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海

“無需投資，收收款轉轉賬，日入千元”——這樣的高回報藏著怎樣的貓膩？本案12名被告人因犯非法經營罪、非法提供信用卡信息罪，涉案金額高達14億余元，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至1年6個月不等。

王永強干過貨車司機，給一家沙場拉沙，隔幾天拉2—3趟，每趟150元。除去開支和車輛維護費用，其到手的收入微薄。2016年，王永強曾因犯窩藏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2017年9月獲釋。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后，王永強失業(yè)了。他通過某國外聊天軟件收到信息——“零投資、高回報，日賺斗金不是夢……”這一下子抓住了王永強的眼球。隨后，王永強下載相關軟件進行研究，并在交易平臺上用真實身份注冊了賬號，根據指令收付款以賺取傭金，從此開啟了他的“發(fā)家”之路——曾因觸犯法律獲刑的他，又將法律拋到了腦后。

在該平臺預交押金獲得積分后便可進行搶單，在規(guī)定時限內通過銀行卡或者支付寶賬戶付款成功，平臺即會返利到相應賬戶，從而繼續(xù)實施搶單付款行為。同時也可在交易平臺中發(fā)布虛假買賣業(yè)務，比如用注冊的A賬戶掛賣水杯，標價每個5000元，然后用自己的B賬戶購買，但不實際付款，選擇“讓朋友付款”后將生成的付款鏈接公開發(fā)到群里。違法網站通過互聯(lián)網技術對接后，安排他人付款，從而實現(xiàn)不同平臺、不同賬戶之間的資金流轉。據王永強到案后供述，通過這種模式可賺取千分之三至百分之二不等的傭金，每天進賬可達數千元。

本案查獲的作案工具

該平臺“升級改造”后，交易模式更加簡單：上線人員每日將數百萬元錢款打至王永強的銀行賬戶，王永強遠程操控軟件連接上線電腦，根據上線電腦平臺顯示的待付款銀行卡號進行付款，可賺取付款額千分之一多的傭金。通過這種方式，王永強短短幾天便賺取了數萬元。當然，對方并不是隨意將錢打到王永強賬戶，而是先核實其身份，與其簽訂相關協(xié)議。待協(xié)議完成后，才能讓其收款、打款。

嘗到甜頭的王永強“胃口大增”，一方面讓他人幫助自己購買銀行卡，另一方面開始通過微信等方式，以“操作簡單、回報高、到賬快”等為誘餌，招攬身邊親戚朋友以及以前的“獄友”加入團隊，直接或間接發(fā)展了劉小寶等10名下線，建立了自己的“收付款團隊”。每完成一筆業(yè)務王永強便可獲得萬分之五的提成。他們曾經感覺到不對勁——有的平臺對其交易行為關閉窗口。為規(guī)避被相關部門查處，王永強團伙成員均使用國外的聊天軟件進行溝通交流。

被王永強拉入“財富圈”的人大多學歷不高、無固定工作、對經濟收入期待較高、具有一定的手機和電腦操作能力，多為90后。王永強的朋友本來抱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加入，在看到賬戶余額“驟增”后也開始變得瘋狂，使用親屬的身份信息注冊銀行卡、支付寶賬戶，甚至為了注冊更多支付寶賬戶，虛假成立“皮包公司”，注冊企業(yè)支付寶賬戶。其每名成員手中都有數十個支付寶或者銀行賬戶用于“充值業(yè)務”，在接到支付寶平臺“交易違規(guī)，賬戶被凍結”提醒或者被銀行因交易異常限制交易后，不斷變換賬戶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從而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直至被抓獲。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廣州的90后青年張浩、孫杰二人，瞅準“發(fā)展機遇”成立了廣州盛翼景科技有限公司，以優(yōu)惠充值話費、油卡為噱頭，利用自己掌握的大量銀行卡賬戶、支付寶賬戶及企業(yè)對公賬戶等，通過平臺收取違法款項，轉至下線王永強組建的團隊或其他團隊賬戶，利用下線的收付款實現(xiàn)資金的支付結算，每日結算額高達數千萬元。二人從中謀取巨額經濟利益，僅僅半年，就購置了法拉利、保時捷等豪車，實現(xiàn)了人生的“跨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王永強和其同伙的犯罪行為被公安機關關注。接到公安部下發(fā)的線索后，山東省萊陽市公安機關立即出擊。經縝密研判后，公安機關確定了張浩、孫杰、王永強等多名犯罪嫌疑人，派出得力干警于2020年12月1日、2日在廣東，北京，山東濟寧、聊城等地將犯罪嫌疑人一一抓獲歸案，還查獲電腦、手機數十部，查獲銀行卡百余張、支付寶賬戶百余個。

