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田 斌

青杏

那一口賊酸

一想起就酸掉牙，流口水

你童年時的饞嘴

就是偷摘枝葉間隱露的青杏

那種窘相

你到現(xiàn)在都忘不掉

小南風悠悠地吹

麥黃的金光，是成熟的呼喚

這些年，她總不忘邀我

回鄉(xiāng)采摘品嘗枝頭熟透的甜杏

讓人感動

早不見當年采摘杏兒的竹籃子

卻怎么也忘不掉她那張純樸溫厚的臉

宛若熟透的杏兒

帶給我嘗不盡的暖和甜

這不，我還時常在夢里

抓起一個熟透的杏兒，吧唧著嘴巴

春光照亮了油菜花田

春光照亮了油菜花田

也照亮了庭院里的蜂箱

蜜蜂在油菜花叢中飛，唱

也在燦爛的陽光里飛，唱

一個人戴著絲網(wǎng)帽，低頭在蜂箱邊，忙

一個人在河邊洗衣，上下翻飛的棒槌，響

那個進城讀書的孩子

周末回來，也愛在蜂箱邊逗留，張望

蜜蜂采蜜的專注

就像他讀書一樣

夕光里，他們一家人

在綠樹掩映的小別墅里

其樂融融，像蜜蜂采蜜一樣

把幸福甜蜜的歌，唱得又響，又亮

竹海神思

群山滴翠。一根竹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連

成片

風一吹，竹撫竹，竹趕竹，竹親竹

竹浪涌動，泛波，多像是

鑲在大地山坡上的一塊碧綠翡翠

當我走進竹海聽風，洗肺

竹根根挺拔，修長，有節(jié)，溢香

那么有氣度，有修養(yǎng)，有神韻

竹讓我們從它們那里

學到許多古人教給我們的節(jié)操

竹有意無意地彈起琴，起舞

竹葉在動，竹絲在動，竹枝在動

竹波動著海，波動著山，波動著地

它們多像穿在大地身上的一件綢緞

裹護著大地豐碩飽滿的肉體

裹護著美，和美飽含著的甘泉

無論是一根竹，還是一片竹

好像都被山拽著，被石頭拽著

仿佛不這樣拽著，它們就會被風吹走，吹散

你看，哪怕只有一根竹站著，活著

山就有了高度，地就有了生機

竹海兌現(xiàn)出的寶貝翡翠，就價值連城

就能養(yǎng)活一群初心不改的山里人

擦亮了天空無盡的藍

一只野鴿子，在天空

突然停止扇動

張開了的翅膀

它滑翔，飄飛，降落

就像空中飄飛的一張紙，一片葉

在它臨近停落的二月枝頭

它收斂了翅膀

用鋼鉗般的爪子

抓緊容留它的樹枝

樹枝只輕微地，顫了顫

它停在那兒，一動不動

像風吹也吹不掉的一片葉子

俄頃，它打開了陽光里的梳妝

用喙梳理羽毛，半抬著翅膀

還不停地伸長脖子，抖動羽毛

把一身的輕松與舒坦

付于春光

起飛時，像閃電

它用扇動的翅膀

擦亮了天空無邊的藍

灌

一連幾天的梅雨

下得睜不開眼

后山松林潮濕的水霧遮天

林中的草地上蘑菇打著傘

一朵朵潔白肥碩

像綴滿夜空的星星

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門

在家悶得慌，著急

雨停的間歇

我來到林中

那五月的風，把松林的清新與脂香

直往我鼻子里，灌

春登敬亭山

又見杜鵑花開，負離子盈蕩

清潤胸懷，點亮目光

山不在高，詩仙一坐

就是巍峨，就是名山大川

慕名者都是踏著您的腳步而來

誦著您的詩韻冥想

穿越時空，遙望您當年是何等模樣

在您舉手仰天的塑像前

我讀出了您詩意的浪漫與豪放

也讀出了您性格的孤傲與倔強

仿佛我秉承您的詩性

登敬亭山成了我生活里的日常

看鳥飛，看云影，登山頂

在一首詩里獨坐，吹風，沉醉

初春的菜園地

園埂邊，盛開的豌豆花

多像張開了翅膀的白蝴蝶

在春風里飛，在陽光下閃

旁邊的蠶豆花睜著黑亮的貓眼

一邊張望，一邊懷思

仿若鄰家的兩個大姑娘

天然去雕飾

在明媚的陽光下比清純，走秀

母親在父親平整好的壟地上

蹲下，用小鋤頭栽黃瓜秧，辣椒秧

父親跟在旁邊澆水

他們對時令的把握

就像對生活的拿捏

卡在蔬菜新鮮上市的節(jié)骨眼上

春光里，我的鼻子敏感而細膩

老遠就聞到新割的韭菜和薺菜的味道

它們裝點的生活

就像飯鍋里翻騰的水餃

滾燙而熱烈，凝滿愛的溫馨和氣息

我在想，在鄉(xiāng)下

能有這么一塊菜園地，該多奢侈

它能在季節(jié)的循環(huán)往復中

賜予我們對生活

生態(tài)、有機、新鮮、時令、滋養(yǎng)和美好的向往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我就是那個從小河邊挑著月亮和星星回家的

孩子

我喜歡在小河里捉魚摸蝦

我把從小河里摘的那朵蓮送給了我最初的愛人

麥地里和月光下發(fā)生的故事

也不是故事

我就是那個知道故事底細的人

我就是被他們喜歡又痛恨的人

我喜歡躺在夏天的涼床上，聽他們說故事

我是個聰明又極具模仿能力的人

有時候我還有點膽大妄為，不計后果

像對小琴我就忍不住動手動腳

我刮過她的鼻子，拽過她的辮子

我們過家家，過得像模像樣

也沒過成現(xiàn)實中的一家人

我就是那個甩過別人，也被別人甩過的人

當我從夢中醒來。方知，愛其實很簡單

生活其實很簡單

自從我學會了炒菜做飯這門道

我就把簡單平凡的日子

也過得有滋有味，愛意融融

我嘛，就是那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人

我心里的感恩與惦記

就是從不忘到父母墳前虔誠地祭拜與祈愿

我心中的希望與掛牽

就是鏈接著女兒生活的點滴快樂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