多,我只帶了這一杯單獨的時間溶液。
(獸的成分在你的身心里集中,它沒有儲藏器,無外形。
它完整地來自你的前方?天地也完整地……死生如此,來自你的前方。沒有遺忘。只有天地也完整地……來自你的前方?黃昏中一晃而過的云霓;每日以此終結(jié)。天空中完整的外形,由你創(chuàng)造和消耗的,由你遺忘。
你的天籟已久。愛已久。每一世,每一日的四十三歲如此身受。一點兒思緒都沒有地……完整地,來自它的前方?它自然飄蕩。你的四十三歲……騎士越過了原野。天空中的青藍屬性。只有它完整地……
視覺在傳遞,窺視它的身心勞頓。越過你,到達天界那邊。
像蝴蝶和落魚沉穩(wěn)。雁行骨骼。你的窗口無人。
鴿羽的真空,一陣天籟寂寂。)
過去,只有沉默對我說。它渾樸的火。我在熱焰里,沒有面對那些樹。
渡河的時候你表里如一。你沉默的火。
過去,只有松林對我說。我現(xiàn)在就要過去,去那燈火輝煌的過去??粗?,吻你,觸動你專情的火焰。愛你,等候你,訪問你所在人間的疾苦。與你同樣領(lǐng)略天下歡顏。無邊的睡枕帶走你?!鞍輨e星辰無窮的?!?。
過去,只有沉默對我說。一遍一遍地沉默。
(惡心,金銀島上。誤過了?,F(xiàn)在你還能記得你誤過了?)
十五剛過,月色圓滿如常。只有沉默對我說。非言辭之失。非雨水照徹。非路皆比干。你獨立洲頭,“何妨吟嘯且徐行”?只有沉默箍緊你、壓榨你。
使你敗北的只有一個月色?你終生只有一種月色。你撕裂的分秒都是愛的節(jié)操。你是獵豹也有獨立荒原沉默的一刻。你瞄準了,你射出吧。
你見識過風大浪急的江湖。你是一只獵豹。
(只有沉默知道你是一只獵豹。)
我承認先天帶來的血,這時間中的劊子手。
我承認石頭,這在南方打開和建立的柱礎(chǔ)。
我認清了這樣的根基;很快,你也該認清了。他那里會待不下去嗎?
很快,他翻身上涌,做出一個夢幻星辰。
很快,他參拜了一組的大哥,他叫什么名字?他壓力大得如同負山行,他那里會待不下去嗎?
在整個隴西都既定這樣的服飾,他看著部伍的勞役。
他那里也有草葉。寫些三瓣草的故事,和金蛇的故事。
哀嘆升起來,從此喧囂天地?
從此,他耕耘終年,頭頂五色玄天。
很快,他與我們一同升起來,在山崖上俯瞰谷底的瑞雪。他被直射而來的光芒籠罩,形似一個霧月牛欄金人。
他的愛人臨盆。他的孩子伸出小小右手。
我知道了,我這樣形容。但是物質(zhì)再現(xiàn),給我灌輸一縷一縷炊煙。
我逝去了;我知道了;一樣的悲蛇伏,這樣形容!
這些年,我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醒過來(在生活的慢火中醒過來)。讓白色的絲線都纏滿蜂蜜和水蒸氣(清涼的歲月也會遇到濃稠的薄荷)。
讓沉寂的心一點一點地醒過來(面對驕陽的所好醒過來)。
這些年就是這樣,每逢我錯得離譜(怒火升騰像野獸),你就會及時地來臨,出現(xiàn)(像候鳥讓大大的北方醒過來)。
讓我運用你的句子吧,萬千世事存乎一心(只不過是去掉了那金色小徑)。讓我運用你的心,捕捉你一定可以的軍令(山巒和殺伐讓你醒過來)。
這些年你我還有他選?別以為這樣的黃昏會多得不可勝數(shù)。
(它太少了,太短暫了,幾乎總是須臾即去。)
不可追尋的正是在此,之前你還攀爬上樓(但如今你放棄了,牙口也在松動,夜色蕩起你也沒有情欲)。
這些年你還愿意在這里嗎?在人間在更多的陌生地看風景?
(真是不錯你還愿意朝著這個方向醒過來。)
你讓我吃驚和畏懼的正是你的攜帶(真是不錯我沿著歧路一直抵達作畫)。你與那些菜蔬和蚯蚓醒過來你沒有戴著耳機?
(真是不錯當我想寫詩的時候風雨同舟是那無邊交加的落木?。。?/p>
終于快結(jié)束了。那些朝氣蓬勃的君子劍(神域中的大太陽)。那些蛇,泡在梧桐樹中的琉璃水。時間的汁液漫過金山……終于快結(jié)束了,那從小與你合眸的人就是你的替身。你的術(shù)與道求簽無告。
在敞開的四方集散之地,你應(yīng)該拉緊韁繩帶動那些幼獸。
你誠摯的心懷念那面碧藍湖。今天的航線在北。
你無須想象,那些遲疑不決的蛾子即是如此。
它們貼切地臨窗流出生命的涕液。終于快結(jié)束了。你也可以趁此凜冬寄望,做一個云游人。舉起大小手,跨過鐵木橋。
你也可以試試云泥判別,自造江洋。終于快結(jié)束了。那些孤單直線樹立在你的前方,流沙激蕩,羨煞旁人。你的苦衷即是需要服膺人眾。
你需要叮叮當當?shù)貋淼借F路上。
那操縱撐桿的人帶你觀覽萬物。你看到億萬年滄海桑田的變化了嗎?
