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ody(豬蝶)
上期回顧:
周以摸著胸前的硬幣項鏈,挺直了腰背,仿佛被加持過的勇士,再無顧慮,只管一路向前,奔赴遠方。
某一瞬間,她甚至產(chǎn)生了錯覺,好像她和李至誠從未分開過。
這個人一直看著她,相信她,張開雙臂托住她——隨時待命。
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在十一點半結(jié)束,聽到外頭傳來悠長的下課鈴聲,周以關(guān)了文檔,合上電腦,抬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她懶得出門找吃的,從包里拿出一袋代餐餅干,嚼完兩塊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抖開毛毯裹在身上,準備午睡。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沉穩(wěn),是名男性。他的動作很輕,周以雖困得睜不開眼,但大腦條件反射般地根據(jù)聲音分辨出了他的一舉一動。
他拉開椅子坐下了;他在喝水,用的是玻璃杯;他在翻閱資料;他在打字。
直到耳邊響起“咚”的一聲,周以一下完全清醒了。
她睜開眼睛,快速地眨了兩下,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盆多肉植物,葉子小巧飽滿,棕色的花盆上面貼著一張便箋:Hope to get along with you.(希望和你相處愉快。)
周以撓撓頭,視線逐漸向上移,隨后對上了一張清俊的臉龐。
“我吵醒你了嗎?”男人的語氣里帶著歉意。
“沒有,沒有?!敝芤灾钢媲暗亩嗳庵参?,問,“這是給我的嗎?”
他笑了一下,臉上露出兩個酒窩,道 :“雖然我不能保證它防輻射,但是作為桌面裝飾,它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周以被他的笑容感染,翹起嘴角道:“謝謝?!?/p>
“我們應(yīng)該不需要再做自我介紹了吧,周以?”
突然被他喊出全名,周以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啊,嗯?!彼蛄艘幌麓剑惶匀坏睾?,“霍驍。”
霍驍又對她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正身子開始忙自己的事。
周以拿下搭在肩上的毛毯,疊好后收進柜子里,她伸長手臂,把那盆多肉植物挪到眼前,用指腹輕輕地摸了摸葉子。
霍驍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穿著純色的T恤,衣擺扎進牛仔褲里,皮膚很白,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干凈,細觀眉眼,他的五官雖然不算出眾,卻也不差,就像夏日未散的暑氣滲進了初秋的風(fēng)里,清新、鮮活、明朗。如果不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周以甚至?xí)詾樗且粋€大學(xué)生。
周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不自覺地看向前面的人。
他正伏案看書,頭微微低著,后頸的隆椎凸起。
周以注意到他的后脖上有一顆小痣,就在脖子的正中間。她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某部動畫短片,“撲哧”一聲笑了。
霍驍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過頭,問:“笑什么?”
周以立刻收起笑意,抿著嘴唇,訕訕地道:“沒什么,看到一個笑話,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p>
霍驍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 :“沒有,就是好奇你因為什么開心?!?/p>
周以像被點了穴位,整個人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她放下杯子,不太自在地摸著脖子咳嗽了兩聲,心想:這個人是說話本來就這樣,還是在故意撩人?
周以深吸一口氣,不再自作多情,但暗自決定接下來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與對方交流就不交流。
下午一點四十分的時候,周以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路過霍驍?shù)霓k公桌時,她特地加快了腳步,卻聽見他說:“加油哦,周以。”
周以不得不慢下來,回他一抹笑容,道:“好的,加油?!?/p>
霍驍?shù)难劬芷粒ζ饋硐駜蓮澝髟?,非常具有親和力。
他又是這樣對她笑,那笑容比外頭的陽光還燦爛。
周以匆匆逃離。
校選修課的教室在另一棟教學(xué)樓,周以步行過去用了十分鐘,在門口遇見了她的助教。女孩叫蘇瑤,口譯研一,染了亮眼的粉色頭發(fā),看見她走過來,笑著揮了揮手:“老師好?!?/p>
“你好呀?!敝芤院退煌哌M去,教室里到了四五個學(xué)生。
蘇瑤負責(zé)課程的線上簽到工作,周以打開教室里的多媒體設(shè)備,準備授課。這是她第一次和學(xué)生面對面,站在講臺上時,比起緊張,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期待。
蘇瑤走過來,說:“老師,簽到碼我寫在黑板上了,等會兒讓同學(xué)們在小程序上簽到就行,今天沒有人和我請假?!?/p>
周以點點頭,道:“好的,謝謝你。”
“叮!”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彈出來。
她無所不能的“鬼怪”先生永遠不會遲到。
李至誠問:“開始上課了嗎?”
