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娟 孫紅國

（惠州市博物館，廣東 惠州 516003）

惠州位于廣東省東南部、珠江三角洲東北端，歷來是東江流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和軍事重鎮(zhèn)。清初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中寫道：“（惠州）府東接長汀，北連贛嶺，控潮海之襟要，壯廣南之輔扆，大海橫前，群山擁后，誠嶺南名郡也?！被葜菔瞧琳蠋X南腹地的東大門，地理位置十分險要。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在今梌山惠州府衙前建“嶺東雄郡、梁化舊邦”石牌坊，以彰顯惠州歷史。朝京門原為惠州府城七個城門之一，曾是第二次東征的主戰(zhàn)場，也是惠州市的標志性建筑之一，由于歷史原因遭損毀，2006年在原址旁重建朝京門城樓。它毗鄰惠州府城遺址，靠近北門直街歷史文化街區(qū)，是惠州城市歷史信息的重要載體。2021年，朝京門城樓被開辟為一個小型陳列館，“嶺東雄郡—惠州古城記憶展”于2021年2月12日（大年初一）正式對公眾開放。它將中山公園以及惠州府城遺址等文化遺存串聯(lián)，也成為連通惠州西湖景區(qū)以及北門直街歷史文化街區(qū)的重要紐帶，是惠州城市會客廳的一個重要窗口。

1 學術(shù)史回顧

古代城墻遺址是歷史賦予一座城市的寶貴財富，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是城市重要的文化景觀和印記。關(guān)于城墻城樓遺址的保護、展示和利用方面的研究很多。早在1924年，瑞典藝術(shù)史學家奧斯伍爾德·喜仁龍著的《北京的城墻和城門》就收錄了數(shù)百張老北京城墻和城門的珍貴照片以及測繪圖和勘察記錄，該書是研究北京城市史和古建筑歷史的重要參考書目。李志萍的《古城墻遺址闡釋與展示設計研究—以開封古城墻為例》整理分析了國內(nèi)外諸如意大利費拉拉城墻遺址、西班牙盧戈的古羅馬城墻遺址、北京東便門城墻遺址、西安城墻含光門遺址、三星堆月亮灣城墻遺址等古城墻遺址闡釋與展示模式，提出“整體利用”“分段展示”“重點突出”的展示結(jié)構(gòu)，并將其應用到開封城墻保護展示提升項目的設計實踐之中。

朝京門城樓和惠州府城遺址位于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惠州。關(guān)于惠州城市歷史研究的有賴瑛等人的《民國時期惠州城市建筑的文化地域性格分析》，介紹了民國時期惠州在城市規(guī)劃建設、建筑類型、建筑材料與技術(shù)等方面的推陳出新。張志迎的《明清惠州城市形態(tài)的初步研究（1368-1911）》則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運用了大量方志資料，對明清惠州城市的外部形態(tài)和內(nèi)部空間結(jié)構(gòu)做了詳盡的研究，指出明清時期惠州城市的空間特征經(jīng)歷了類橢圓形→倒靴形→啞鈴形的變化。本文聚焦一個小型陳列館惠州朝京門城樓，將以該館的展陳案例為切入點，來探究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與活化利用。朝京門陳列館的開放對于發(fā)掘惠州歷史文化遺產(chǎn)、加強名城保護和利用、記錄惠州城市的歷史記憶、宣傳和傳播惠州歷史文化、促進文旅融合都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同時，對于推進惠州歷史文化遺產(chǎn)的挖掘、整理、保護和利用，對于研究惠州的城市歷史，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意義。

2 朝京門及城墻遺址保存現(xiàn)狀

城墻遺址是城市重要的歷史文化遺存，承載著當?shù)厝说臍v史記憶?；葜葜两袢员Ａ粲谢葜莞沁z址和歸善縣城墻遺址，這些是城市重要的文化景觀和歷史印記。

朝京門始建于明代，明代嘉靖《惠州府志》卷六《建置》中就有關(guān)于朝京門的記載：

（洪武）二十二年，既立衛(wèi)，乃拓為今城。高一丈八尺，周圍一千二百五十五丈。雉堞一千八百四十。門七曰：惠陽，合江，東升，西湖，朝京，橫岡，會源。門之上為敵樓七座，旁列窩鋪二十有八。東北帶江，西南縈湖。

惠州城位于東江、西枝江的交匯處，被東江、西枝江和西湖圍合，形成天然屏障。三面環(huán)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早在宋元時期已有完整的城墻和城門。明嘉靖《惠州府志》記載：“今鐘樓即南門，平湖橋西門，城隍廟北門?！钡敃r城的規(guī)模狹小。明洪武年間，設惠州衛(wèi)，為加強防御，進行大規(guī)模擴城。洪武二十二年（1389），開七座城門，即東門（惠陽門）、西門（西湖門）、南門（橫岡門）、北門（朝京門）及小東門（合江門）、小西門（東升門）、水門（會源門）。其中，以北門要塞朝京門最為堅固，成為歷代城防重地。洪武年間的擴城奠定了惠州府城的基本格局。

