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軍 滕 應 曹雪瑩 譚長銀 王 勇 吳蘭艷 秦航道
(1.銅仁學院材料與化學工程學院,貴州 銅仁 554300;2.湖南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3.中國科學院南京土壤研究所,土壤環(huán)境與污染修復重點實驗室,江蘇 南京 210008;4.長沙學院鄉(xiāng)村振興研究院,湖南 長沙 410022)
鄰苯二甲酸酯(PAEs)被廣泛用于農業(yè)佐劑、塑料、農藥生產、建筑材料、食品包裝和個人護理產品等各個行業(yè)中[1-2]。PAEs由1個剛性平面芳烴和兩個可塑的非線性脂肪側鏈組成,為無色油狀黏稠液體,常溫下蒸氣壓很低,難溶于水,不易揮發(fā)。PAEs是具有“三致”毒害的環(huán)境激素類污染物質,對人體健康和生態(tài)環(huán)境帶來巨大威脅[3],美國環(huán)保部門所列重點控制的污染物中有6種PAEs:鄰苯二甲酸(2-乙基己基)酯(DEHP)、鄰苯二甲酸丁基芐基酯(BBP)、鄰苯二甲酸二丁酯(DBP)、鄰苯二甲酸二甲酯(DMP)、鄰苯二甲酸二乙酯(DEP)和鄰苯二甲酸二辛酯(DnOP)[4]。有研究指出在大氣、水、灰塵、土壤和動植物等多種環(huán)境介質中存在PAEs污染[5]22659。PAEs會長時間殘留在環(huán)境介質中,植物吸收環(huán)境介質中的PAEs后能通過食物鏈在動物和人體內蓄積[6]8471;PAEs會損害人的生殖系統(tǒng),使生殖功能紊亂,從而降低精子活性[7];DBP和DEHP具有潛在的基因毒性和致癌風險,頻繁暴露于PAEs中的孕婦將可能會導致其萊氏細胞功能受損,最終導致新生兒性別變異[8]。貴州省東部屬于典型的烤煙生產種植區(qū),烤煙種植已成為當地農民的主要經濟收入之一。該區(qū)煙農在種植烤煙的過程中大量使用農業(yè)塑料薄膜來提高煙葉的產量,然而農膜的生產過程中通常以PAEs作為增塑劑[9]并被釋放[10],這使得其在土壤中大量殘留。目前,貴州省東部典型烤煙種植地區(qū)土壤和煙葉中PAEs的污染特征及污染源解析鮮有報道。因此,研究可持續(xù)性有機污染物的殘留特征可以較全面綜合地評價其潛在風險,從而為我國制定持續(xù)性有機污染管控相關的政策與法規(guī)提供理論依據。
本研究以貴州省東部典型煙區(qū)土壤和煙葉為研究對象,分別采集40個土壤和新鮮煙葉樣品,測定其中的6種PAEs含量,分析煙區(qū)土壤和新鮮煙葉中6種PAEs污染組成特征和污染水平,解析土壤和煙葉中PAEs的污染來源并進行討論,以期為貴州省東部典型煙區(qū)PAEs的污染控制及煙農在種植、管理烤煙的過程中的風險管控提供理論支撐和科學依據。
樣品采集區(qū)位于貴州省東部的松桃縣,于2020年8月分別采集烤煙成熟期新鮮煙葉和土壤樣品40個:普覺鎮(zhèn)(PJ)各10個;孟溪鎮(zhèn)太平山村(MX)各10個;長坪鄉(xiāng)(CP)、盤信鎮(zhèn)(PX)、平頭鄉(xiāng)(PT)、太平營鄉(xiāng)(TP)各5個。土壤樣品按“S”形布點法布設點位,用不銹鋼取樣鏟采集5個點位的表層土壤(0~20 cm),混合均勻后用四分法取約2 kg土壤裝入取樣袋;在同一塊地中隨機選取8~10株烤煙,用不銹鋼剪刀分別取煙株的上、中、下部位葉片混合為一個樣(約1 kg)裝袋。有機肥、底肥、追肥及塑料薄膜樣品各1個,均來源于當地煙農長期使用的產品。將樣品置于-20 ℃冷凍保存,冷凍干燥,陶瓷研磨并過60目不銹鋼篩,用棕色玻璃瓶保存待分析。
儀器:四通道色譜分離儀(CHRO-400)、冷凍干燥機(FreeZone 2)、旋轉蒸發(fā)儀(Rotavapor R-215)、氣相色譜—質譜聯用儀(GC—MS,Agilent 7890A/5975C)等。
試劑:6種PAEs標準品購自Dr. Ehrenstorfer公司;實驗過程用水為超純水;實驗試劑均為色譜純。