周以回復(fù):“還沒,已經(jīng)到教室了?!?/p>
李至誠又問:“怎么樣?”
周以信心滿滿地回道:“我摩拳擦掌!我迫不及待!”
周以:“快打鈴了!”
李至誠:“好的,周老師最棒?!?/p>
嘴里仿佛有一顆正在舌尖上慢慢融化的水果糖,周以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搓了一下臉頰,放松不自覺繃緊的笑肌。
午后的校園靜謐安寧,悠悠的上課鈴響起,陽光鋪滿了桌角。
上課鈴聲停止后,周以用一段流利的英文作為開場白。
底下坐著兩排人,基本都是女孩子,全場的目光匯集在周以的身上,她揚起微笑,語氣平和地說:“其實我也是個‘新生,還不太習(xí)慣被稱作老師,你們叫我‘Zoey就可以,我的郵箱和電話號碼都在屏幕上,大家記一下,方便以后提交作業(yè)?!?/p>
在正式介紹課程安排前,周以問同學(xué)們:“大家有什么問題嗎?或是對這門課有什么好奇和期待的內(nèi)容?”
有一個女生舉起手,周以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提問。
“老師,期末怎么考核啊?平時會有作業(yè)嗎?平時分占總分的多少?”
這三個問題一下砸過來,周以有些蒙,她緩了緩,耐心地回答道:“期末的時候,我會讓你們上交一篇論文,平時可能會讓你們寫一些影評或者讀后感,期末考試分數(shù)占總分的50%,考勤狀況占總分的20%,平時分占總分的30%?!?/p>
“好的,謝謝老師。”
“好,還有同學(xué)有問題嗎?”
這次,臺下一片死寂。周以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大家都低著頭,似乎最關(guān)鍵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其他都無所謂了。周以覺得明明還有很多問題可以問,比如電影或小說,比如這門課會涉及的主題,比如他們將一起聆聽和探討的故事。
確定沒有人再舉手后,周以只好笑了笑,道:“那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第一節(jié)課,周以從勃朗特三姐妹中的艾米莉講起,為了讓同學(xué)們有更好的感受,她準備了一小段電影片段。
影片開始播放,周以退到了一旁。
這是《呼嘯山莊》的第一幕,陰云密布的曠野之上,身披斗篷的女人獨自行走著,關(guān)于愛與復(fù)仇的故事徐徐展開。
周以看過原著小說,也看過很多遍電影,她喜歡偏沉重壓抑的文字,認為愛情“無瘋狂,不浪漫”。
她把目光從屏幕轉(zhuǎn)向底下的學(xué)生們,希望能從他們的表情中獲得反饋。
然而,臺下并沒有人抬頭,有人專注地盯著筆記本電腦,有人埋頭在活頁紙上寫字,幾乎人手一臺平板電腦,觸控筆戳在屏幕上,發(fā)出連續(xù)的“嗒嗒”聲。
周以垂眸,提起一口氣,再緩緩?fù)鲁鰜?,無論如何,她還是要保持住微笑。
片段播放完后,她回到講臺后,略去提問環(huán)節(jié),對著課件開始講解。
下課后,等同學(xué)們紛紛走出教室,周以的表情便垮了下來。她背著包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像只被雨淋濕的貓,急需擁抱和安慰。
周以給李至誠發(fā)了條微信消息:“能給你打個電話嗎?”
李至誠回復(fù)得很快:“在開會,給我三分鐘?!?/p>
周以嘆了一口氣,說:“沒事,你忙吧?!彼齽傄畔率謾C,語音通話就彈了出來。
周以的鼻子瞬間酸了,她接通電話,將手機放到耳邊:“喂?!?/p>
“怎么了?”
強撐的鎮(zhèn)定一擊即潰,周以喪氣地說:“我覺得自己好失敗啊?!?/p>
“怎么了?沒表現(xiàn)好?”
