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學時,有好幾年都不是開學報到就能領到新書的。有一年開學不久就下連陰雨,我們一直沒有拿到新書,用的是借來的舊書,有的新一些,有的都掉皮兒了。一天下午,我們正在上自習,突然有人說:“看,老師把書背回來了。”我們紛紛涌到窗口,看到幾位老師背著用塑料布蓋得嚴實的背簍,看上去很沉。第二天,老師讓幾個同學幫著把新課本搬到講臺上,我們一一上臺領到了新書。
后來學到《珍貴的教科書》一課,我就想到那個雨天,想起雨中的老師,想起老師背著的沉重的背簍,突然覺得好像課文中的張指導員就長我們老師那個樣子。
新課本到手,我總忍不住先睹為快。我最喜歡看那些有故事情節(jié)的課文,比如《神筆馬良》《雞毛信》。盡管這些故事早已在上學路上聽高年級的同學給我們講過,再看文字,依然感覺很新鮮。
小時候可讀的書太少,我們也把雜志叫做書,而且這種“書”內容豐富,我們更喜歡。上三年級時,爸爸為我訂了第一份報紙,后來又陸續(xù)訂過兩份雜志。新報紙和新雜志一到,我會認認真真從頭看到尾,覺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那些錢。我把好的文章和字詞摘錄在一個本子上,寫作文時學著去用。看完的報紙折疊成原樣,按期放好。雜志也像書一樣整整齊齊地排在一起。
有時爸爸帶我到西安,我最喜歡去的地方是新華書店。我常去的那家新華書店比鎮(zhèn)上兩家書店加起來還要大,是我小時候見過的最大的書店,里面圖書種類繁多,超出我的想象。那位女營業(yè)員說普通話,我也學說普通話。我在那里買了一本日記選。我還在報刊門市部買了很多以前只聽過名字的雜志,像《兒童文學》《少年文藝》《故事會》等等。我一篇一篇仔細地看,有的文章的內容,即使是到了現在我也能記個大概。
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喜歡看書,我一到,他們會找來一些書,讓我去看。什么書都有。有的沒書名,結尾也沒有。不管怎樣,只要是文字,我都會去翻看。感興趣的,一直讀下去;不感興趣的,丟在一邊,再看別的書。有一次到大姨家,我居然翻出一本給赤腳醫(yī)生看的書,也讀得津津有味。表姐在做飯,她也不管這本書到底適合不適合我看。到小學畢業(yè)時,我已經攢了很多書,都裝在一個木頭箱子里,常常拿出來“盤點”。
語文老師喜歡給我們講作家的故事,在我眼中,作家是個崇高的職業(yè)。我的作文一直得到老師的好評,有時候在老師的鼓勵下,我也開始投稿。初中三年級的秋天,我終于發(fā)表了第一篇文章,在一份報紙的中縫,稿費只有4元錢,但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鼓勵了。
我常常想,如果從小我對書沒有那么熱愛,如果沒有那么廣泛的閱讀,我現在肯定也不會成為一個喜愛寫作的人。因為閱讀,我好像從一開始就站在高處,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通過閱讀,我一點點地在為自己的未來鋪設道路。
孫衛(wèi)衛(wèi),兒童文學作家。主要作品有《小小孩的春天》《班長上臺》《一諾的家風》《裝進書包的秘密》等。曾獲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獎圖書獎等獎項,獲“《兒童文學》雜志十大青年金作家”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