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空
1.
第一次知道“時間膠囊”是從一本叫《哆啦A夢》的漫畫書上。
中考前的班會,班主任抱進來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很像黃油曲奇的盒子,沒有花花綠綠的圖畫。她把鐵盒交給美術課代表,對全班說:“大家給這個裝飾裝飾,把自己的小愿望寫在字條上,放在里面,約定一個時間再回來看看你們是不是實現了這些愿望?!?/p>
全班被這個決定弄得有些蒙,我得意地對著前后桌嘚瑟:“這是要弄一個‘時間膠囊’啊,我在《哆啦A夢》上看到過!”
班會的一半時間里,大家都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寫在小字條上的愿望——
“許個愿,考完試以后,我爸媽能把壓歲錢還給我,到時候我也是個有錢人了?!?/p>
“我就想離我爸媽遠一點,我想要自由……”
“我把我選的號碼寫在上面了,等我成年了就去買一組,你們說我能中幾等獎?”
…………
我一邊聽一邊搖搖頭,在紙上寫下六條愿望,認真思考應該留下哪一條,是得到“生日禮物——小狗狗”,是在成年之前“坐著輪船去看海”,是期待“作業(yè)消失”的一天,還是想擁有一張我和××(我的小伙伴)十八歲生日的合照……
我把選好的愿望放進已經被畫滿火柴人的鐵盒里。據說為了把全班每個人都畫上去,美術課代表絞盡腦汁。
“它……能實現吧?”看著被沙土掩埋起來的“時間膠囊”,我喃喃自語。
2.
那次吵吵嚷嚷的班會后,學習生活再一次步入正軌。
結束中考,大家分散到了長沙的同一片天空下。高中住校的我,每周啟程去學?;蛲现v的身軀回家要坐的那趟公交都會路過小伙伴的學校,可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三年后,我考進了隔壁市的大學。
入學當天,我向學姐打聽專業(yè)的相關情況,學姐驕傲地說:“有福啦!廣告學真的作業(yè)很少,上完課你將擁有很多時間干你想干的事!”
大學一年級,我去了舅舅家,在大海邊的寧波。舅舅、舅媽熱情地招待我們一家吃海鮮、坐輪船、體驗趕?!?/p>
大學三年級,我跟男朋友在一個周末接回一只小可卡,耳朵大大的它跟迪士尼動畫電影《小姐與流氓》里的小狗淑女長得一模一樣。
沒有寫在時間膠囊里的愿望正在一件一件地實現,唯獨寫進去的那一條仿佛被遺忘。
每當我想拿起手機想撥通那個很久沒聯系的號碼,心里又開始打退堂鼓——她還記得我嗎?為什么她一直不聯系我?我冒昧地要求見面會不會被嫌棄呀?
…………
就這樣放下的手機再也沒拿起來,那個號碼也我一直沒有撥通過,小字條上的愿望被寫下的人和時間同時遺忘,再也沒有記起來。
3.
我再也沒有踏入過初中學校的校園,即使無數次在假期坐車路過學校大門,也只是稍稍偏頭看它一眼,再把視線撇開。
幾年前,初中同學才相互有了聯系,建了一個微信群,大家互相簡單寒暄后,群里又歸于平靜。
我心懷忐忑,點了發(fā)送好友申請——
“你好?!?/p>
“你好,好久沒聯系了呢!”
“是啊,過得好嗎?還留在長沙嗎?”
…………
平淡的問候,拘謹的字眼,我們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朝氣蓬勃,也不似記憶里那般親密無間。時間磨平了少年時的我們無時無刻散發(fā)的鋒芒,也磨掉了我和她之間的羈絆,它越來越細,越來越脆弱。
這樣的氛圍讓我感到有些害怕,我知道我再也提不起勇氣說出“我們見面吧”。
那次聊天結束于大家都要開始忙碌的工作任務,下一次的聊天卻遙遙無期。
每到陰雨天,我泡一杯茶,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望著灰蒙蒙的天,就能想起“時間膠囊”被三十一雙手,一人一捧沙土,帶著希望埋進地下,等著重見天日的一天。
雨聲滴答滴答,雨水結成細線,我們在同一片天空下聽雨、看月、賞星星,掛念的心未變,我們的故事未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