“沒有,我覺得我的課講得很好,但是沒幾個人愿意聽?!?/p>
李至誠安慰她道:“大學(xué)生不聽課很正常,你得慢慢習(xí)慣,只有你才會連毛概課都在認認真真地記筆記?!?/p>
周以無語了幾秒后,接著說:“倒也不是,我知道這是一節(jié)‘水課,也沒有期待大家會坐得筆直、認認真真地聽我講課?!?/p>
——所謂“水課”,指的是只要人到場,平時分能得到,課可聽可不聽,期末時交篇論文即可過關(guān)的選修課。
“但是,我就是覺得很難過。”周以抓緊了包帶,不知道該如何準確地向李至誠傳達她的想法,“他們選擇這門課程肯定是有些興趣的,我希望他們可以放松地聽我講課,偶爾發(fā)發(fā)呆,回一下微信消息,或者看看窗外的花草和樹上的鳥,甚至偷吃一顆糖,這些都沒關(guān)系,而不是在一門可能不太重要的課上去完成更重要的事情。他們看起來比我還滄桑,這才開學(xué)第一周啊。”
周以自嘲地笑了笑,道:“我都不知道是該覺得他們可憐,還是覺得我自己可憐。”
“那你就告訴他們?!彪娫捘穷^傳來水流聲,李至誠似乎在走路,語氣平靜而認真地道,“告訴他們你希望的?,F(xiàn)在的孩子雖然難帶,但還是善良可愛的。你不說,就等于默許他們這樣做。我知道,你想和學(xué)生像朋友一樣相處,但是朋友也是要互相尊重的。何況,你是老師,你有這個權(quán)利?!?/p>
他好像總是能輕易地解決她的難題。
周以抬起頭,天空澄澈湛藍,飄著白云,她“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她不想這么快結(jié)束通話,又問,“你在喝咖啡嗎?”
李至誠回答道:“泡了一杯茶,打算兌點兒旺仔牛奶,下午太困了?!?/p>
周以說:“我也想喝。”
好幾秒后,李至誠的聲音才又響起:“收錢?!?/p>
周以沒明白,等她將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才看見微信上多了一筆轉(zhuǎn)賬。
李至誠說:“周老師今天辛苦了,這是獎勵你的。”
周以嘴邊漾出笑容,咳嗽一聲,道:“我到院教學(xué)樓了,掛了?!?/p>
回到辦公室,只有霍驍一個人在,周以和他打了聲招呼,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晚上系里要開會,她打算坐一會兒就去吃飯。
“周以。”
聽到霍驍喊她,周以抬起頭,應(yīng)道:“唉。”
霍驍提議道:“王老師說今天晚上要給我們辦歡迎會,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請大家喝下午茶?”
“哦?!敝芤渣c點頭,道,“好啊?!?/p>
“你下午沒課了吧?那我們現(xiàn)在去買?”
霍驍有車,周以一路跟著他走到停車位,在心里感嘆:這個人也太周到了,先是以一盆多肉植物向她示好,然后用下午茶給其他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還特地問她要不要一起,不讓同為新人的她陷入尷尬的處境。
這種無公害的親和力和細膩的心思,恐怕連李至誠這樣的老油條都敵不過。周以更覺得自己是個沒開化的呆子了。
“周以。”霍驍突然停下腳步,回過身,兩人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對上,周以被嚇了一跳,慌張地挪開了視線,霍驍笑了起來,問道,“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
被抓包了,周以做賊心虛,臉頰上泛起紅暈,她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脫口道:“你的脖子后面有顆痣?!?/p>
霍驍聳了一下肩,道:“對?!?/p>
周以繼續(xù)胡扯道:“我以前看過一部短片,女主角的男朋友是個機器人,他的程序開關(guān)就在脖子后面?!?/p>
霍驍順著她的思路猜測道:“難道你懷疑我是個機器人?”
周以扯出一抹笑,嘀咕道 :“說不定呢?你要是人類,那才可怕?!?/p>
霍驍臉頰上的酒窩凹陷得更深,他側(cè)過身子,將手撐在大腿上,彎腰降低自己的身高,道:“那你按一下,試試看我會不會關(guān)機。”
“哈哈,你真有趣?!敝芤圆蛔咝牡卣f,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快走吧,不早了?!?/p>
霍驍挺直身子,泰然自若地道:“嗯,不早了?!?/p>
周以欲蓋彌彰般地將雙手插進外套口袋,埋頭趕路。
霍驍這種人,大概面對山崩地裂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周以輕輕吐出一口氣。在今天之前,她根本想不到兩人的關(guān)系會是這個走向。
他們在附近的咖啡店買好了飲品,一共有五個紙袋,霍驍只留了一個給周以提。
周以覺得不好意思,道:“我再幫你拿一個吧?!?/p>
兩人的咖啡沒有放進打包袋,霍驍把手里的冰美式咖啡遞給周以,道:“那你幫我拿這個?!敝芤越舆^,應(yīng)了聲“好”。
回到車上,霍驍把紙袋都放進了后備廂,然后繞到副駕駛座的門旁,幫周以開車門。
“謝謝。”周以一只手端一杯咖啡,利索地坐上了車。他的雜物欄里擺滿了東西,沒有地方放咖啡杯,周以只能用手捧著。
開到十字路口時,黃燈閃爍,霍驍放慢車速,將車停了下來。
他開口說:“周以,把咖啡給我?!?/p>
“哦?!敝芤杂糜沂侄酥约旱拈还描F,把左手端著的冰美式咖啡遞了過去。
霍驍?shù)拖骂^,用嘴夠到吸管,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咖啡,笑著說 :“好了,謝謝?!?/p>
周以瞪圓了眼睛,呆愣地收回手,有水珠順著杯壁滴落到她的褲子上,冰涼濕潤,洇出一片水漬。她抬高右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試圖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周以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偏頭認真地問道:“你以前就認識我嗎?”言下之意是:我和你很熟嗎?
