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翔

劉龍耀/銅墻鐵壁238cm×160cm 2012年

劉龍耀的山水畫屬于大青綠一路。他的作品精工雅致而不失恢弘大氣，設色濃艷卻又有溫文爾雅的意蘊，殊為難得。從作品的筆墨、設色和空間布局來說，又能從傳統(tǒng)繪畫中發(fā)展出新的風格和技法，有很強的自我特色，畫面的表現(xiàn)力十分強烈，令人過目難忘。

任何一個成功的畫家都會主動思考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在整個藝術史中的位置。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深厚歷史和光輝燦爛的成就，使得每一個當代中國畫家的創(chuàng)新背負著沉重的“歷史負擔”，但從另一方面來說，豐富的傳統(tǒng)資源也為當代的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了可借鑒的土壤。而劉龍耀能夠從傳統(tǒng)中走出來，取得今天的成果，和他對畫史的深入研究，對技法風格的不斷鉆研脫離不開關系。

眾所周知，大青綠山水畫是中國山水畫中一個相當古老的畫種。唐宋時期是大青綠山水畫發(fā)展的黃金時期。如唐代李思訓、李昭道，宋代王希孟等山水畫家，均擅長大青綠山水畫。元代以后，大青綠山水畫逐漸沒落，能畫好大青綠山水畫的畫家寥寥無幾。不過，近代以來也出現(xiàn)了幾個擅長大青綠山水畫的大家，如張大千、何海霞等人，均能在傳統(tǒng)大青綠山水畫的基礎上有所獨創(chuàng)。大青綠山水畫所用的礦物顏料色彩艷麗，很容易流于甜俗。此外，顏色和筆墨之間的關系也很難把握。所謂“色不礙墨，墨不礙色”，是很難做到的。而我們看劉龍耀的山水畫，其色彩雍容大氣，與墨線之間融合得恰到好處，既沒有過多地損失筆墨的表現(xiàn)力，也沒有影響色彩的強度。在他的作品中，色與墨之間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關系，形成了整體性的視覺效果。例如他在《銅墻鐵壁》這幅畫中，雖然大量使用了皴法來表現(xiàn)山石的褶皺和紋理，但絲毫不顯得繁冗雜亂，而是將復雜的皴筆統(tǒng)一在幾大塊色彩之中。山石以青綠染就，天空則以橘金色籠罩，整幅畫面雄偉大氣，正如其題名“銅墻鐵壁”，畫中山體壁立萬仞，充滿了剛勁雄渾的氣魄，而這種氣象，不僅接續(xù)了唐宋時期的大青綠山水畫遺風，同時也是畫家對當下生活和自我精神世界的表達。

劉龍耀/庚子憶云山68cm×68cm 2020年

劉龍耀/云山印象68cm×68cm 2020年

劉龍耀/不敢高聲語138cm×68cm 2016年

劉龍耀/青山無語靜待秋139cm×69cm 2016年

歷史上的大青綠山水畫構圖通常比較滿，畫面中的留白并不多。劉龍耀的作品中不乏傳統(tǒng)式的構圖方法，如《云拂大嶺》《福地》等作品，采取北宋式的大山大水的構圖方法，以高遠法為主，堂堂大山矗立畫中，中正大氣。而他的另一些作品的構圖方法則明顯突破了傳統(tǒng)的束縛，充滿了新意。對于大青綠山水畫而言，大面積留白很容易使得畫面的虛實對比過于激烈，顯得比重失衡。而劉龍耀則在一些作品中敢于大面積留白，大膽地處理虛實關系。例如《祥云》這件作品，云氣和天空幾乎占據(jù)了畫面三分之二的部分。這種處理方法是傳統(tǒng)大青綠山水畫中沒有的。在這件作品中，畫面底部直接截取山峰的頂部一角，畫面中部是大面積的云氣。畫家以渲染的方式來表現(xiàn)蒸騰的山間云霧，沒有采取勾線的方法。這就使得大青綠山水與云氣之間的關系變得柔和，過渡也更加富有層次感。畫面上半部分是較大面積的山體，遠山的處理方法尤其巧妙，雖然所用筆墨不多，卻將畫面中的空間一下子拉開了距離。畫面中的天空部分以淡青色渲染，天空中部留有一朵祥云，既使天空不顯得過于空寂，也使得這一小團云和畫面中部的大團云氣之間形成呼應關系。這樣的構圖方式雖然出自于傳統(tǒng)“一水兩岸”式的構圖方法，但從近景到遠景的過渡方式以及天空和云氣的處理方法來看，新穎之處甚多。

劉龍耀/云山印象50cm×180cm 2019年

劉龍耀/延邊對岸68cm×68cm 2020年

劉龍耀/坐看去起時98cm×98cm 2021年

劉龍耀/對酒當歌98cm×98cm 2021年

在《紫氣東來》這件作品中，畫家甚至突破了傳統(tǒng)中國畫方塊式的畫幅，用拱形的邊框作為畫幅的邊界，在畫面底部留有大面積的虛空，使得整個畫面的力量集中于上部，仿佛有一種升騰著的神圣力量。這種構圖方法突破了傳統(tǒng)的法則，但卻更加適用于他自己的繪畫風格，并不顯得怪異突兀，反而表現(xiàn)出內容與形式的完美統(tǒng)一。

對于大青綠山水畫，很多人存在著錯誤的認知。尤其是國畫圈的一些傳統(tǒng)派畫家認為大青綠山水畫這個畫種天然帶有一種俗的基因。這其實與中國元代以后文人畫家對工筆山水畫的認識有關。尤其對于明清時期的文人畫家而言，大青綠山水畫的風格趣味和當時文人崇尚、追求的精神境界有所抵觸，因此，明代的董其昌才把唐代大青綠山水畫大師李思訓視為北宗之祖，而他堅定地認為北宗比之于南宗是低了一等的。然而，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藝術。大青綠山水畫作為一個古老的畫種，能在唐宋時期風靡?guī)装倌曛茫霈F(xiàn)如此之多流芳千古的大師，肯定有其內在的美學觀念和藝術價值。那種恢弘大氣的藝術效果，燦爛奪目的視覺沖擊力和盛唐的氣象正相吻合。在今天如此復雜的文化語境下，我們再以董其昌那樣二元論的眼光來看待某一類藝術，就多少有些不合適了。

劉龍耀筆下的大青綠山水畫呈現(xiàn)出了一種新的時代氣象。而他的繪畫最難能可貴之處在于：其新風格、新氣韻是建立在傳統(tǒng)基礎上的革新。這種創(chuàng)作方式雖然是與古為徒，但卻能結合當下的時代，結合自我的感受，創(chuàng)作出富有本民族精神意趣的作品。在全球化的今天，我們的傳統(tǒng)藝術受到西方文化的強烈沖擊，如何保有本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核心精神，并據(jù)此開創(chuàng)真正有意義的新風格，創(chuàng)造符合時代的藝術作品，是每一個當代藝術家面臨的課題。劉龍耀的作品也是在這種文化語境中出現(xiàn)的，他的方法無疑值得我們關注和研究。

劉龍耀/天高云淡238cm×120cm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