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紅

提到古代淡泊名利的隱士，大家可能最先想到的就是“采菊東籬下”的陶淵明，其實值得一提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東晉時代的“頂流”人物——謝安。早年的謝安，可是出了名的不愿做官，朝廷反復向他發(fā)邀請函，他就是不為所動，一直在東山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可在他40多歲時終于還是沒能堅持住“初心”，東山再起為朝廷做事。當謝安的權(quán)力和聲望都達到巔峰時，他卻又主動交出權(quán)力，重新去過他的隱士生活，這實在有點兒讓人琢磨不透。坊間傳聞是真是假，我們還是請謝安自己來回答吧！

大家好，我叫謝安，字安石，公元320年出生于衣冠之族的陳郡謝氏家族。

年經(jīng)時不愿做官——真的！

我出生在名門之家，從小就飽讀詩書、精通音樂，又特別喜歡書法，每天不寫幾頁隸書和行書，手就癢癢。而且我小時候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帥哥。記得我4歲那年，當朝大將軍桓溫的父親桓彝一見到我，就忍不住夸贊道： “多么陽光機靈的小孩啊，言行舉止也如此得體，長大后一定不會比王東海差的?！蓖鯑|海是誰？東晉的締結(jié)者，大名鼎鼎的王導??！桓大人對我的評價如此之高，讓眾人對我刮目相看，可我并沒將這些放在心上。因為兩晉時期，一些讀書人對政治的熱衷度逐漸減退，他們將主要精力放到游山玩水、修身養(yǎng)性上，逐漸形成一種社會風氣。

從首都的建康城向南望去，是重巒疊嶂、風景秀麗的會稽山，這個人杰地靈、英雄輩出之地讓我向往已久。朝廷一次次派人來請我為朝廷做事，都被我一一拒絕?？稍谖?0歲那年，揚州刺史瘐冰動用兵力對我進行圍攻，在他的脅迫下，我只好來到揚州。只是我在揚州當官才一個月，就毅然辭職，又跑到東山去了！

在清幽的山林里，我悉心研讀孑L孟之書和《孫子兵法》。除了讀書，我還結(jié)交了王羲之、許詢、支道林等一眾好友。大家經(jīng)常聚到一起游弋山水，吟詩作文，可謂逍遙自在。記得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一天， “會稽雅集群”里又熱鬧起來，時任會稽內(nèi)史的羲之兄說他想到一個新玩法，邀請大家到蘭亭一聚。后來的事情大家都耳熟能詳了，三月三日那天，風和日麗，42位文人名士，坐在清溪兩旁，將盛了酒的酒杯放在水中，酒杯順流而下，在誰的面前打轉(zhuǎn)或停下，誰就即興賦詩一首，要是寫不出詩，當然就罰酒噦。正當大家喝到興頭上時，有人提議說：“干脆把大家創(chuàng)作的37首詩編個集子，

，老王的字最好，就給咱們的詩集寫個序吧！”于是羲之兄趁著酒意，提筆在紙上暢意揮毫，一氣呵成，寫成了冠絕千古的《蘭亭集序》。

什么也不做，只會寄情山水的書呆子——假的！

我在家排行老三，大哥謝奕在朝廷里公務纏身，二哥英年早逝，四弟謝萬、五弟謝石、六弟謝鐵都還小，再加上一群侄子侄女們，實在是熱鬧非凡。在當時，土族子弟們成器與否，可是直接關系到整個家族的社會地位的。我的父親謝裒（ pou）雖然對我不去做官有些不滿，但他終歸還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喜歡教育，干脆就把教育謝家子弟的重任交給了我。

大家放心，哪個小孩犯了錯誤，我可不是那種板起面孔，瞪著眼睛訓人的嚴肅模樣。相反，我特別溫和，經(jīng)常在輕松有趣的氛圍中，引出一些開放的話題，讓大家暢所欲言地發(fā)表見解。記得在一個寒冷的下雪天，我舉行了一場家庭聚會，小家伙們圍著我坐了一圈，認真地聽我給他們講解詩文。不一會兒，雪下大了，我順手向窗外一指，高興地說： “白雪紛紛何所似？”

侄兒謝朗脫口而出： “撒鹽空中差可擬?！?/p>

侄女謝道韞卻說：“未若柳絮因風起?！?/p>

“哈哈哈！”我立刻大笑著贊揚道， “妙哉妙哉，好一個詠絮之才呀！”侄女果然沒讓我失望，日后成為一個才華橫溢的詩人。

侄兒謝玄小時候非常喜歡女孩子們的紫蘿香囊、華麗的衣服和首飾。一天，我看見謝玄手里不僅拿著香囊，還垂著一條手巾。我并沒有直接批評他，而是當場跟他打了一個小賭，賭注就是他手中的紫蘿香囊。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香囊，然后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把香囊丟進火盆里燒掉了。