霍驍笑得溫和。他似乎總是笑著的,無論是說話時,還是安靜地看著人時。
他說:“你之前面試的時候,我也在?!?/p>
周以回想了一下,她用的是線上的會議軟件,除了幾位面試官,她并未注意到還有其他人在。
“你表現(xiàn)得非常優(yōu)秀,說實在的,我本來胸有成竹,或者說,我覺得我只是來走一個過場,但你讓我產(chǎn)生了危機感。”霍驍?shù)恼Z氣非常真誠。
恭維的話誰不愛聽?周以臉頰發(fā)燙,再無剛剛的氣勢,小聲回道 :“謝謝,讓你見笑了?!?/p>
紅燈還有七秒,霍驍轉(zhuǎn)過身子,直視著她道 :“我本來還覺得可惜,知道能和你做同事后,我真的很開心?!?/p>
周以裝傻充愣,連連點頭,道:“嗯嗯,我也開心能認識你這樣的大神,以后麻煩你多多指教?!?/p>
霍驍依舊笑著,道:“好,我們互幫互助?!?/p>
綠燈亮了,霍驍集中注意力開車。
周以咬著吸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針氈。
回到學(xué)校,周以借和覃松約了飯的由頭,回絕了霍驍?shù)难垺?/p>
“那我們晚上見?!?/p>
“好的?!敝芤該]揮手,道,“晚上見。”
一路沒看手機,周以這時才看見李至誠在二十分鐘前給她發(fā)了消息。
李至誠:“吃晚飯了沒?”
周以莫名覺得心虛,語氣比平時嬌憨:“還沒呢,現(xiàn)在去?!?/p>
李至誠似乎在等她,立馬回復(fù):“嗯。晚上打不打游戲?”
周以:“不打,要開會。”
李至誠:“好,早點兒休息?!?/p>
結(jié)束了對話,周以收起手機,沿著學(xué)校的人工湖散步,卡著點在會議開始的前五分鐘回到了院教學(xué)樓。她推開門,看到長桌邊圍坐了一圈人,霍驍朝她招了招手。周以對其他老師笑了笑,走到霍驍旁邊的空位坐下。
坐在主位上的是系主任方勤思,他是同聲傳譯方面的專家,參加過許多國際上的重大會議??创蠹叶嫉搅耍街魅未魃涎坨R,清嗓開口道:“好久沒看見你們了,我今天在課上問了學(xué)生習(xí)不習(xí)慣,也得問問你們。Hows everything?(一切都好嗎?)”
大家紛紛回:“Well.(挺好的。)”
“首先歡迎一下我們的新同事,你們估計也都認識了,霍驍,周以?!?/p>
被點到名后,霍驍和周以趕緊起立。
在霍驍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周以聽到有老師說了一句:“還真是挺配的?!敝芤杂X得有些不適,皺了一下眉,但她很快調(diào)整好了表情。
現(xiàn)在的人愛八卦,愛把別人湊成一對,周以,你要忍住。
“大家好,我是周以,很高興加入我們外語學(xué)院英語系,以后請各位多多關(guān)照。”她朝左右都微微鞠了個躬,刻意避開了霍驍溫柔的目光。還盯著她看,沒看到旁邊那位老師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嗎?
辦公室的老師們給他倆準備了入職禮物,給周以的是一個香薰機,給霍驍?shù)氖且慌_小音響。
幸好他們白天給大家準備了下午茶,周以在心里想著,不自覺地看了霍驍一眼。對方迅速捕捉到了她的眼神,與她對視。周以對著他扯了一下嘴角,低頭假裝看手機。
方主任和他們說了這個學(xué)期的教學(xué)安排,叮囑他們: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學(xué)生們的表現(xiàn)肯定不太理想,讓大家做好準備,也適當(dāng)?shù)卣{(diào)整一下規(guī)劃,后面再慢慢追上進度。
工作上的事說完后,方主任合上筆記本,放松語氣道:“今年還是一樣,教師節(jié)的團建活動就定在下個周末進行,都沒問題吧?”
有老師問:“那今年去哪兒啊?”