惠州府城“東北帶江，西南縈湖”。清代吳騫《惠陽山水紀勝》中《惠州西湖全景》圖顯示（圖1），朝京門城樓的樣式是甕城，在城樓外加筑有半圓形的甕城，當?shù)匕傩辗Q作“城門桶”。

圖1 惠州西湖全景

到了清代，惠州府城逐漸形成“九街十八巷”的城市格局。清光緒《惠州府志》中收錄了《惠州府城之圖》（圖2），圖中清晰顯示惠州府城的環(huán)山門、平湖門、朝京門、遵海門、會源門、合江門、惠陽門七個城門。

圖2 惠州府城之圖

朝京門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朝京門曾是第二次東征的主戰(zhàn)場。1925年10月，國民革命軍進攻惠州城時，曾以朝京門為主攻方向，發(fā)起總攻。10月13日，國民革命軍以野炮摧毀北門城墻（圖3），沖鋒隊以竹梯登城攻入城內(nèi)。10月14日，國民革命軍攻克惠州城。1930年，在“五眼橋”戰(zhàn)地舊址立“黃埔軍官學校東征陣亡烈士紀念碑”。東征的勝利是第一次國共合作進行國民革命運動取得的一個重大成果，對東江地區(qū)工農(nóng)運動的廣泛開展和工農(nóng)武裝力量的發(fā)展壯大、中國共產(chǎn)黨東江地方組織的建立和發(fā)展，以及促進廣東革命根據(jù)地的統(tǒng)一和鞏固，都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圖3 第二次東征中的北門城墻

1928年，拆城筑路?！痘葜菔谐鞘薪ㄔO志》記載：“民國十七年開始拆城墻。系當時國民黨駐軍師長李務滋，以東區(qū)公路分處筑路之需為由，拆城磚筑萬石坊（今中山南路），有的構(gòu)筑堡壘。至1953年城墻基本拆除，僅上米街和中山公園臨江處尚存明代城基。”現(xiàn)存的惠州府城遺址位于濱江西路，在中山公園瀕臨東江的沿江處，東南至西北走向，全長約400米，最高處7.5米，為明洪武擴城時所筑。墻身由兩部分組成，城基高2米，外包青、紅石條，內(nèi)夯實土，墻身砌以火磚。此段殘垣，除少量青石條為清代加筑外，其余大部分磚石均為明代遺物。1990年，惠州府城遺址被公布為惠州市文物保護單位。

朝京門在歷史時期一度是惠州粵東重鎮(zhèn)地位的象征。民國之后，由于戰(zhàn)亂及當時城市建設等原因，朝京門被拆毀。2006年在原址旁重建朝京門城樓（圖4）。復建的朝京門城樓面積1006平方米，高三層，重檐歇山頂，灰瓦青墻，五開間，為仿古青磚砌筑。與重建的仿古城墻一起，將旱閘建設成為仿古城樓，兼?zhèn)淞税倌昕购楣δ?。朝京門歷經(jīng)革命烽火、城市興衰，成為惠州城市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的重要文化符號。

圖4 重建后的朝京門城樓

3 展示利用

國內(nèi)不少城市留存有城墻遺址，并對城墻遺址加以保護、展示和利用。寧夏的著名景點鎮(zhèn)北堡西部影城即是依托明清時代的邊防城堡遺址而建，斑駁的城墻與西北大漠風光相得益彰。在世界文化遺產(chǎn)平遙古城中，完整保留的縣城城墻遺址更是其遺產(chǎn)價值的重要體現(xiàn)。以城墻城樓為空間載體展示城市歷史變遷的還有南京城墻博物館、杭州古城墻陳列館、蘇州城墻博物館、大同城墻遺址陳列館等，這些無疑都成為城市歷史的載體和文化名片。

惠州朝京門城樓陳列館同樣也是依托惠州府城遺址進行展示（圖5、圖6），展覽以惠州城歷史變遷為主題。布展面積約260平方米，可利用展線長95米?；趯φ咕€長度及陳列面積、建筑空間布局的考究，陳列主體分為歷史沿革—惠州之建置、粵東門戶—古郡之雄渾、天塹城池—城垣之滄桑三部分展示。通過對朝京門城樓的展示和利用，充分挖掘了惠州的歷史文化價值和特色，突出惠州粵東重鎮(zhèn)的歷史地位，彰顯嶺東雄郡的文化內(nèi)涵，實現(xiàn)惠州府城遺址以及周邊歷史文化街區(qū)的整體保護，同時也形成朝京門與惠州西湖景區(qū)以及中山公園等的串聯(lián)，推動文化和旅游業(yè)的深度融合與發(fā)展。

圖5 惠州府城遺址

圖6 朝京門城樓展陳內(nèi)景

整個展覽以歷史文獻、圖片及相關(guān)實物為基礎(chǔ)。資料運用方面，大量使用歷史地圖、民國舊照片等珍貴歷史資料，比如有明萬歷《惠州府志》中的《惠州府境總圖》、明崇禎四年（1631）的《惠景全圖》、清咸豐年間歸善縣地圖等。