萊陽市人民檢察院立即成立專辦組，提前介入偵查。由于上線人員很狡猾，在張浩等人被抓獲歸案后立即關停了相關平臺，導致偵查人員不能通過平臺完全掌握犯罪模式，也無法查明資金去向，給案件偵查帶來了極大困難。結合已歸案犯罪嫌疑人供述，承辦檢察官與偵查人員一起梳理思路、匯總信息、創(chuàng)建思維導圖，最終在一周時間內摸清了犯罪模式，每名嫌疑人的地位、作用及行為。

檢察機關審查逮捕期間，王永強團伙中的骨干成員，負責藏匿涉案電腦、協(xié)助遠程操控的劉小寶表現(xiàn)出極大的抵觸情緒，對檢察官的訊問要么答非所問，要么沉默不語。此時的檢察官早有準備，在提前介入過程中，即發(fā)現(xiàn)劉小寶拒不認罪、供述避重就輕的原因：曾因犯罪被判有期徒刑10年，2019年1月份刑滿釋放。檢察官由此推斷，劉小寶之所以如此抵觸是擔心自己被判重刑，而非有意逃避。鑒于此，檢察官找準切入點，通過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發(fā)問、細致耐心的勸導，對其犯罪行為、犯罪后果、定罪量刑、認罪認罰進行了條分縷析地解釋說明。執(zhí)拗的劉小寶幡然醒悟、認罪認罰，承認正是因為擔心判刑較重才不敢說出犯罪事實。檢察官由此取得了劉小寶歸案后的第一份有罪供述，使案件的脈絡更加清晰，證據鏈條更加完整。

審查逮捕后，為了提高辦案質效，承辦檢察官就涉案金額的認定多次與公安機關、審計機構召開聯(lián)席會議。由于涉案平臺系在境外注冊，且已關停，通過平臺計算犯罪數額已不具備可操作性，經研究后，決定從偵查機關查扣的涉案銀行卡賬戶、支付寶賬戶入手，建議偵查機關根據收付款過程中交易流水的不同表現(xiàn)形式和數額特點對上萬條交易信息進行篩選，提高了審計的準確性、有效性，更加有利于指控犯罪。經審計，張浩、孫杰二人的涉案數額達人民幣14億余元，其中王永強及其所帶領的團伙涉案數額達人民幣4億余元，占總額的三分之一。

2021年7月6日，萊陽市人民檢察院對張浩、孫杰、王永強等12人以涉嫌非法經營罪、非法提供信用卡信息罪向萊陽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訴。起訴書指控：被告人張浩、孫杰在未經中國人民銀行批準的情況下，違反《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yè)務活動取締辦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支付結算辦法》《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等法律法規(guī)，根據上線人員的安排，于2020年5月至11月，組織利用平臺，通過互聯(lián)網技術對接，違法提供委托收款和付款服務，從中非法牟取巨額經濟利益。

被告人王永強自2019年7月起，先后注冊加入多個平臺，利用支付寶通過虛假交易、搶單付款等方式完成資金的支付結算，自2020年11月起，向被告人張浩、孫杰提供支付寶、銀行卡進行收款，后根據平臺的指令，通過網上銀行、手機銀行等轉賬到指定銀行賬戶的方式完成資金的支付結算。其間，王永強直接或通過下線間接發(fā)展大量成員，指導開展平臺接單業(yè)務。經審計，被告人張浩、孫杰從事非法支付結算的金額約14.88億元，被告人王永強從事非法支付結算的金額約4.32億元。

庭審過程中，公訴人與辯護人針對主從犯認定、自首立功行為認定等方面開展了激烈交鋒。公訴人舉證清晰、辯論有力，獲得了良好的庭審效果，讓犯罪分子低頭認罪。萊陽市人民法院經審理后，對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證據、罪名、量刑建議均予以認可，作出了本文開頭所載的判決。一審宣判后，各被告人均未上訴。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送到監(jiān)獄接受改造。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