方主任回答道:“考慮到疫情,我們也不去遠的地方了,我和小陳老師商量了一下,今年去溪城拈花灣?!?/p>
聽到“溪城”,周以噌地抬起頭。
由于她的動作幅度太大,霍驍看了過來,用嘴型問她 :“怎么了?”
周以搖搖頭,壓低聲音回答他:“沒什么,我一直很想去溪城玩……”
一提到要出去玩,氣氛立馬活躍了起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討論得熱火朝天。
負責(zé)組織活動的陳老師問 :“哦,對了,大家想住民宿還是酒店?我看了一下,那邊的民宿都挺有特色的?!?/p>
“那個……”周以舉起手。
眾人安靜了下來,把目光投向她。
周以建議道 :“我知道那邊有一家度假山莊很不錯,叫沐心,要不,我們住那里?”
陳老師點點頭,說:“那里我知道,環(huán)境挺不錯的,行啊。”
老師們又討論起了行程、天氣、景區(qū)特色。
周以搓搓臉頰,抿著唇,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剛要摸出手機告訴李至誠這個消息,又瞬間打消了念頭——算了,先不說,給他個驚喜。
在一天即將結(jié)束時還能收獲好消息,白天的負面情緒和疲憊統(tǒng)統(tǒng)被驅(qū)散了個干凈。散會后,周以腳步輕快,心情愉悅,要不是怕被學(xué)生認出來,她恨不得一蹦一跳地回宿舍。
看到閨密群里大家問她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感覺如何,周以邊走路邊發(fā)語音:“還行吧,人民教師,任重道遠?!彼掍h一轉(zhuǎn),接著道,“就是那個耶魯?shù)?,有點兒奇怪?!?/p>
八卦隊長王若含立刻出擊:“怎么了,怎么了,他怎么了?”
周以嘆了一口氣,把脖子上的開關(guān)和咖啡的事復(fù)述了一遍,最后苦惱地道:“你們說,他是自來熟呢,還是在撩我呢?”
盧杉山斷言:“他肯定對你有意思?!?/p>
鄭筵比較客觀:“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人,再相處看看吧。”
王若含關(guān)注的點卻跑偏了:“他帥嗎?”
周以斟酌了一下,說:“你們還記得李至誠的室友云峴學(xué)長嗎?他倆是差不多的類型。”
王若含脫口道:“那你不動心?”
周以嗤笑道:“怎么可能?他倆只是類型相似,都是溫柔的人,相處起來讓人覺得舒服,但本質(zhì)不一樣啊,起碼云峴不輕浮?!?/p>
王若含表示無語:“服了,帥哥示個好,居然被你說成輕浮?!?/p>
周以不打算和她爭辯,道:“反正我不喜歡這個類型,我要是喜歡,早在十年前就追云峴去了?!?/p>
盧杉山插話道 :“那我就有些好奇了,為什么你當(dāng)時沒看上云峴?聽你的描述,這人簡直完美?!?/p>
路過小賣部時,周以買了一個可愛多甜筒,草莓味的。
本來她打算正經(jīng)回答,比如,云峴當(dāng)時可是出了名地醉心學(xué)業(yè),不近女色;比如,她就不喜歡溫柔的男人。
但在剝開甜筒的包裝紙,咬了一口奶油冰激凌后,她倏地想起什么,滿臉驕傲地夸道:“因為李至誠好啊,李至誠是全世界最好的。”
王若含:“我服了?!?/p>
盧杉山:“你到底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
陳文歡:“蒼天啊,你對李至誠心動得很離譜,怎么就這么死心塌地?他當(dāng)年是往可愛多甜筒里下了迷魂藥嗎?”
鄭筵:“……”
在群里聊完,周以將手機鎖了屏,塞進口袋里,可愛多甜筒依舊甜膩到齁人,她閉上眼,一口吞下,又跑回小賣部買了一瓶冰雪碧。
有一點,陳文歡說得沒錯,心動當(dāng)然是離譜又突然,否則為何有“fall in love(墜入愛河)”這個詞組?毫無準備的墜落才能讓心跳加速。
汽水沁爽解膩,周以滿足地打了個嗝,放松下來,思緒隨著夜風(fēng)悠悠地飄回了某個燥熱的夏天。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小孩的愿望都能被滿足。周以從小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很少說“我想要”。
大一的新生研討課上,她聽學(xué)長學(xué)姐分享出國交流的經(jīng)歷。她在課本或資料上見過曼徹斯特的劇院、利物浦的航海博物館、愛丁堡的王子街、斯卡伯勒的皇家城堡,還有最具英式風(fēng)情的霧都倫敦。作為一名英語專業(yè)的學(xué)生,她怎么可能不對那個陌生而具有吸引力的國度充滿向往?按照她的成績,交流項目可以免去學(xué)費,她只需承擔(dān)一年的生活開銷。
周以猶豫了許久,才給家里打了那通電話。接通前,她滿懷期待,在聽到媽媽充滿疲憊的一聲“喂,小以”后,她又突然沒了勇氣。
聽著媽媽習(xí)慣性的關(guān)心和嘮叨,周以時不時地“嗯”一聲。
“下個月,你的生活費可能得少一點兒了,你自己節(jié)約點兒,應(yīng)該還是夠用的。然然工作轉(zhuǎn)正了,要買車,你爸一喝多,說要給侄子包個紅包,拿了兩萬塊硬塞到人家手上。唉,家里本來就過得緊巴巴的,你說,他逞什么能呢?”