樣品的分析及測定參照前期研究成果[11-12],用GC—MS對土壤和煙葉樣品進行定量分析。土壤、塑料薄膜和肥料提取液采用四通道色譜分離儀自動凈化;將煙葉提取液采用層析柱凈化;收集洗出液(約10 mL)后,用旋轉蒸發(fā)儀濃縮并用正己烷定容至1 mL,過0.22 μm有機濾膜后裝入棕色進樣瓶待測。
GC—MS使用DB-5MS彈性石英毛細管柱(30 m×0.25 mm×0.25 μm);以He(純度>99.999%)為載氣,流速為1 mg/L。升溫程序:柱室初始溫度50 ℃,持續(xù)1 min;以15 ℃/min速率升溫至200 ℃,持續(xù)1 min;再以8 ℃/min速率升溫至280 ℃,持續(xù)3 min,最終溫度設定為285 ℃。電子(70 eV)轟擊(EI)離子源,離子源溫度230 ℃,傳輸線溫度260 ℃,接口溫度280 ℃,進樣口溫度保持250 ℃,選擇SIM模式進行外標法定量分析。
土壤樣品中6種PAEs總量(∑PAEs)為0.80~16.20 mg/kg,平均值為6.45 mg/kg;DBP和DEHP檢出率為100.0%,質量濃度平均值分別為0.69、5.59 mg/kg,最大值分別達1.77、14.31 mg/kg(見表1),這與設施大棚土壤和污泥樣品的檢出率類似[13]267,[14]6。
表1 土壤中6種PAEs質量濃度1)
煙葉中DMP、DEP、DBP、BBP、DEHP和DnOP質量濃度平均值分別為0.05、0.04、0.54、0.05、0.98、0.03 mg/kg,DEHP最突出,其最大值可達2.86 mg/kg,∑PAEs平均值為1.68 mg/kg(見表2)。DBP和DEHP在所有樣品中的檢出率為100.0%,這與WANG等[13]267在研究設施大棚蔬菜樣品和ZHAO等[15]4-6在研究芹菜樣品中PAEs時的檢出率相似。
表2 煙葉中6種PAEs質量濃度
CP、PX、PT、TP、MX、PJ 6個采樣區(qū)均表現出DEHP和DBP占比(以質量分數計)較高,而DMP、DEP、BBP和DnOP占比較低(見圖1和圖2)。土壤PAEs中DEHP占比為13.94%~96.98%,平均值超過78%,這與LI等[16]研究蔬菜土壤和李艷等[17]研究灌區(qū)土壤的所得結果類似;土壤PAEs中DBP占比最高達到71.81%,平均值為17.75%;而DMP、DEP、BBP和DnOP總計占比的平均值僅為4.19%。這與在溫室大棚土壤、蔬菜地土壤和農業(yè)土壤中的檢測情況[18],[19]3類似。
圖1 土壤中各種PAEs的組成
圖2 煙葉中各種PAEs組成
煙葉PAEs中DEHP占比為30.07%~83.39%,平均值為56.94%,與北京蔬菜PAEs中DEHP占比[15]4有一致性;DBP占比為8.87%~57.99%,平均值為31.98%;而DMP、DEP、BBP和DnOP總計占比平均值僅為11.08%。比較各個采樣區(qū)土壤中∑PAEs平均值,最小的為CP(2.80 mg/kg),最大的為PT(10.72 mg/kg),∑PAEs平均值表現為PT>TP>MX>PJ>PX>CP(見圖3)。本研究土壤中∑PAEs與廣州省農業(yè)表層土壤中∑PAEs[20]相當,高于西北玉米地土壤、北京溫室大棚菜地土壤中∑PAEs[5]22663,[21]1844,而低于電子垃圾拆解地區(qū)土壤中∑PAEs[22]。
圖3 不同采樣區(qū)土壤中∑PAEs分布
比較煙葉中∑PAEs平均值,最小值為1.04 mg/kg,位于PT;最大值為1.91 mg/kg,位于MX?!芇AEs平均值表現為MX>CP>TP>PX>PJ>PT(見圖4)。本次煙葉樣品中所測定的∑PAEs低于卷心菜、大蒜、生菜、莧菜、芹菜、菠菜、水稻、玉米、野菜和桃樹葉中∑PAEs[13]268,[19]4-5,[21]1846。
圖4 不同采樣區(qū)煙葉中∑PAEs分布