歷史沿革部分主要介紹惠州的建置沿革，展示惠州建置名稱和轄區(qū)的歷史演變?；洊|門戶部分彰顯了嶺東雄郡的文化內(nèi)涵，主要從軍事、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來呈現(xiàn)。最新使用了廣東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史跡—白馬窯址的考古發(fā)掘成果。白馬窯址位于惠東縣白盆珠鎮(zhèn)白馬村，為明代至清代窯址群。該窯址大量生產(chǎn)外銷瓷，在東南亞、西亞等地都曾發(fā)現(xiàn)過白馬窯的產(chǎn)品。2015年，該窯址被公布為廣東省文物保護單位。近年來，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對窯址群內(nèi)的三官坑窯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圖7）。它出土遺物較多、延續(xù)時間較長、分工專業(yè)化程度高，是規(guī)模較大的明代仿龍泉窯系的窯址。2021年，惠州正式加入海絲申遺城市聯(lián)盟。白馬窯址對于研究明代廣東青瓷、外銷瓷以及海上絲綢之路文化等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圖7 三官坑窯址航拍圖

朝京門陳列展覽記錄了孫中山先生、周恩來總理等革命先輩在惠州浴血奮戰(zhàn)的革命歷史。展覽突出了重大歷史事件，真實再現(xiàn)了1925年發(fā)生在朝京門的一場重要戰(zhàn)事—國民革命軍第二次東征。

天塹城池部分主要闡釋惠州府城和歸善縣城的歷史變遷。從城市史的視角，通過有關(guān)城墻修筑的歷史文獻、城墻城門相關(guān)歷史地圖、歷史照片、城墻磚（圖8、圖9）等實物以及今天的城墻遺址展示，再現(xiàn)惠州城垣的歷史變遷。

圖8 明代惠州府城城磚

圖9 清代歸善縣城城磚

整個展覽在傳統(tǒng)陳展的基礎(chǔ)上，融入了互動體驗項目設計。在一樓設置有互動電子沙盤，二樓設置了弧幕投影及地面互動娛樂投影，將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形式相結(jié)合。展覽傳遞歷史知識的同時，也增加了體驗感。陳列館不僅是知識空間，也是教育空間和娛樂空間，觀眾可以輕松了解惠州歷史的變遷，并能夠?qū)χ卮髿v史事件、歷史人物有所了解。歷史文化與新媒體技術(shù)的結(jié)合增強了觀展的吸引力?；葜輾v史舊照片墻也成為觀眾領(lǐng)略惠州歷史、駐足打卡的地方。站在城樓上可覽西湖、憑眺東江，不遠處就是惠州市文物保護單位拱北橋、黃埔軍官學校東征陣亡烈士紀念碑，漫步城墻可達中山公園、北門直街歷史文化街區(qū)。朝京門城樓的展示利用并對公眾開放實現(xiàn)了周邊自然景觀和文化景觀的有效串聯(lián)，加強了歷史街區(qū)的整體保護和活化利用，推動了惠州的名城保護工作。

4 結(jié)語

朝京門城樓僅是一個小型陳列展覽，但它卻是惠州歷史的縮影。它記述著惠州人共同的歷史記憶，也是游客駐足了解惠州的一個窗口。朝京門作為一個城市地標性建筑，將成為一個重要的節(jié)點，連接起惠州府城遺址、拱北橋、黃埔軍官學校東征陣亡烈士紀念碑、中山公園等文物古跡，也將推動惠州西湖景區(qū)、北門直街歷史文化街區(qū)等的整體保護和活化利用。習近平總書記強調(diào)：“歷史文化是城市的靈魂，要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好城市歷史文化遺產(chǎn)?！被葜菔邢群螳@評中國優(yōu)秀旅游城市和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在文化旅游方面的競爭力和影響力日益提升。目前，惠州正積極融入粵港澳大灣區(qū)人文灣區(qū)的建設，大力發(fā)展文化旅游產(chǎn)業(yè)，不斷加快文化旅游的深度融合。對朝京門城樓進行陳列展示，對于加強惠州歷史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和利用、彰顯嶺東雄郡的文化內(nèi)涵、煥發(fā)惠州古城活力、增強文化自信等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十[M].賀次君，施和金，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9：4695.

②奧斯伍爾德·喜仁龍.北京的城墻和城門[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7.

③李志萍.古城墻遺址闡釋與展示設計研究—以開封古城墻為例[D].北京：北京建筑大學，2021.

④賴瑛，許秋娟.民國時期惠州城市建筑的文化地域性格分析[J].華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18（5）：87-92.

⑤張志迎.明清惠州城市形態(tài)的初步研究（1368-1911）[D].廣州：暨南大學，2012.

⑥廣東省地方史志辦公室.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四[M].廣州：嶺南美術(shù)出版社，2009：383-384.

⑦廣東省地方史志辦公室.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惠州府部：四[M].廣州：嶺南美術(shù)出版社，2009：383.

⑧惠州市城市建設志編纂組.惠州市城市建設志[M].惠州：惠州市建設委員會，19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