花叢邊,蚊子嗡嗡地叫著,周以抱著膝蓋蹲坐在臺階上,臉漲得通紅。
最后,她倉促地掛了電話,眼睛一眨,濕熱的眼淚便從眼眶掉落。委屈和難過像打翻的濃縮檸檬汁,澀到發(fā)苦,她胸口酸脹,無助地躲在無人的角落,將臉埋進胳膊,抽泣著。
周以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初夏的天氣悶熱,她出了一身的汗,嗓子冒火,覺得自己快要脫水了,腦袋也痛。她發(fā)泄似的用拳頭捶頭,覺得自己沒用極了。
“哎哎哎,小心把人打傻了?!贝返降诙聲r,她的胳膊被人抓住了。
周以抬起頭,借著路燈的光,她看見了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意識到對方可能一直都在,她有些窘迫,用胳膊肘擋住了滿是淚水的臉。
李至誠從兜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紙巾,他自己都有些嫌棄,但條件有限,只能讓她將就一下了:“擦擦吧,別哭了?!?/p>
周以抽噎著瞪了他一眼,道:“你看、看什么看?”
李至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看她并不接,他抽出一張紙巾,上前胡亂地給她抹了把臉,道:“你以為我想在這兒陪你喂蚊子嗎?妹妹,你踩著我的鑰匙好半天了,我剛想讓你抬一下腳,你就開始哭,我還被你嚇了一跳呢?!?/p>
周以低頭看了一眼,挪開腳,地上真有一把鑰匙。
李至誠彎腰撿起來,吹了吹灰后塞進褲子口袋里。
“哎,你是外語學(xué)院英語系的學(xué)妹吧?”
周以沒心情和他套近乎,冷漠地回道:“我確實是英語系的?!?/p>
李至誠在她的旁邊坐下,自顧自地說:“我認識張遠志,他給我看過你的照片,聽他說,你是英語系這一屆的系花?”
周以說:“我不知道?!?/p>
認出了對方是誰,她回頭上下打量他,問 :“你是那個李學(xué)長?”
李至誠有些驚喜地道:“喲,張遠志和你提過我啊?他是怎么夸我的?”
周以收回視線,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玩著自己的鞋帶。
——他說你是有錢但吝嗇的二十一世紀的葛朗臺。
“走吧?!崩钪琳\站起身,拍拍褲子,道,“慶祝我找回宿舍的鑰匙,請你吃個冰激凌。”
周以故意說:“那我要吃可愛多甜筒。”那時,可愛多甜筒四塊五一個,對她而言是奢侈品??匆妼Ψ降哪樏黠@黑了,她在心底偷偷地笑。
李至誠抬臂抹去額頭上的汗,最終還是同意了:“行,就可愛多甜筒?!?/p>
周以其實并不喜歡吃這類甜食,舔完上頭的冰激凌,剩下的脆皮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膩了。
她剛準備丟掉脆皮,就被李至誠出手制止,他下令一般道 :“浪費可恥,吃掉?!?/p>
周以眼里的水汽還未散,她撇著嘴角,含淚吃完了脆皮。
李至誠大概是有些心軟了,從兜里摸出一張五元紙幣,道:“喏,去買瓶雪碧,解解膩。”
已經(jīng)吃了人家一個甜筒,周以不太好意思再拿錢,但她身無分文,喉嚨里又實在膩得慌。算了,反正臉已經(jīng)丟光了,她抽走錢,正要往超市走,后領(lǐng)口就被人抓住了。
李至誠提溜著她的衣領(lǐng),讓她轉(zhuǎn)了個方向,指著對面的小賣部說 :“去那家,那家賣兩塊五,這邊的要三塊錢?!彼f得認真而誠懇,仿佛在討論一個專業(yè)問題,比如,今天的股市跌漲情況。
“撲哧”一聲,周以笑出了個鼻涕泡。
——他果然是有錢又吝嗇的葛朗臺。
大概是哭過一通,周以的笑點變得非常奇怪。她仿佛被點了笑穴,捂著肚子放聲大笑起來。起初,李至誠覺得她笑得莫名其妙,漸漸地,他似乎也被她的笑聲感染,跟著低聲笑起來。
“你笑什么?!崩钪琳\一邊罵她,一邊叉著腰笑個不停。
周以喘了一口氣,開啟了新一輪的爆笑。
吊橋效應(yīng)告訴人們,不是每一次心跳加速都來源于相愛時的悸動。那這一刻呢?
