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 花

剛好，大霧散去

他踩著廢舊的三輪

將黑乎乎的煤球

從城東送到城西

他是為了一個人

一個與煤球取暖的女人

一個體弱多病的女人

一個離了婚的女人

她的臉，像煤灰

她從城西來到了城東

從一樓搬到了三樓

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吧

就能看到他手中的煤球

一束火紅的煤花

比烏金更亮的，是煤

從潛伏開始，從地殼

或者更深，更透

擠壓，找到斷層時

缺氧嗎？

烏金上的字體，像臘梅一朵

有時被別人提起

有時被自己忘記

除了煤，誰會采擷一朵火花

與你表白

朽與不朽，都會失去言論

如火爐，差點兒把整個冬天燒紅

我們看到的，與聽到的

都是比烏金更亮的

是煤，粘著光陰的香味

這是煤

相別于柴火，在紅綠之間

火候代表了什么

灶膛中，黑黑的公主就是天使

安撫一日三餐的人

窗外無雪

從鐵到鋼，甚至更銳利的金屬

淬火間辭退了柔軟

水謀劃出了堅韌的標記

而煤，除了灰，還有碴子

一直在荒野，剝離孤獨

這是煤，她說，孩子就是一塊兒煤

生長了一張張飛的臉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笑而不語

他是一生用煤打鐵的人

村里唯一的，鐵匠

煤和鐵一起燃燒

就像愛過你的人

把心灼熱起來

我們需要煤和鐵一樣的默契

作為游刃有余的部分

我們低估過的流水

在水車的作用下，會追上落日

而煤火，與臉相似

照看一下鏡子，浮夸不出鐵銹

你留下煤碴，走了

或許火山中燃燒的是煤

有時它也會憤怒，那些黑

冶煉了一塊兒鐵的命運

拉風箱的女人

靠煤，得到了生活

陳少華：四川營山人。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詩林》《詩歌月刊》《陽光》《天涯》《西部》《天津文學》《四川文學》《作品》《福建文學》等刊物，著有詩集《城市·鄉(xiāng)村·鐵》。