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潔
在宋朝,從皇室貴族、文人墨客到平民百姓,各類香方、香料、香器大行其道。在他們看來,香,是高雅情趣的載體,是詩意生活的靈魂。
自五代時期薔薇水傳入中國以后,花香與沉香結(jié)合的調(diào)香理念開始流行起來,在宋代被發(fā)展到了極致。
與南唐宮中的“花浸沉香”不同,宋人將“蒸花取液”“花液浸香”合二為一,把沉香與鮮花一起密封在容器中,放入蒸鍋里緩蒸,這種制香的方法叫作“蒸沉”。凡是帶有香味的花,如梅花、瑞香、荼蘼、梔子、茉莉、桂花及橙橘花等,都可與沉香一起熏蒸,如此熏蒸過的沉香,氣味靈動清潤。有詩云:“花氣蒸濃古鼎煙,水沉春透露華鮮?!?/p>
蒸沉的香品通常以花名與香材組合的形式命名,如朱欒與沉香熏蒸的合香叫作“朱欒沉”。將沉香切成小片,與朱欒花層層相疊地鋪在錫制的蒸餾器中,然后置于水鍋上小火緩蒸,再用蒸出的花液浸泡蒸過的沉香。次日更換鮮花,蒸、浸三個來回后,將沉香片曬干封存。他日焚之,味香如在柑林中。
與“朱欒沉”不同,“柚花沉”有點(diǎn)兒類似窨花茶,不用火蒸,讓柚花香自然熏染沉香。將沉香片與柚花層層鋪疊,密封在潔凈的瓷器中,隔天更換新鮮的柚花,如此窨制一個花期,香成。
無論是“花蒸香”還是“花熏香”,目的都是讓沉香染上花香味。以火力蒸出來的香品,氣味較濃烈馥郁;而香花自然窨制的香品,制作周期較長,香味相對清淡柔和。
“搗麝成塵,薰薇注露,風(fēng)酣百和花氣。品重云頭,葉翻蕉樣,共說內(nèi)家新制”。宋代宮廷有大肆消費(fèi)名貴香料的風(fēng)氣,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香品是以“沉檀腦麝”為原料制作的“富貴四和香”,焚之有高貴清妙之意。沉香、檀香、龍腦香(冰片的別名)和麝香在當(dāng)時都屬于奢侈香料,普通百姓只能望“香”興嘆。
然而,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窮人有窮人的樂趣。用不起“富貴四和香”的貧士們就以果皮、果核、柏葉、蔗滓等物制作“小四和香”,被戲稱為“窮四和”。陸游有詩曰:“發(fā)猶半黑臉常紅,老健應(yīng)無似放翁。烹野八珍邀父老,燒窮四和伴兒童?!?/p>
對于追求樸素天然用香方式的人來說,自然界中的一花一木都是香。有人發(fā)明了一種最省錢的香方,以舊竹片代替沉香與香花熏蒸,名為“百花香”:把竹子切小片,與四時香花層疊放入瓷器中,在蒸籠里小火緩蒸,這樣竹片就會浸染上花香。一旦入爐熏焚,四季所開過的百花香氣便揮發(fā)升騰,別具一番清雅風(fēng)韻,“若春時曉行山徑”。
“富香”與“窮香”依香料價格劃分,但香本身并無高低貴賤之別。像蘇軾,既熏焚名貴的沉香,“碧紗窗下水沈煙。棋聲驚晝眠”,又常熏焚樸素的柏子香,“銅爐燒柏子,石鼎煮山藥”。
宋代香文化的發(fā)展達(dá)到一個空前高峰,當(dāng)時的文人以品香、調(diào)香為時尚雅事,還喜歡以香事為題吟詩作詞。
楊萬里的“起來洗面更焚香,粥罷東窗未肯光”,說的就是很多文人早起焚香的生活習(xí)慣。許月卿的《飯了》詩曰:“飯了庵中坐,高情等寂喧。井泉春戶口,篆火午香煙?!泵鑼懥宋鐣r靜坐,焚香安神的情景。朱敦儒曾提到夜晚床帳中熏焚木樨沈:“芭蕉葉上秋風(fēng)碧。晚來小雨流蘇濕。新窨木樨沈,香遲斗帳深?!蹦鹃厣颍闯料闩c桂花制作的合香。由此看來,香與人須臾不可分離,無論晨昏早晚,總有芬芳之氣縈繞其間。
說到香,就不得不提到黃庭堅,他是宋代著名文學(xué)家、書法家,也是首屈一指的香學(xué)大師。他對香有著獨(dú)到的見解,且留下了許多獨(dú)到的香方,最著名的是意合香、意可香、深靜香、小宗香,被稱之為“黃太史四香”。
黃庭堅六十歲那年被貶宜州,住在嘈雜骯臟的市集內(nèi),殘破不堪的陋室根本無法阻擋各種叫賣聲與難聞氣味的入侵。然而,他并不以為意,焚香一炷,神閑氣定。眾人詫異,面對如此惡劣環(huán)境,怎可有如此的安適恬淡?其實(shí),答案就在黃庭堅早年的一首詩中:“險心游萬仞,躁欲生五兵。隱幾香一炷,露臺湛空明?!?/p>
在真正的香家眼中,所謂品香并不只是用鼻子去聞香,而是一種精神境界的升華,即所謂“鼻觀”。對他們而言,香,是日常生活的良伴,是歌詠言志的依托,也是對心靈的凈化與修煉。
人生短促,世事紛雜,何不烹茶焚香,以慰時光?
(源自“參考網(wǎng)”)責(zé)編:何建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