月朗星稀,夏夜的風(fēng)潮濕悶熱,蟬鳴終于停歇,路燈下有蚊蟲飛舞。年輕人的笑聲融進風(fēng)里,他們的情緒趨于一致,心跳到達同一頻率,抬頭對望時,眼里只有彼此。
他們知道,這一刻,肆意的笑聲是因為對方。
那混亂的心跳呢?
周六清晨,天高氣爽,周以拖著行李箱走到校門口時,霍驍?shù)能囈呀?jīng)在了。大家商量過后,最終選擇自駕過去,周以被分到了霍驍那組,好在那組還有另外一個男老師。
上車后,霍驍問她:“吃早飯了嗎?”
周以搖搖頭,說:“沒?!?/p>
霍驍說:“車上有三明治,我記得你喜歡喝拿鐵咖啡?!?/p>
周以暗嘆一口氣,這人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她委婉地拒絕道:“謝謝,但我起得太早,沒什么胃口?!?/p>
霍驍體貼到無可挑剔,道:“那等會兒餓了再吃,咖啡先拿著喝吧?!?/p>
車子啟動,周以戴上藍牙耳機,開啟降噪模式,假裝靠著車窗補覺,把空間留給前面的兩位男性。
倏地,膝蓋上多了一件東西,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一件男士外套。她抬起頭,透過后視鏡對上了霍驍那雙溫柔的眼睛。
“車里開了空調(diào),怕你著涼……你繼續(xù)睡吧?!?/p>
周以還沒開口,就聽到副駕駛座上的劉老師奇怪地笑了起來,道 :“霍老師,你可太暖了。”
周以擠出一抹笑。那兩人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表面上看,她沒受影響;實際上,她往閨密群里發(fā)了一連串表情包,借此發(fā)泄情緒。
王若含道:“我猜,耶魯男又發(fā)起攻勢了?!?/p>
周以:“他先是給我?guī)Я嗽顼垼€特地說了一句‘我記得你喜歡喝拿鐵咖啡,然后又在我睡覺的時候往我身上蓋衣服。”
周以:“救命,他到底想干嗎???!”
盧杉山直言道:“追你唄?!?/p>
周以:“不可能,我看他別有用心?!?/p>
王若含:“周以,你干脆氣死我吧,你是對帥哥有偏見,還是對男的有偏見?我求之不得的帥哥,你居然看不上?!”
周以不太認可這話:“我是對本人的異性緣有自知之明。”
不是妄自菲薄,周以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在戀愛市場上,她這樣的外貌并不吃香,在遇到李至誠之前,她甚至從未被男生告白過。
王若含以前的分析是 :“大部分男人都喜歡御姐,并奉之為女神,但要選女朋友的話,肯定還是軟妹最好呀?!?/p>
就拿她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覺得丟人的高中校花爭奪戰(zhàn)說,當(dāng)時,她的競爭對手是隔壁班的江蓁,對方身材嬌小,圓臉大眼,據(jù)說情書和禮物收到手軟,早晨上學(xué)時,桌肚里會有愛慕者塞的面包,午休回來時,桌上會有奶茶,晚自習(xí)還有人給送夜宵。
當(dāng)時,幾乎全年級的男生都把票投給了江蓁,周以是靠那群戰(zhàn)斗力爆棚的女生的支持才得以翻盤,與她打成平手。
周以把腿上的衣服疊好,放到一旁,她不認為自己魅力出眾,能吸引到霍驍。她非常清醒,且自我認知準確,因此,霍驍?shù)哪切┱袛?shù)對她完全無效。
周以拿起手機,繼續(xù)打字 :“人家剛從美國回來,也許只是寂寞了,想玩曖昧,但他找錯人了,我就是不吃他這一套,我只希望他趁早收手,我跟他的八卦都快傳遍整個學(xué)校了?!?/p>
三秒后,手機上彈出來電界面,周以被嚇得一愣。看見來電人的姓名,她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霍驍,點了接聽:“喂,怎么了?”
李至誠劈頭蓋臉地問道:“什么叫寂寞?什么叫想玩曖昧?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那個耶魯?shù)膶O子干嗎了?!”
