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川

從我記事起，就聽父親不止一次地提起過，在爺爺房間的那個老柜子里，珍藏著一枚漂亮的軍功章。那是爺爺在抗美援朝中榮獲的。聽父親說，爺爺很少將軍功章拿出來示人，他也才見到過兩次。

我當(dāng)時壓根不知道軍功章是什么東西。父親的話，又為軍功章增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讓我十分好奇，總想一睹為快。

一天，趁著爺爺心情好，我又在期末考試中考了“雙百”，于是，就試著要爺爺將他的軍功章拿出來，讓我開一下眼。一向提起軍功章就三緘其口的爺爺，竟然非常痛快地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

不一會兒，爺爺從柜子里拿出那枚讓我做夢都想看到的寶貝。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小木盒子，看到那枚軍功章靜靜地躺在里面。其為銅質(zhì)材料，五角星形，正中鐫有毛澤東主席的頭像，四周則是麥穗環(huán)繞。在毛主席頭像下面，刻有繁體的“抗美援朝紀(jì)念”字樣。由于時間久遠，軍功章的顏色稍顯暗淡。

好像猜出了我的心思，不待我開口，爺爺就講起了這枚軍功章的來歷。在朝鮮戰(zhàn)場上，爺爺在高射炮連，全連有6門高射炮，1臺雷達。爺爺他們的任務(wù)是保衛(wèi)一座大橋，防止敵人的飛機炸橋。兩天后，當(dāng)敵人的飛機準(zhǔn)備偷襲時，爺爺和他的戰(zhàn)友們一起，集中火力，將一架偷襲的敵機擊落。

敵機就像斷了翅膀的鳥一樣往下掉。不過，令爺爺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敵機在墜地時突然爆炸，導(dǎo)致爺爺和好幾名戰(zhàn)友受傷。接著，來偷襲炸橋的敵機又被爺爺所在部隊擊落多架。爺爺說，總共擊落了12架敵機。

從戰(zhàn)場上回來后，軍隊給爺爺頒發(fā)了這枚金光發(fā)亮的軍功章，讓爺爺很是自豪。不過，一貫低調(diào)的爺爺回家后，就將軍功章收藏了起來，很少示人。

那天晚上臨睡覺時，我發(fā)現(xiàn)爺爺?shù)淖蠹绨蛳旅妫幸坏郎钌畹陌毯?，觸目驚心。一問，才知道是當(dāng)年擊落敵機爆炸后受的傷。我用手小心地觸摸著那道長長的疤痕，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心疼感。我輕輕地問爺爺還疼不疼，爺爺拍了拍我的腦袋，微笑著說：“傻孩子，幾十年前受的傷，早已沒有感覺了。”

望著那條疤痕，我忽然覺得，它是刻在爺爺身上的另一枚“軍功章”。這枚“軍功章”，連同那枚放在盒子里的軍功章一樣，都是爺爺用生命換來的。它不僅記錄了一段歷史，也記錄著爺爺在那場戰(zhàn)爭中撒下的青春熱血。

幾年前，爺爺因病離我們而去，那枚銅質(zhì)軍功章被父親精心收藏起來。我們想念爺爺時，會將它拿出來看看。此時，大家都沉默無語，注視著那枚被歲月打磨過的軍功章，就好像爺爺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正在對我們講他曾經(jīng)歷過的那些戰(zhàn)斗歲月。

而另一枚“軍功章”，被爺爺永遠地帶走了，帶到了我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留給我們的，是對爺爺無盡的思念和不舍。

（本欄編輯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