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國宏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大紅的對子與精巧的“零碎”，把一個火火的年迎到村屯巷陌！對聯(lián)與“零碎”也便成了遼河平原重量級的春節(jié)元素！

在鄉(xiāng)下人眼里，對聯(lián)與“零碎”是年的標簽。在我的故鄉(xiāng)東北，過年時就有家家貼些年味十足對聯(lián)與““零碎””的習俗。過年時，家家都在大門上、窗框上貼上大紅的對聯(lián)和楹聯(lián)；而寫那些對聯(lián)、楹聯(lián)時裁剩下的邊角下料，不扔，再寫上一些土里土氣、不太工整的詞兒，貼在院里屋內(nèi)，這便是“零碎”?！傲闼椤笔菍Υ郝?lián)和楹聯(lián)的補充，別看它們零“零碎”碎，可缺了它們，北方的年味就會清淡許多呢！

過年寫對聯(lián)是件很莊重的事：火炕上擺個方桌，研好墨，鋪好紙，沏好茶，然后請來喝過墨水的“文化人”，揮毫潑墨！那一招一式，瞧著，都很神圣！而寫“零碎”就不必這般興師動眾了，八仙桌、炕沿、土炕、鍋臺，甚至是大腿上，逮哪兒哪兒寫，哪兒方便哪兒寫。寫的人也不必是“文化人”，粗通文墨甚至是剛剛背上書包的孩子都可以操筆——“零碎”寫的那些詞無須構(gòu)思，想啥寫啥，寫啥是啥，是啥貼啥。于是，一塊塊或長或短或?qū)捇蛘摹傲闼椤北慵娂姄P揚，嘩啦啦地飛遍了農(nóng)家小院的角角落落，邀來了一縷縷年味、一片片春光——

看吧，灶臺上貼了“香滿乾坤”，家庭主婦煎炒烹炸更有了麻利勁兒；大門墻貼上了“滿院春光”，果然就把春光邀了進來；“雞鴨成群”貼在鴨舍雞窩邊，鴨們雞們抖然精神著呢！牛羊也神氣著哩，因為它們的圈貼上了恢弘大氣的“六畜興旺”！水井是鄉(xiāng)下人的命脈，自然盼望它能“清泉長流”，滋潤民間；農(nóng)家院里憧憬啥呀？當然是“五谷豐登”啦，所以在家家糧囤上總能讀到這類的期盼；車老板最關(guān)心的是自家拉柴載貨的馬車，所以“出入平安”是頭等重要的；五谷輪回之時，誰不想“如廁如意”呢……

寒風中，一條條“零碎”就這樣晃在鄉(xiāng)下人的眼里了，印在鄉(xiāng)下人的心里了。那紅紙那墨字，要多醒目有多醒目，要多帥氣有多帥氣！甭管是善意的提醒，虔誠的企盼，還是美好的憧憬，真誠的祝愿，句句都是掏心窩子，條條都是擲地有聲！每每“零碎”寫好，大人孩子便爭先恐后地搶在手。恰恰是因為“零碎”寫的都是鄉(xiāng)下人的心里話，所以遠比那些對聯(lián)、楹聯(lián)和倒貼的大紅“?！弊忠鑼嵍H切得多?！傲闼椤彼鶐淼纳畹臍庀⒑图业臏剀?，匯在濃濃的年味里，在村屯之間詩意般地流淌著——一條條“零碎”，就這樣倏然暖了凜冽的冬……

屋外的“零碎”晃花了人們的眼睛，屋內(nèi)的“零碎”也同樣精彩著哩！看吧，山墻上貼的“春條”——報春的條幅，讓鄉(xiāng)下人讀出了春天的溫度，聞到了年的馨香：“宜入新春喜氣發(fā)，全家老少樂開花；去年掙了六萬五，今年掙它八萬八！”詞是實了點，但絕不“水”，讀了，既“解渴”又“長氣”！

斗轉(zhuǎn)星移家萬里，難舍“零碎”一片情。每年春節(jié)，蝸居城市的我都要風風火火地回到鄉(xiāng)下老家，一來與父母過個團圓年，二是體味鄉(xiāng)下濃郁的年味。當然，這其中還包括挨家挨戶地讀對聯(lián)與“零碎”——那是勤勞的家鄉(xiāng)人最樸實的心聲，也是村莊里最真實的、帶著泥土味的鄉(xiāng)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