周以警覺地抬手捂住了耳機,生怕漏音。她清清嗓子,隨口搪塞道:“我應(yīng)該是發(fā)錯人了,沒什么事?!?/p>
李至誠根本聽不進去,繼續(xù)用噪聲攻擊:“你給我離那孫子遠點兒,聽到?jīng)]?”
周以極其敷衍地“嗯嗯嗯”,想趕緊結(jié)束這通電話,卻沒料到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霍驍回過頭,溫聲問她:“周以,前面有個服務(wù)區(qū),你要去嗎?”
電話那頭突然一片寂靜,周以感覺仿佛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在她的頭皮上爬。她搖搖頭,小聲回道:“不用。”
“好的。”霍驍又說,“還有一個小時,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周以看了一眼屏幕,確定李至誠還沒掛斷電話,試探著“喂”了一聲。
無人回應(yīng)。
李至誠深吸了一口氣,周以的心臟也跟著猛地跳了一下。
“你大清早的在人家車上?要跑去哪兒?”
周以用手指搓著褲子,明明說的是實話,她卻毫無底氣:“教師節(jié)的團建活動,系里的老師一起出去玩?!?/p>
李至誠冷哼了一聲。
周以口拙,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如果他還是她的男朋友,她可以撒嬌耍潑,賣個萌,但現(xiàn)在,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尷不尬,周以不好把握,不知如何進退才算得當(dāng)。
“那個,沒什么事的話,我掛了。”
“周以?!崩钪琳\出聲喊住她,語氣冷硬,低沉的聲線帶著日常說話時沒有的壓迫感,“你之前在國外,我管不了你,但現(xiàn)在,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規(guī)矩一點兒,咱們慢慢來?!?/p>
周以的呼吸都仿佛停滯了一秒。她抿緊嘴唇,揉了揉發(fā)燙的耳朵,應(yīng)道:“嗯。”
周以摘下耳機,側(cè)過身子,藏住不自在的神情。幾分鐘前,李至誠給她發(fā)了消息,問她周末打算怎么過,周以沒注意到,所以把消息發(fā)錯了對象,李至誠最后那句話,她聽懂了。
他們的想法應(yīng)該是一樣的 :兩人重逢不久,復(fù)合也不能一蹴而就,但如果決定了要再試試,那就是認定了這個人,時間不是問題,但不能再動搖。
周以的指尖都在輕微發(fā)抖,她想罵自己沒出息,但又真聽他的話“規(guī)矩”起來。
她點開微信,給李至誠發(fā)消息:“這個周末進行教師節(jié)團建活動,大家一起出去玩,要待一天一夜,明天下午回學(xué)校,我被分到坐他的車,還有一個老師在的?!?/p>
李至誠回復(fù):“知道了,玩得開心?!?/p>
周以噘了噘嘴:李至誠真生氣了嗎?都不問問她去哪兒玩。
路上太無聊,鬧了這么一出后,周以也沒了困意,過了一會兒,她又打開了和李至誠的微信聊天框。
周以:“你在干嗎?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
李至誠說:“被我媽喊醒了,要我去陪她那群小姐妹吃飯?!?/p>
周以:“那你去嗎?”
李至誠:“不去。她們要真是姐妹聚會,喊我干嗎?她們喊我就是要給我介紹對象?!?/p>
周以:“哦,那你別去?!?/p>
李至誠:“不去。”
周以:“嗯嗯?!?/p>
周以沒話說了,發(fā)了一張“貓貓托腮”的表情包過去。聊天框上方又出現(xiàn)了“對方正在輸入……”,周以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李至誠說:“我本來正打算出門?!?/p>
周以問:“去哪兒?”
李至誠:“找你?!?/p>
周以嘴角的笑容更控制不住了,她從口袋里摸出口罩,掛在耳朵上。
周以:“我出去玩了,你別來了?!?/p>
李至誠:“嗯,不去了。”
周以又問:“今天溪城的天氣好不好?”
李至誠:“我拉開窗簾看看?!?/p>
李至誠:“挺好的,是晴天,我睡個回籠覺,你在外面注意安全?!?/p>
周以:“知道了,你睡吧。”
回復(fù)完最后一句,周以收起手機。
下期預(yù)告:
李至誠用手背蹭了蹭脖子,語氣里帶著警告的意味:“別隨便摸喉結(jié)?!?/p>
周以問:“為什么?”
“這是男人的第二性征,懂不懂?”
周以笑了,不理解他的敏感點,脫口而出道:“那你別的地方,我也沒少摸啊?!?/p>
李至誠勾起嘴角,淺淺地笑著道:“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亂說話是什么后果。”
周以緊盯著他,裝傻地挑釁道:“什么后果?我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