我國尚未制定出土壤中PAEs類污染物的相關控制標準,參照美國標準:土壤中DMP、DEP、DBP、BBP、DEHP、DnOP的控制標準限值分別為0.020、0.071、0.081、1.215、4.350、1.200 mg/kg[5]22667。所有土壤樣品中DBP均已超過美國控制標準限值,且超標倍數為0.8~20.8;有30個土壤樣品DMP超過美國控制標準限值,超標率達75%,最高超標6.3倍;具致癌風險的BBP和非致癌風險的DnOP最高質量濃度均為0.13 mg/kg,低于美國控制標準限值;但具致癌風險的DEHP超標率為55%,最高超標2.3倍;有10個土壤樣品中DEP超過美國控制標準限值,超標率為25%(見圖5)。因此,本研究植煙土壤可能已經受到了PAEs潛在污染威脅。
注:圖中虛線為美國土壤控制標準限值。
從平均值看,6個采樣區(qū)土壤中DMP、DEHP和DBP均有超標。PT土壤中DEHP和DMP的超標率均為80%,而DEHP和DMP在MX的超標率也均達到了70%;PJ土壤中DMP超標率為70%;CP、PX和TP均有80%的土壤樣品DMP超標。本研究植煙土壤中PAEs與其他農業(yè)土壤中PAEs的污染狀況比較見表3。植煙土壤中PAEs濃度相對較高。
表3 不同研究區(qū)域土壤中∑PAEs比較
我國尚未制定有關煙葉中PAEs的控制標準,很難確定煙葉中PAEs的污染水平及劃分相應的等級。根據歐洲食品科學委員會的建議,人體每日PAEs的攝入量應小于0.3 mg/kg(基于體重測算,下同);美國環(huán)境保護署指出,人體每日經口DBP攝入量應小于0.01 mg/kg,DEHP攝入量應小于0.05 mg/kg[27]。PAEs存在飲食和非飲食途徑暴露風險[6]8472,煙農在種植和管理烤煙的過程中,可能已經受到煙葉中高濃度PAEs的非飲食暴露威脅。本研究與其他研究的比較見表4??緹煂儆谇芽浦参铮芇AEs高于同科的辣椒,但低于茄瓜。
表4 不同研究區(qū)域農產品中∑PAEs比較
土壤中具致癌風險的BBP和非致癌風險的DEP、DnOP在PC1和PC2上有相近的分布特征;DMP、DEHP和DBP分別聚集在PC1、PC2和PC3上(見圖6(a));煙葉中DEHP聚集在PC2上,DBP在PC1上因子系數較高,DnOP在PC3上聚集明顯(見圖6(b))。
圖6 土壤和煙葉中PAEs的主成分分析
烤煙專用底肥和有機肥中∑PAEs分別為1.17、2.99 mg/kg,旺長期追肥中∑PAEs為1.49 mg/kg,塑料薄膜中∑PAEs高達28.73 mg/kg (見圖7),檢測得出的∑PAEs低于塑料大棚所用薄膜[13]268和長江口濕地塑料薄膜∑PAEs[31]。DEHP作為增塑劑被廣泛應用于塑料薄膜中,最終殘留于土壤,形成農膜污染源[14]9;農膜的殘留是導致PAEs污染土壤的主要原因,我國每年有數百萬噸的塑料薄膜被用于農業(yè)中[32],這增加了PAEs在土壤中的殘留,而塑料薄膜在農業(yè)生產上的長期使用也增加了PAEs在土壤中的含量[33]。污水灌溉導致土壤PAEs含量增加[34]。DBP在肥料中大量存在,表現為肥料來源[5]22659。DEP和BBP通常用作農藥生產過程中的塑化劑而被廣泛使用[35]最終殘留在土壤和農作物中;大氣沉降也是植物PAEs累積的途徑[36]。因此植煙土壤和煙葉中PAEs的來源主要為農用塑料薄膜、肥料、農藥和污水灌溉。
注:YJF為有機肥;DF為烤煙專用底肥;ZF為旺長期追肥;SLBM為烤煙種植所覆蓋的塑料薄膜。
貴州省東部典型植煙土壤和煙葉中DEHP和DBP的檢出率均為100.0%。所有土壤樣品DBP含量均超過美國控制標準限值,最高超標20.8倍。PAEs可能對煙農產生了非飲食暴露的健康風險,需引起相關管理部門和煙農的高度關注。6個采樣區(qū)土壤-烤煙體系中PAEs污染源主要表現為農用塑料薄膜、肥料、農藥和污水灌溉,說明PAEs的殘留與烤煙種植和管理方式密切相關。未來需通過模型計算等方式,加強土壤中PAEs環(huán)境行為研究,豐富污染物來源識別的技術和手段,厘清土壤中PAEs的遷移轉化機制,并根據不同土壤類型和土地利用方式,制定出我國土壤中PAEs的控制和治理標準,為相關部門提供技術決策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