終于快結(jié)束了。
你屢次蒙塵,錦心繡口,鋼鐵的柵欄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而來。
你看到懸吊在空中的那些機器雨林濃密的綠色(滄桑變化)了嗎?
大風在火焰的盡頭而蛇在飛舞,我們的一生都因此被“時代感”浸透了。
晨曦中的濃霧、路途中的薄冰都在夜色的盡頭而“時代感”成為我們久歷無盡的滄桑。
(那些虛浮的泥土在那里。日出起初攀不上去。樹葉開始騷動。
它邁開腿,登上大地的階梯。你建立一個影院,在岸的階梯上面。
教室里的人都是一朵紅花,他們鮮艷的色澤變幻莫測。高深的水流在岸的階梯上面。綠色豆莢不苦澀。你掰一瓣句子給她吧,在岸的水流和階梯上面。
你打開箱子寫首古詩。時間之軸延綿無限,臭不可聞。你打開手掌繪制磨盤?難怪你會喜歡那里,因為黃昏的珍藏在那里。
你把水上地圖都收起來吧,打開那些倉皇樹,建立一個“方圓天地”。你在日出前四處奔波,等黎明的天光襲擊你,帶上受洗的鋤頭去種大小薯。難怪你會熱愛,因為刺猬的時間都均衡地落下來了。
你一不小心摔個嘴啃泥。如果要繼續(xù)步行回家,你還應(yīng)該帶一二小鬼。
難以想象,我是第一次讀他。每一行字都“如同我寫的”——
每一行字,都是我的孿生兄弟。
“我的寫作和我”。岸上的大小時候。
在這之前,我始終皺著眉頭。餓殍遍野的山上,有一只碩大蔥頭。在這之前,我從昨天開始就在的地方經(jīng)過。我的靈魂沒有驚呼。也沒有一面鏡子容我看看。我的思考被拘謹在這山林。大地水面瓢潑,我浮了上來。遠方綠色如洪鐘,我伴著你到村莊左右。歇息你的大小手,做一顆晶瑩珠。愛你該愛的吧,抓一顆骷髏頭,做你彼岸的蓮藕和酵母。
在那里,我們已經(jīng)“領(lǐng)略天地”,從此平白可見。你且自去,優(yōu)游卒歲,在那些田野的岸上,你也有今天的枝丫——
懸殊于東方旅途,欣悅地,做一個大齡、大靜真人。)
那未知涌動,因此成為詩。沒有完全的重復,只有星星點點的交叉,往時間的深處、思維的闊大和逼仄之地延伸,因此成為詩。
詩如此隱蔽。心愛的,新出的,一夢三萬里的。詩如此多疑,未知入口何?
因此詩之魅力盡在。它的建立與一陣春風化冬雨的盼望有關(guān)。與時間的駐在和即刻集散有關(guān)。那必然的面目是詩。因此它被書寫,亮如羽翼,紛紛飛揚在逝去的舊年里。因此那時間的踢腳線是詩。它是晨曦之主體寫下的人間大要。是你無法完全凝視的。因此你醉心于離開一切舊事物,去天涯的盡頭舉頭望明月。
詩是時間的造物。萬千寵愛集于一身的重力場,舉步可堪回首月明中的水月江山;向陽斜長的葦草葉子。因此詩是凝視的生長期。因此詩是遺忘;恐懼的忘卻;灰色的大地上撲棱而起的煙塵。因此詩是未落定的塵埃;是遠近觀之不同的風景。因此詩是風景殊。
減去你的舊年,去你的新生一趟;因此人間蕭瑟,但新生兒茂盛如原始森林。
你帶去童年的村落和一些大大小小的錯失走到了今天。因此童年是錦心打怪;一片狼藉和尋找前世的詩。因此詩是表象;一團畫舫句子。
詩不必寫下。詩流動。詩之前后有別?因此詩是懸浮。巨大的球體越過場外,它們是一家人偏離了航線,因此詩是導彈落在雨幕。因此詩是造就雨水雷霆的手。
因此詩是大小手。
詩是錦繡。那坊間織造的三五銅人都在家宅中賽馬。因此時間是賽馬師;因此詩是馬鞍子和綠油油草坪。因此詩是山河,與那無所不在的隆起處處巧合。因此詩是宇宙風,是狂飆突進和夢中神祇。
因此詩是大小史;是自己的外物,在一枝旗桿上立定,漂洋,像蛇信子!
毒如洪鐘火焰……
畫幅肅立,如此珍奇地(一動不動)。我們?nèi)绾尾蹲剿?/p>
看到它如此肅立,珍奇,嬌芬撲鼻?
