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竹山

麻雀嗑了懶叔的二畝葵花

葉子黃了葵花熟了

鄉(xiāng)親們忙著收割葵花

收割一個夏天照亮村莊的陽光

可懶叔說，再熟上幾天也不遲

反正葵花不會飛走

懶叔的二畝葵花地

飛滿了麻雀，在云的嘈雜聲里

孩子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

大麻雀還幫著小麻雀嗑瓜子

像幼兒園的識字課

小麻雀開始認識瓜子這個生字

認識懶叔丟下的節(jié)氣

鄉(xiāng)親們告訴懶叔

你的葵花還真的長了翅膀

麻雀從早到晚唧唧喳喳像過喜事

懶叔笑，二畝葵花能飛幾個

孩子們說，懶叔懶下一個秋天

明年春天麻雀一定會感謝懶叔

在懶叔的屋檐唱歌

躥蹦跳躍的麻雀

呼朋喚友的麻雀

沒幾天，就把懶叔的二畝葵花嗑完了

一個個葵花垂下沉重的臉

一副羞愧的樣子

豬啊，豬

一只八百八的豬崽

李嬸猶豫了又猶豫還是買了兩只

她知道去年一頭豬一萬多元的喜悅

以及那些生動的事物

還在全家人的臉上掛著

那是怎么的一種美好

李嬸在撫摸著那一沓厚厚的錢時

仿佛撫摸到了生活的重量

感覺像做了秦腔戲里拾元寶的夢

她怎么想也沒想到過

一頭豬值了李叔的十畝玉米

一頭豬值了媳婦要下的零花錢

一頭豬值了女兒上大學的學費

那還是一頭豬嗎

她喂的是不是電視里的大象

這兩只快樂的豬崽

占據(jù)了李嬸今年全部的時間

她給豬崽熬稀飯

她給小豬拔青草

她把一個秋天的愛喂了豬

她把李叔的酒換成了酒糟

眼看著兩頭豬崽像吹著仙氣似的

一天天滾圓滾圓起來

一天天膘肥體壯起來

長成李嬸心中快樂的民歌小調(diào)

誰知到了年底

李嬸的兩頭肥豬卻沒人來買了

在李叔氣呼呼的磨刀聲中

去年的好收成也霍霍霍地飛走了

只剩李嬸的一聲嘆息

老谷的糜子

在一塊原本臥羊的荒地上

那年，老谷一下種了五十畝糜子

在犁起一層層黑色的波浪時

老谷似看到了糜子的豐收景象

誰知糜子出苗實在太稀了

稀得仿佛云朵遮住的昨夜星辰

讓老谷懷疑起了一個冬天的籌謀

懷疑他企盼中糜穗的浪花

一場春雨糜苗子開始分蘗

一叢叢的糜苗子，蛙鳴似的

只那么一聲就處處蛙聲了

一片糜子就綠油油地展開

一個夏天都充氣了一樣

糜苗子跟著老谷的心思瘋長

長成風了，長成云了

長成天邊的一個綠色海子

干旱歇在去年的天氣里了

雨水卻如汗水說來就來了

鋤頭自帶三分水啊

可人已走不進蛛網(wǎng)的糜地了

老谷在扎草人兒揮霍時間

老谷在磨亮一把把的鐮刃

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喜悅

老谷的夢在一個夏天風起浪涌

鄉(xiāng)親們說老谷的糜穗才叫糜穗

鄉(xiāng)親們說老谷的秋天才叫秋天

一個皮殼里竟然是兩粒飽滿的黃金

一畝糜子竟然五百斤的收獲啊

金燦燦的糜子堆成一座小山

老谷至今還說著那年喜慶的雷聲

說著鄉(xiāng)親們討要糜穗種子的感慨

說著那一年大地的豐收5750CD64-9C67-411A-AF8C-D40E6E8BB3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