聰明的謝玄自然能看出我對香囊的態(tài)度，我也正是用這種言傳身教的方法，幫助他漸漸地改掉了這個壞毛病。

40多歲出山為宮——真的！

我隱居期間，并不是一心只讀圣賢書，我和王羲之聊天時，就經(jīng)常談論國家大事。當時我非常佩服有勇有謀的桓溫，聽說他配合征西將軍庾翼的北伐行動，任前鋒小督進駐臨淮時，我心里非常振奮。

建元元年（343年），我的哥哥謝奕在前線犧牲。朝廷來信想讓我接任哥哥的職務，可我依然沒有做好做官的準備，朝廷只好讓我的弟弟謝萬接任。我對這個弟弟十分了解，他縱然很有才華，卻喜歡自我炫耀，我有點兒擔心他不是統(tǒng)兵作戰(zhàn)的材料。果然不出所料，其后，謝萬受命北征，在率軍增援洛陽還未與敵軍交戰(zhàn)的時候，因人心不穩(wěn)，加上內(nèi)奸散布謠言，手下的士兵受到驚擾，四下潰逃。打了敗仗的謝萬被革職廢為平民，再加上我的祖父和父親相繼去世，昔日聲名顯赫的謝氏家族開始家道中落。

升平四年（公元360年），大將軍桓溫親自找上門來，邀請我出任司馬一職。司馬昱也力挺我，他說我既然能與大家一起享受，怎能不與大家一起承擔（治國的）重任呢。這一次，我沒再拒絕，41歲的我，是該為國家做點事了！

我復出之后，從司馬到中書，再到司徒，步步攀升，把將傾的晉之大廈重新扶穩(wěn)。

超級淡定哥，誰都看不出我壓力大——真的！

公元383年12月的一天，謝家府邸內(nèi)，我和友人的一場棋局即將開始。

而500里外的淝水邊，前秦國主苻堅正率領著號稱百萬的大軍傾巢南下。東晉能派出抵抗敵軍的將士，只有區(qū)區(qū)8萬，朝野上下憂心忡忡。

就在不久前，同樣是這張棋桌邊，和我對弈的是我的侄子，如今的前線指揮謝玄，他再三問我破敵之策，落棋猶疑不定。我微微一笑： “破敵之事，朝廷已另有安排。”謝玄見我如此淡然，這才安心落子……

在苻堅眼里，區(qū)區(qū)8萬晉軍一定不堪一擊，他的百萬雄師足以投鞭斷流。也正是因為輕視，沒想到前秦的先遣部隊剛到洛澗就被打敗，心情沮喪的苻堅向東北方向遠眺，風聲鶴唳之下，感覺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他倒吸一口涼氣。北府軍和前秦軍在淝水一帶對峙起來，最后兩軍協(xié)商，前秦軍后退一步，讓晉軍先渡淝水后再戰(zhàn)。苻堅心中揣著小九九：正好可以半渡而擊之。沒承想好不容易布陣整齊的龐大的前秦軍在后退之中陣腳大亂，擠得人仰馬翻，風雨聲、鶴啼聲，在士兵耳中都變成了晉軍的喊殺聲。苻堅也身受重傷，帶著一支部隊落荒而逃……

棋至中盤，友人已漸覺難以支撐，我卻氣定神閑，落子卻隱含風雷之勢，晶瑩的棋子便是戰(zhàn)旗下的鐵甲雄兵。此時，一位風塵仆仆的信使匆匆趕來，俯身對我耳語幾句。心系戰(zhàn)局的友人猜測，這一定是前線的最新戰(zhàn)報，于是出言相詢。我依舊是那副淡定的神色，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孩兒們已經(jīng)打了勝仗?！?/p>

淝水之戰(zhàn)，可說是與赤壁之戰(zhàn)一樣以少勝多的??！不過，直到送走客人，我心中的狂喜才顯露出來，往回邁那個高門檻時，我穿的木屐下面的兩個齒都給磕斷了。

后記：淝水之戰(zhàn)的勝利，讓我的權(quán)力和聲望都達到了巔峰?？梢廊挥屑樨∪嗽诒澈笊盔P點火，令我與晉帝之間漸生嫌隙。于是，我不再留戀朝政，主動交出權(quán)力，回到東山，繼續(xù)過之前那種閑云野鶴般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