在雨幕重重的下午,我從夢境里歸來,在天空中降下的那些雨水都憤憤然。
畫幅肅立,它的外圍廣闊如見,而布谷在聲聲叫喚,嬌芬撲鼻?
枝葉也在生長。沒有一只鳥兒。整個畫幅都是空蕩蕩的(一片白色)?
我無法恢復任何一個往事中的確定時刻。許多光陰都劃過去了。而我愚鈍地……看見灰色的、白色的畫幅肅立?
我勸說著那些時日(重新挽起你的臂脖)!
“大年初二,陰沉沉的一天”……我極不喜歡這樣陰沉沉的無歡喜色。
造物也沒有這樣的主動權(quán),將陰晴圓缺中非陽光的部分剔出去?將明媚的天光造出來,將灰色木棍的兩端都融入人間的情感?
我們所遇到的問題摘要:多雨的日子、多云的日子沖淡了人間的正大光明。請你以一顆友善的心將造物遺忘的部分造出來!請你重新造大地?要造出它每一次的珍珠閃爍。請你重新造,要造出它每一抹朝霞的波浪。
請你重新造旋轉(zhuǎn)的天宇,而我們正處于光明的中心。
請你重新造出火光來吧,哪怕寒冷崎嶇萬境,也請你造出火光來吧。請你奉命剪除那些殘余的云層葉子,請你驅(qū)逐那些遮蔽光明和無邊春色的衰敗葉子。
請你重新造天空的圓弧,將每一個反光的平面都鋪設(shè)在它的上方。請你重新造,用力地綻開,那飛揚的部分就是你的造物車間。
我們觀望的時候,天空之城飄來一陣歌聲?請你造出亮晃晃的日影和歌聲來吧。請你造出正大光明的歡喜色,以抵達那熾熱的火!
你是鋼鐵造?從此,你懸浮于海洋之上……無比輕盈的鋼鐵羽翼,它被春天的氣息所充斥。長長的懸浮的列車來臨,它拖拽著籠罩你的舊日。無比柔軟的動詞列車,它被拖拽著你的舊日充斥。是一個童年里的珍藏,它令你的思想拐彎。
此十年,你還看到過童年的友人嗎?他們一天比一天快地越過了舟船,他們漫步在長長的堤岸上。你被陌生人的笑聲充斥。那些一點一點運動著過馬路的蛀蟲,它們是黑山里的虎。半夜里叮咚作響的是那些夢中夢。
那些鋼鐵的巨手,幫你破開了云層。
你被一個念想充斥,像左中右次第生辰。你被你自身的晝夜和問答充斥。
它倉皇得像一個匆匆過馬路的行人?被一天賽似一天的寧靜的熾熱充斥。
(天長地久應(yīng)有時。人豈在朝朝暮暮?
我想使你留下,因此當取法諸師,贈你一根竹子。天日晴好,你的快樂便以此為高。
天長地久應(yīng)有時,你當時歡愛的面容真是嬌艷可人。當天崩地裂聲擊中大地的骨骼,植物的嫩芽仍能穿破凍土表層。它們后來郁郁蔥蔥。你的回眸一笑,仍使人驚嘆的好顏色!你后來的回眸一笑,動蕩的綠蔭和秋千。
沒有苦澀,誰都沒有來。
不做夢。沒有夢。抓不住滿世界之大與空。
你后來的回眸一笑?黑色魔鬼也變得灰心和遲到了。錯過了人間良時,因此只有黑走廊。你掀起那大大小小的千里風,給我看!陌生人鋸斧頭。那生生不息的綠意。那千斤墜,黑鐵錘!
你在那里待不下去的時候,風會回來。你看不清晰,它本著純明的意志,覆蓋了山川?天地一片潔白。
嘴里這樣說著,你我都不認識。只有勞作時的綠色,在滿心里生殖?)
落葉情懷人皆有之。落葉之筆人皆有之。
“我的風格自然變化,一年一個足跡,這種風格的繁衍沒有盡頭?!?/p>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衰老是一座垂直的高山。我們在攀緣而上。那頂峰的波浪閃爍著金光?沒有衰老沒有盡頭。無最高的衰老。無極限的落葉?
“我們的風格自然變化。你可以確定有什么事在發(fā)生。但細微的水聲,無他人可以聆聽?孤寂和單獨的……時間變化!”
在場的眾人舒了口氣。泅渡的人漸漸去掉了束縛。泅渡的人有心摘一朵花兒別在服飾的前襟。對,是他千古未有地用力!
“沒有風格沒有變化。在自然的水聲之盡頭,你可以五官端方地凝視落葉。”
那歸根的落葉知秋。那根本性的指針對著葉脈。那變化的東湖釀出陳釀。那懸浮力,正停在你的額之上方。
看,你的風格沒有變化。你自然縫合,將生命之軀帶至未有之境。你初次經(jīng)歷,你并非重新臨此!
落葉承載著水聲和露珠的海子。沒有落葉沒有變化。
任何詩,都是一樣的古怪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