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京 胡婷 顏波
周洪京,生于1963年,四川富順人。1980年11月入伍,1984年任成都陸軍學校軍體教官,1987年調任重慶通信學院軍事共同科目教研室教員。1986年參加中國長江科學考察漂流探險隊,榮立二等功。
敢為人先
20世紀80年代,南極、北極、珠峰等相繼被征服后,長江成為唯一未被人類全程漂流過的大河。美國報紙《今日美國》稱漂流長江為“人類對地球的最后一次征服”,世界掀起了一股“漂流長江”的熱潮。
長江上游金沙江段,有數(shù)不盡的急流險灘、暗礁漩渦,自古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漂流中途,許多人都無功而返,其中包括美國著名激流探險家肯·沃倫。
1986年9月13日,肯·沃倫率領的中美聯(lián)合長江漂流探險隊,在四川巴塘宣布退出。隊員保爾遺憾地說:“金沙江比我想象的厲害得多,它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任你鞭打,也馴服不了它?!?/p>
20世紀80年代是“白衣飄飄的年代”,更是“長風蕭蕭、長歌浩蕩”的年代。中國改革開放初期,國人心中都充滿民族振興、國家富強的夢想。因此,長江漂流和女排奪冠一樣,成為振奮人心的大事。
為完成長江首漂,我國成立了中國長江科學考察漂流探險隊,并安排入選隊員進行相關培訓。
當時,我剛從軍校畢業(yè),擔任隊員們的體能教官。朝夕相處的日子里,隊員們的激情與熱血不斷感染著我,我加入這支隊伍的愿望越來越強烈。
我告訴自己,身為軍人和黨員,為國爭光,我一定要沖在前面。中國人的長江,應該先由中國人去征服。抱著這樣的決心,我踏上了長漂之路。因預料到即將面臨的艱難險阻,甚至可能會付出生命,臨走時,我留下一封遺書。
母親得知我要去漂流長江,發(fā)來一封電報。當時電報每字四分錢,她足足寫了三篇。我清晰地記得,電報里最后一句話是“一定要完成長江漂流”。它激勵著我,成為我前行的精神動力。
長漂之路
如果說美國人的漂流是探險,那我們的漂流就是冒險。
美國漂流隊會根據(jù)不同的水域特征更換裝備,而我們卻是一艘橡皮艇漂到底。加上對水流、自然環(huán)境、氣候條件都不熟悉,漂流剛開始,我們在四川甘孜就遭遇了生死考驗。
當時,橡皮艇被5米多高的卷皮浪掀翻,隊員們只好死死抓著橡皮艇四周的纜繩,順水漂流。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浸泡一個多小時后,我們找準時機,奮力游上岸。在岸邊,大家凍得全身發(fā)抖,連救生衣的活結都解不開,只能抱著被曬得滾燙的石頭取暖。
抵達虎跳峽,此段更為險惡。這里跌水不斷、險象環(huán)生,當?shù)厝朔Q之為“閻王峽”“鬼門關”。
不少漂流者在這里失去了生命,其中包括我的戰(zhàn)友孔志毅。
1986年7月24日,我們碰到卡岡大跌水,老孔是最先報名進密封船過灘的。臨行前他說,過虎跳峽不要忘了我。沒想到,這句話竟成了他的遺言。
后來,每當想起那次永別,我都心痛不已。為紀念老孔,我寫了一篇《寄自“虎跳峽”的回憶》,刊登在《解放軍報》上。
在漂流過程中,共有5名隊員獻出了寶貴生命。然而,什么都不能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我下定決心,要把這條奔騰怒吼的大江征服。
1986年11月25日,我們歷時5個多月,終于抵達長江入??跈M沙島,完成了長江全程水上漂流。
這一年,中國主流新聞媒體評選的“國內十大新聞事件”中,長江漂流位列第三。
改變人生
如今,距離長江首漂已過去36年?;厥淄?,我可以自豪地說,這一生我沒有虛度。
當年探險隊日夜漂流,我們見證了長江的波瀾壯闊。從唐古拉山的冰雪消融,到三峽天塹的兩岸猿鳴,再到終點的百川入海,祖國的壯美河山盡收眼底。
每途經(jīng)一個城市,成百上千的市民會自發(fā)來到江邊,為我們吶喊助威。
我為自己是長江漂流的一員感到驕傲。為祖國增光、為軍隊增光,是我一生的榮耀。
“長漂精神”激勵著我,它代表著一種開拓奮進、敢為人先、科學求實、為國爭光的拼搏精神。
我一直致力于發(fā)揚“長漂精神”,免費教授了1000多名學生。我常以自己參加中國長江科學考察漂流探險隊的親身經(jīng)歷,啟迪他們如何做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如何樹立自己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閑暇時,我會去江邊走走。聽著江濤拍岸,燃情歲月歷歷在目。
假如能重新做一次選擇,我仍然會義無反顧地踏上長漂征途。
編輯/王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