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爺
隨著春天到來的是各種過敏癥,同事們接二連三地發(fā)了蕁麻疹,鼻炎發(fā)作的我也在好幾個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疫情過后的長沙下了好幾場大雨,某個傍晚,我和旁邊沒有帶傘的人們一起被困在地鐵口,已經(jīng)蓄了淺淺一層積水的地面,一下接一下不斷地濺起水花。突然有一個人從旁邊沖了出去,冒著雨快速地消失在大家的視野里,緊接著,又沖出去一個人,然后就像一種莫名的號召,一大群人擁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一大群戴著口罩的人在雨中奔跑,場面竟有些讓人感覺到興奮——
似乎沖進這雨中,就可以把那些消極的、壓抑的情緒全部清洗掉。
恍惚一夜之間,長沙的花也都開了,朋友們約著要去看植物園的郁金香和烈士公園的繡球花。
刷微博刷到有人說潭柘寺的玉蘭花開了,很漂亮。
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的秋天,我也曾去過一次潭柘寺,那個季節(jié)沒有玉蘭花,只有滿樹焦紅的楓葉,也很漂亮。我似乎不止一次提過那個印象中的畫面:許多年輕同事熱鬧地站在寺前的許愿池里丟硬幣,我仰起頭,看著滿樹被陽光鑲了金邊的樹葉,呆呆地贊嘆“真美啊”。
事實上過去的一個月我過得十分煎熬。人生中第一次去異地工作,雖然每日朝夕相處的同事都很友善,但當時的我似乎早已失去了與人深入社交的能力,內(nèi)心的孤僻和不得不融入人群的矛盾形同桎梏,讓我完全透不過氣來。
那天我拍了很多照,好看的樹啊,湛藍的天空啊,還夾著兩張這樣的照片——站在陽光下的我神情略苦澀的樣子,發(fā)了朋友圈,配了文字:令人心動的季節(jié)。
當我再次久違地翻開記錄,發(fā)現(xiàn),與大多盛贊秋天美景的評論不同的是,有一位長沙的老友似乎看出了我的難挨,在照片下面回復“快回來吧,實在太想念你了”——我不知道當時是怎樣強撐了自己的情緒不崩塌,只是,這短短十幾個字,現(xiàn)在讀起來也依然讓我鼻酸。
仔細想想,秋日也許并不讓我心動,只是,在那些憋屈無處釋放的日子里,我,或者我們,太需要給自己打打氣了。
我從地鐵口出來后步行回家的那段路,也綻放了一路的杜鵑花。
走到拐角處的長椅上坐下,我張望著這眼前的春色,有些察覺到,死氣沉沉的日子似乎正恢復生氣。
那天我困得不行,打開外賣平臺試圖點咖啡,結(jié)果碰上熟悉的門店關(guān)張,只好試圖搜尋一些新的店鋪。偶然點進某一家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展示店鋪環(huán)境的照片,墻上的畫框里寫著一首小詩,不知道是店家自己寫的還是在他處摘抄來的,隨意又似乎是有些刻意地擺放在菜單欄的最后一格——
每當逆境之后/世界必然改換了樣子
我們心中的泥土覆蓋了枯葉/也滋生出新芽
萬物的一切重新再來/蓄勢待發(fā)
我細細地讀了又讀,想起在社交平臺上刷到的,被困在另一座城市的網(wǎng)友們感嘆,小區(qū)里平常連點頭之交都省略掉的陌生人,在這個特殊時期變成了共患難的親友,相互加油打氣,友善地分享食物,不經(jīng)意的舉動,解決到了許多的燃眉之急。
須臾,我似乎看到了店鋪小詩中所期許的,那種春天來臨的樣子。
期許這個看似彌漫著濃霧的四月里,正慢慢地散發(fā)出希冀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